嘔，不能想，一想連早飯都吃不下了。

    許婧沒急著走。她等許多吃早飯的時間里切了青菜葉子拌好米糠喂雞鴨。等她放下食盆，發(fā)現(xiàn)meimei已經(jīng)撂下了筷子，起身往門口走，還有些驚訝：“多多，你這么快就吃完了？”

    許多：……別跟我提吃字，我現(xiàn)在看見什么都想吐。

    鎮(zhèn)上初中食堂提供蒸飯跟現(xiàn)成飯菜兩種服務。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前者。家境好的孩子看不上食堂的伙食，家境一般的人家又不愿意花那個冤枉錢，反正能自家?guī)э埐恕ＴS婧跟許多兩姐妹自然屬于后者。許媽清炒了韭菜給兩人當下飯菜，許婧的菜缸子里頭還有個煎雞蛋，快要中考的人得補補身子。許多沒啥反應的接過只有韭菜的菜缸子，反正她現(xiàn)在啥也不想吃。

    許媽看著許多，突然冒出去：“多多，去咸蛋缸里撈個咸蛋蒸蒸中午吃?！?/br>
    許多怔了一下。她知道她mama這是因為給許婧煎了雞蛋而她沒有，所以想補償一下她。這是mama釋放的善意，她應該接受，但是她只是咧嘴笑笑，搖了搖頭。

    許多沒有拿咸鴨蛋。

    她現(xiàn)在披著十三歲的皮，底下卻是三十歲的老靈魂。既往的經(jīng)歷早就在她身上烙下深印。整個初中時代，蔬菜匱乏或者早上來不及炒菜時，她一直都帶咸鴨蛋下飯；后來她看到咸鴨蛋就倒胃口，高郵紅心流油的鴨蛋也不行。

    許多出了院子門還想問jiejie自行車怎么不推，張了嘴巴才猛然想起來，自己是這個學期快到暑假時才學的自行車。許婧更遲，許多都上高中了，為了上班方便，她才不得不開始學騎車。

    兩人背著書包拎著飯盒袋子往鎮(zhèn)上走。她倆算好的，村子離鎮(zhèn)上近，走步就能到。住的遠的村子的學生，每天光騎車就得花上一個小時。

    許婧接過飯盒兜子一手一個，催促meimei：“手放在口袋里，冰的要死，回頭又得生凍瘡。”

    許多囧囧有神，她雖然手發(fā)冰，手上卻基本不生凍瘡，而是長在臉上。反倒是火力十足的許婧，成年之前基本年年生凍瘡，擦了生姜也不管用。有一年她千辛萬苦熬了一個冬天沒長凍瘡，結(jié)果都三月了，竟然突然手上發(fā)癢，小指頭上紅腫一片。

    “也是我嘴賤，沒事非得跟陳秋月（她同桌）笑后面的男生爛手，結(jié)果我倆第二天就都生凍瘡了?！?/br>
    許多暗暗祈禱，她姐今年冬天已經(jīng)生過凍瘡了，入春了，一定不會再長了。

    學校門口已經(jīng)站著兩個戴著紅袖章的學生執(zhí)勤，一左一右，哼哈二將，酷似門神。其中一個面白微胖中等個子的男生大老遠就朝許婧打招呼：“許婧，你來啦！”

    許多順著男生的眼神看向她姐，嗯，她姐的確是個小美人胚子，清秀可人，難怪男生這么熱情。

    被熱情招呼的許婧卻頭一昂，冷哼一聲，牽著meimei的手，目不斜視地進了學校大門，連眼神也沒給那少年丟一個。

    后面?zhèn)鱽砟猩幵谧兟暺诘墓喩ぷ樱骸鞍ググァ阏f清楚啊，我沒得罪你啊！”

    許婧從鼻孔里頭噴出一口氣，將憤憤不平的鄙夷發(fā)揮到了極致，跟許多強調(diào)：“別搭理他，什么東西！我以后也都不會理他。輪得到他嫌好怠拐的?！?/br>
    許多一臉懵逼，jiejie，求前情回顧，這人誰啊。她回頭仔細打量了兩眼，那個白凈微胖中等個頭的男生被同伴打趣，正急赤白臉地解釋：“我真沒啊，我沒事惹她干嘛。”

    許多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認出了那個男生，這屆初三的風云人物，許婧他們班的班長。許多去學生會開會時近距離見過他，有點兒恃才傲物的意思。當然這人就是楊修再世本來也跟許多么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可攔不住他嘴賤啊。許婧帶著meimei報名時，這男生見到了，感慨了一句：“這么漂亮的人居然跟這么丑的人站在一起。”

    好吧，許多得承認，少年只是太耿直了。

    許多讀大學時，許婧曾經(jīng)去學校看她，還請她舍友吃飯。結(jié)果許多的舍友都各種驚艷啊，其中一人還鄭重其事地跟許多說：“看到你jiejie，我覺得你媽真是對不起你?！?/br>
    就該攔著jiejie不讓她去結(jié)賬。

    初一時的許多對于相貌有種詭異的觀感，以色侍君者，色衰則愛弛，況紅顏白骨。也不知道她是從哪本書上看來的話。不同于許婧一聽之下氣得臉都漲紅了，她當時反應淡漠：“噢，人干嘛管狗怎么叫?！?/br>
    當年的許多真這么風輕云淡？見鬼吧，后來該會長同學中考失利去了一所二流高中然后高考也未逆襲，最終泯然眾人。許多聽說時可是長吁一口氣，知道你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第3章 人艱不拆（下）

    食堂在學校的西北角，是個百十來平方的瓦房，隔成內(nèi)外兩間。許多從來沒去過里間，外間擺著近二十個大飯框，學生依據(jù)上面紅漆刷寫的班級名稱放自己的飯盒。許媽在手套廠上班，中午也是蒸米飯帶著上小學的許寧一起吃。所以許家就晚上煮飯，帶這一晚的米飯跟第二天早上的燙飯（當?shù)匾环N米粥的做法，將熟米飯加水燒滾，有點兒類似泡飯）量。

    許婧跟許多都是先在水龍頭下淘洗好飯盒里的米，加好水然后放去飯框里，等食堂大師傅統(tǒng)一抬上鍋蒸。許婧掃了眼meimei的飯盒，輕拍了下她的手，斥道：“你干嘛放這么多水，煮成粥了，下午容易肚子餓?！?/br>
    許多：……我只是把握不好飯盒里頭究竟該放多少水合適。

    等到放飯盒的時候，許多又茫然了，她想不起來她初一到底是哪個班的了?，F(xiàn)在翻書包找課本看班級，會不會有點兒怪異？許婧放好自己的飯盒，無奈地過來接了meimei手上的飯盒：“你今天怎么搞的，稀里糊涂的?！弊约悍胚M了初一（6）的框子里頭。

    許多面無表情：“鼻炎犯了，頭疼?！?/br>
    許婧同情地看著meimei。許多的鼻炎相當嚴重，從遙遠的三歲一直蔓延到三十歲，發(fā)作的巔峰期就是初中，頭疼起來，她要不停地敲著頭才能勉強聽課。

    “寒假過年前，mama不是帶你去縣醫(yī)院看過了嗎？那個醫(yī)生開的藥沒效果？”許婧翻自己的書包，找出一包紙巾遞給meimei。

    許多的關(guān)注點落到了紙巾上。她爹媽都沒買紙巾的習慣，那么，她姐的紙巾是從哪里來的，她姐現(xiàn)在跟她一樣，沒有一分錢的零花錢啊。

    “姨媽還講會給你找個好大夫的，怎么這樣啊，起碼緩解緩解，老這么頭疼怎么行?！痹S婧心疼地看著meimei青白的臉色（那是凍得），小聲叮囑她，“你要是疼得厲害就跟你們班主任請假吧，張老師人很好講話的?！?/br>
    許多“嗯嗯嗯”，心不在焉地想她姨媽還真是給她找了個好大夫。那位中年女醫(yī)生跟她說她擤鼻涕的時候頭疼是因為腦汁給擤出來了。嚇了她整整七八年好不好，直到她大學上耳鼻喉科課，才恍然大悟自己被忽悠了；然后悔不當初，這么不符合邏輯的說法居然能夠騙得她深信不疑，她這該是有多沒腦子啊。跟那女醫(yī)生說的一樣，腦子全被擤鼻涕時擤走了。

    許多走到教室門口時就覺得自己其實還是認得教室的。靠著學校所有學生共用的唯一一座廁所的教室，呵呵，記憶深刻啊?？伤诉M了教室就笑不出來了。她不記得自己坐在哪個位子了。教室里三三兩兩坐著不到十個學生，大概還不到早自習開始的時間，讀書背課文的人少，大部分不是在趕（抄）作業(yè)就是在交頭接耳地閑聊。

    許多認真打量了這些同學，感覺都很陌生。她不知道自己跟誰交情已經(jīng)深到詢問對方自己的座位而不會被古怪臉的程度。這點兒自知之明她有，她壓根不可能有這種真愛粉。

    許多腦子速度開動，抬頭看到后面黑板上出到一半的黑板報，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板報是她出的，她為什么出板報，因為她是班長。

    她是班長啊，她有特權(quán)啊，她可以假借替老師維持紀律之明坐在講臺上！

    她直接拎著書包上講臺。

    然后那幾個正或歡快地聊天或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同學倏然靜聲了，集體目光炯炯地盯著許多。

    誤會了，少年們，姐真的不是有什么老師的指示要傳達。無意間將自己陷入尷尬境地的許多只好高貴冷艷地掃了眼講臺下的青蔥少年，聲音盡量毫無感情起伏：“好好讀書，不要交頭接耳地打擾別人?！?/br>
    許多有點兒拿不準自己的語氣。她也不知道十三歲的少女該以什么口吻講話，太裝13的話很容易被群嘲的。

    可是她很快驚訝地發(fā)現(xiàn)班上沒有任何人表達出明顯的反對意見，即使是繼續(xù)聊天的也隱晦地切換到了竊竊私語模式。

    呃，該說農(nóng)村的孩子都淳樸呢還是說現(xiàn)在的孩子真乖巧呢還是自我陶醉jiejie我實在氣場十足呢。

    許多滿頭黑線的拿出了自己的英語書。初中時代的早自習好像是語文跟英語一門課一天，許多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哪門課的早自習，干脆先翻開英語書。

    英語跟語文比起來，以她多年的學習經(jīng)驗，明顯前者比較恐怖。

    許多是個英語渣。

    別看她重點本科畢業(yè)又是當醫(yī)生又是裸考裸面都能混進公務員隊伍，職業(yè)履歷表上看著妥妥學霸好生高大上的樣子，實際上，呵呵。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任何行業(yè)的頂尖都是大拿。只是構(gòu)成金字塔底端的基礎(chǔ)力量，其水平就有待商榷了。很不幸，許多就屬于社會主義事業(yè)地基的一部分，她連六級都差一分沒能過。

    許多還在醫(yī)院當醫(yī)生的那會兒，某一天中午上急診，120的醫(yī)生一臉迷之微笑地送了個金發(fā)碧眼的美國大妞兒敲了她的診室門。她一下子就眼前一陣黑，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大妞兒會不會說中文。大妞表示會一點點，還拿食指跟拇指比劃那一點點的長度，然后問醫(yī)生會不會英語。許多心虛，她好想說不會，可是中學六年加大學兩年，八年的青春，在國際友人面前，她實在是沒臉張這個口。于是捏著鼻子表示“l(fā)e”，生怕大妞期待值過高，還將手指頭比劃出一米米的長度。

    結(jié)果大妞立刻找到組織的歡快了，表示le，咱倆溝通無障礙。

    許多扶額：大美妞兒，咱倆的r真心不在一個頻道上。

    然后許多給她做完體格檢查確信她生命體征平穩(wěn)神志清楚并且病情不嚴重后果斷將她轉(zhuǎn)去省人醫(yī)了。人家省人醫(yī)交接班都用英語，真正同國際接軌，絕對接得下這個鍋。至于她，還是密切聯(lián)系群眾，低調(diào)踏實地為中國老百姓服務吧。

    經(jīng)歷這種事許多總該有動力好好學習英語了吧。呵呵，人類要是這么容易奮發(fā)向上，地球都擠不下了好不好。許多只慶幸，阿彌陀佛，幸虧她們醫(yī)院級別不高，還有地方可以轉(zhuǎn)。打份工而已，能敷衍過去就行，做人呢，最重要就是不要為難自己。抱著同樣想法的還有科里的其他同事。大家一起準備迎接檢查升三級醫(yī)院時都是一方面期待升級成功醫(yī)院會發(fā)獎金，一方面又憂心忡忡，媽蛋，以后我們也是三級醫(yī)院了，轉(zhuǎn)病人要找什么理由轉(zhuǎn)？！

    等到許多脫離白衣天使行列搖身成為國家公務員，更加只能呵呵了。傳說中公考沖刺班里頭有句勵志名言：考公的日子豬狗不如，考上公務員了就是過上豬一般的日子。許多聽同一批進單位的同事說起時還挺歡快地想，真耳熟啊，好像剛上大學那會兒師姐們說考研也是類似的話。當然后來殘酷的現(xiàn)實告訴他們，圖樣圖森破。但是，大部分公務員尤其是基礎(chǔ)類事物的公務員的工作，初中生就能勝任。你要是太有想法了，反而會水土不服。

    辦公室有個比許多晚進單位兩年的學霸妹子，北大畢業(yè)又去歐洲鍍了兩年金，為了方便照顧父母才考的這個單位。結(jié)果工作上手卻滿頭包，因為妹子是個有思想深度的人，永遠無法理解單位奇葩的運轉(zhuǎn)方式跟工作模式。

    許多很想安慰她：表想那么多了，其實領(lǐng)導自己也沒弄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樣的工作結(jié)果。

    許多剛進單位上班時，他們部門領(lǐng)導還特意找她談話，要求她用信息化的手段管理單位固定資產(chǎn)。這工作安排非常合理且符合社會發(fā)展趨勢，但是領(lǐng)導布置的直接任務卻讓她以為自己幻聽了。

    “小許啊，你開發(fā)個軟件出來。你們大學生都懂電腦的對不對，弄一弄，爭取把我們單位的固定資產(chǎn)都科學地管理起來?！?/br>
    許多一臉懵逼：一定是我昨晚沒睡好所以耳鳴了。你們招錄要求上寫著臨床醫(yī)生，兩年以上工作經(jīng)驗，醫(yī)師資格證跟執(zhí)業(yè)醫(yī)師證齊全。結(jié)果把人招進來了讓干后勤工作就算了，誰讓后勤沒人愿意去呢，柿子不揀軟的捏還挑硬的揀？安排她管固定資產(chǎn)她也認了，革命的螺絲釘，組織讓去哪里就去哪里?？墒亲屢粋€臨床醫(yī)學專業(yè)畢業(yè)干過三年醫(yī)生的人去開發(fā)軟件！

    呵呵，我有這十項全能我來你這兒干嘛？

    她只好弱弱地跟領(lǐng)導溝通：“主任，軟件開發(fā)周期太長，我們還是從外面公司購買成熟的管理系統(tǒng)吧。我馬上去找相關(guān)資料。”

    許多當公務員沒兩年就很少動腦子了?；丶腋S寧聊個什么話題，常常半天都接不上話。許寧都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姐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許多異常光棍大無畏：最近很少動腦子，腦子生銹了。

    從小就被灌輸學習是一輩子的事，要終生學習?？扇酥灰叱鰧W校進入社會，只要不是被狗攆著，大部分人都會自動喪失學習能力，打份工而已，能敷衍過去就行，誰會真的跟自己過不去。可能一億個雜貨店伙計里頭才能走出一個李嘉誠，一千萬個建筑工人里面才發(fā)掘出一個潘石屹；但社會的進步究竟是取決于這些金字塔頂尖的奮斗不息還是源自于人類好逸惡勞的天性，真心一言難盡。歷史畢竟是人民創(chuàng)造的歷史，誰又能篤定到底哪一種選擇在時間的長河中更加有意義。

    許多有自知之明，她絕對屬于泯然眾人的后者。

    第4章 不作不死（上）

    重生就自帶金手指光環(huán)了？呵呵，許多生無可戀地盯著手上的英語單詞，初一的英語單詞啊，她居然還有好些個不會拼寫。然后最恐怖的是，她完全沒有學生時代求知若渴的熱情。

    教室里學生越來越多，每一個走進來的少男少女在目光接觸到講臺上端坐著的許多時，歡快的腳步都遲疑了，人人皆是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喘一聲地縮頭耷腦光速奔向自己的座位。

    許多全程懵逼臉地盯著企圖用前面同學擋住自己身體的小男生：同學，姐只是單純地羨慕你們有一顆青春活潑的心。

    另外，姐初中時真是這么總裁狂霸酷炫拽的rou炸天？！許多高冷地瞥了眼窗外，很想應景地來一句：天氣涼了，讓王家破產(chǎn)吧。

    窗外只有寒冬時還強撐著不肯離開枝頭的枯葉被新生的嫩葉擠得蝶兒蝶兒滿天飛。

    許多忽然有種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的無限蒼涼。

    她看著后面的黑板報，總覺得哪里不對，不由自主地要瞇眼睛。然后她突然意識到，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近視眼了，所以才覺得后面板報好模糊。

    嗯，而后她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是近視眼了。

    晴天霹靂啊！上輩子她吃夠了近視眼的苦。好容易愛美一把配了隱形眼鏡，結(jié)果剛戴上一天就紅眼?。ú辉S說是消毒不到位，請相信一位執(zhí)業(yè)醫(yī)師的無菌觀念?。缓蟀l(fā)展為角膜炎，再然后就成了她工作醫(yī)院眼科那一年最嚴重的病人，被強烈建議去省人醫(yī)。各種藥水角膜修復因子齊上，她還是畏光流淚。許多都托在協(xié)和進修的同事幫忙掛眼科專家號了（還是沒掛上，該專家要提前半年找人才有可能掛到號）。抱著給省內(nèi)眼科專家最后一次信任的想法，許多求爺爺告奶奶聲淚俱下才成功掛了省中醫(yī)院名醫(yī)堂一位一天只看五位病人的老中醫(yī)的號，花了一百塊錢的掛號費只求專家奶奶一句話“姑娘，你會好的”。后來許多都要離開醫(yī)院去當公務員了，最后一次去眼科做眼底鏡檢查，眼科主任還笑瞇瞇地告訴她：還有一些炎性浸潤灶。

    許多只能堅定地給心靈的窗戶配上玻璃了。

    她整個人都處于斯巴達的狀態(tài)中了。從意識到重生以來，她唯一能夠自我安慰的就是一直默認自己的身體是鮮嫩的健康的還沒被歲月摧殘的，結(jié)果竟然時光機器按錯了選擇鍵，穿到了蒼老的十三歲。

    嗚嗚嗚——求大眼睛好視力。她跑到這個點兒重生干嘛。

    班主任站在自家班長旁邊咳得嗓子都快破了都沒引起魂游天外的少女的注意，只好直接開腔：“許多，你回座位上去吧。”

    許多被強行中斷了無處釋放的悲傷，面癱臉的“嗯”了一聲，抓著書包往班上唯一一個空位子走。她掃了眼同桌，有點兒驚訝，她記憶里頭初一的同桌可是個長得很像此時很火的一檔綜藝節(jié)目《超級模仿秀》主持人程前的清秀小男孩?？裳矍斑@位瘦弱的白斬雞，咳，呵呵有一種美顏效果叫時光濾鏡。又或者她的審美觀早變了，程前那一掛已經(jīng)不是她心目中的帥哥；話說程前都銷聲匿跡多少年了，他到底長啥樣？

    許多面無表情地坐下，將書包塞進桌肚里。這時她猛然意識到自己手里頭拿著的是英語書，一抬頭，果見身為語文老師的班主任張老師一臉意味深長。

    許多默默在心中為自己點了一排蠟。

    張老師確認自己班上的班長終于舍得拿出語文書了，才開腔：“同學們早自習要按照課表安排走，不然讀語文時你背英語，會影響到其他人的?！?/br>
    許多裝死，她啥也沒聽見。

    第一堂課就是語文，張老師只給了學生五分鐘上廁所的時間，然后不等打上課鈴就直接進入教學狀態(tài)。

    許多早上喝的稀飯，這會兒亟待解決方便問題。他們班有地利優(yōu)勢，奔到廁所門口還有好幾個蹲位。只是許多在門口一伸頭就嚇得撤退了。

    據(jù)說城里人到農(nóng)村首當其沖的不適應就是上廁所。許媽當初要裝修老家房子時，第一項工作就是給衛(wèi)生間裝抽水馬桶。此時鎮(zhèn)上初中的廁所還是旱廁，許多捏著鼻子能忍下用痰盂解手，卻怎么也沒辦法蹲在別人的排泄物上解決。蹲坑之間連個圍欄都沒有，整個廁所里頭的人都眼睜睜著看著你光屁股排泄出恭。恥度爆棚。

    許多覺得自己遭遇了重生以來最大的現(xiàn)實難題。

    活人哪能被尿給憋死。

    許多眼珠子一轉(zhuǎn)，很快想到校領(lǐng)導跟老師們絕對不會跟學生一起擠旱廁。事實上，她也毫無這方面的記憶。她三步并兩步跑向教學樓后面的行政樓，果然在二樓找到了衛(wèi)生間。只是從里面出來的老師還楞了一下，似乎完全沒料到會有學生沖到這里上廁所。

    許多顧不上理會一臉驚訝的老師，直接鎖門奔向可愛的蹲式抽水馬桶。她終于得到了拯救，心滿意足地出了洗手間，剛走沒兩步就在走廊上碰見了一位中年眼鏡男。許多微笑點頭，含混喊：“老師好?！?/br>
    等走到自己班級門口時，她才頓悟：我靠，那……那不是初中時的校長大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