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本宮給你擦鼻血
明玉做了一個夢。 或者是很多個。 在夢中,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出生在另外一個世界的國家。 那個世界繁華瑰麗,有許多讓人意想不到的東西出現(xiàn),她在那個世界按部就班地活著,家人和睦,好像過得非常幸福。 她以這個人的視角和身份經(jīng)歷著許許多多的事情,冥冥中,她好像就明白了:其實她并沒有死去,而是成為了那個世界的那個人。 或許是時空的交錯,還是輪回轉(zhuǎn)世,明玉不知道,只能從她這個世界的記憶中搜索出這么幾個似是而非的詞語。兩個世界的記憶逐漸交織在一起,在夢中,她時而是萬人之上的國女,時而是一名普通的學生,明玉幾乎要迷失了自己。 身為國女的記憶慢慢遠去,更多的是她在另一個世界的點點滴滴。她明明知道自己在夢中,偶爾卻分不清這種真實的感覺到底是親身經(jīng)歷還是還在夢境。 明玉甚至懷疑,國女都是她杜撰出來的,其實現(xiàn)實中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也沒有這樣一個世界,王兄、父王、東玄……難道這些只是一個現(xiàn)代女孩對于古代世界的幻想么? 明玉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她好怕,怕死,但更怕沒有王兄。 為什么殉國呢,哪有那么多國家大義在身上,她不過是個女子,在那個時代,就算是父王的嫡女,國事也都是王族的男人們?nèi)ヮ^疼的東西。 她只是膽小罷了,從她出生起便沒有了母后,偌大的王宮中和她相依為命的唯有王兄,而今王兄死了,她不敢自己繼續(xù)走下去。既然能這條性命還能挽救些東玄的百姓,那么舍出去又何妨。她從始至終,只想陪伴在王兄身邊罷了。 她只是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那些牽絆,早在戰(zhàn)火彌漫東玄時就消失殆盡。 睡吧,就這樣睡過去吧,至少,夢里還有王兄在…… 柔軟寬大的床上,美麗的少女在靜靜地沉睡。 林天寂拉開窗簾,晨曦的陽光瞬間灑滿房間。 他沉默地坐在床邊,伸手拭去了少女眼角淌出的一滴清淚。 明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她躺在柔軟的床上,迷茫地看向天花板,上面是一盞簡約的吊燈,散發(fā)著淡淡的光芒。 明玉眨眨眼,明白自己還是在那個世界,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東玄種種皆已遠去,她在夢中經(jīng)歷了這個身體的十幾年,一夢醒來,恍若隔世。 她有點不知所措。 門口傳來“啪嗒”一聲,隨即一個清越的少年聲音傳來,“醒了?” 明玉不想動。 就聽啪嗒啪嗒的聲音由遠及近,嗯,是拖鞋的聲音。 不得不感嘆,她還真是對這個身體的記憶真是適應良好。 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說話,一張俊臉忽的毫無防備地懟上來,離得明玉極近、極近。 剎那間四目相對,明玉面無表情地想:這人是誰? 上一次醒來的時候她恍惚記得自己是被綁架了,逃出來后剩下的事情就不記得了。 因為很近的緣故,她只能盯著對方的眼睛。那雙眼睛的形狀很漂亮,緩慢地眨了兩下,直直地看著她。她還沒跟除了王兄之外的男子這么親近過,心率有點快,心中慌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能感嘆這人睫毛還挺長。 其實她內(nèi)心嚇了一跳,但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好歹她也是頂著國女的名號幾十年,雖不至于多么成熟穩(wěn)重,至少不要墮了國女的名頭。 雖然這個身體年齡還小,但她的心理年齡大啊,眼前這個人看著也就和這個身體差不多歲數(shù),雖是個男子,對她來說就是孩子,孩子靠近你應該慈愛的笑啊,緊張什么! 林天寂有點納悶,眼前的女孩盯著他一動不動,心神放空的樣子,不會是傻了吧? 那張臉又往前移了移,明玉心撲通撲通,瞬間破功,一只手猛地懟在那張臉上,一把推了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林天寂毫無防備,也沒反應過來,直接中招,仰頭就摔了下去,發(fā)出“咚”一聲巨響。 明玉也是練家子,不當大哥許多年,小時候摸爬滾打什么刀槍劍戟斧鉞鉤差樣樣精通,成年懂事后就擺起了國女的儀態(tài),端的是美麗大方成熟穩(wěn)重。如今雖然不知道是為什么來到這個世界換了個十幾歲柔弱小姑娘的身體,但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現(xiàn)代少年那是輕而易舉。 說實話那也是下意識的舉動,明玉也沒意識到她手勁兒有多大。現(xiàn)在都是文明社會文明人了,武功什么的失傳久了去了,現(xiàn)代人崇尚君子動口不動手,哪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 當她爬起來的時候,就見那張臉的主人低頭坐在地上,一只手撐地,可憐兮兮的,另一只手捂在臉上,木質(zhì)的地板上滴答滴答濺開兩滴鮮血。 完了,闖禍了,她好像把好心救她回家的救命恩人給打了、不,是推了。沒想到腦海中的現(xiàn)代人這么弱么,她真的只是“輕輕”一推啊! 明玉呆了呆,想問你沒事兒吧,但這不是廢話么,流鼻血了還能沒事? 想說對不起,又覺得明明是你啥也不說就懟上來,她雖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女人,照現(xiàn)代話是個大齡剩女,但你也不能隨便就跟她那么親近啊,畢竟、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啊!明玉本來在東玄過了三十來年“古代”生活,又在夢中經(jīng)歷十幾年的“現(xiàn)代”生活,現(xiàn)在還有點時空錯亂,糾結的不行。 于是這想來想去,就錯過了說點什么的最佳時機。 林天寂捂著臉站起來,血還在滴,看起來被欺負慘了的樣子,明玉有些不忍,小聲開口,“你……不會要哭吧?本宮最怕小孩哭了,你別哭好不好?” 不知道為什么,感覺這孩子的眼神好可怕的樣子,讓她忍不住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明玉自知還是有點責任的,于是很順手地從床頭柜上抽了一張面巾紙,想了想又抽了兩張,遞到林天寂面前,“要不然你……先擦擦?血都把地板弄臟了?!眲e過來了別再弄臟本國女的床單。 林天寂沒動,只是看著她的眼神更加駭人了。 “你、你這么看我做什么?不就是推了你一下么,明明是你自己身子太弱了!” 明玉舉了半天也不見他接過去,直接掀開被子挪到床邊,把林天寂捂著臉的手拽下來。 林天寂被她氣得吐血,沒想到明玉看著瘦瘦小小弱不禁風的樣子,力氣會這么大,下意識頭就往后仰,結果還是沒逃脫,上一秒手被粗暴地拽下來,下一秒臉上就被輕柔的力道輕輕擦拭。 反差太大了,一會兒暴力一會兒溫柔,林天寂覺得自己應付不來。 “你躲什么,本宮……本人屈尊降貴給你擦鼻血,還不珍惜!”天下有如此殊榮的,除了王兄以外就沒有別人了。 明玉瞪了他一眼,另一只手圈住他的脖子,硬生生將他拽了回來。 林天寂被拉近,不由得看著明玉的眼睛,有點晃神。 從他的視角看過去,少女跪在床上,仰頭看他,神情認真,一手搭在他的后頸,一手拿著面巾紙輕輕擦著,身上還穿著昨天因為找不到合適的衣服而讓來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給她換上的他的襯衣??赡苁莿倓傂褋淼木壒剩倥哪樤谇謇涞臒艄庀路褐摤摰墓鉂?,他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有點氣血翻騰。 房間里的溫度好似高了許多,兩個人慢慢靠近,少女卻突然發(fā)出了“咦?”的聲音,打破了突如其來的曖昧氣氛。 林天寂猛地停住了,心怦怦跳,垂眸,少女似乎微微皺了皺眉,眼神從他的嘴巴、鼻子慢慢向上,直到直視他的雙眼,讓他緊張不已。她眨了眨眼,嘴唇輕啟,“你……” 少女輕靈的聲音戛然而止。 林天寂還沒聽清楚后面的字,就被開門的聲音吸引。 兩人雙雙轉(zhuǎn)過頭去,只見一顆梳著齊劉海、黑發(fā)及肩的腦袋賊兮兮從門縫里伸出來,原本狡捷的表情在看見他倆后立馬變得驚訝又曖昧,“哇哦~男友襯衫誒嘻嘻嘻嘻嘻……” 銀鈴般的笑聲詭異的很,視線還在明玉光溜溜的腿上來回打轉(zhuǎn)。 林天寂感覺鼻血流的更快了,拿過明玉手里的面巾紙堵到鼻子上,否則他今天不知道會是因為誰失血而亡。 明玉被看的有點發(fā)毛,不自覺縮了縮腿,眼神又從這位不速之轉(zhuǎn)到林天寂身上。 林天寂頭皮發(fā)麻,無奈道:“什么男友襯衫,你整天都在看什么,這是你這個年齡該知道的事情么?” 而且她絕對是有穿短褲的,只是襯衫比較大遮住了而已。要不是會被當做色狼,林天寂真想掀開她的襯衫讓那個該死的聲音閉嘴。 正想著,林天寂怕少女誤會,忍不住轉(zhuǎn)過頭來偷覷。 只見少女緩緩松開攬著他脖子的手,坐到床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埋頭深思道:“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男友襯衫啊……”受教了! 林天寂:…… 我沒有,我不是,別瞎說。 明玉思索著自己有些殘缺的現(xiàn)代記憶,為自己又掌握了新的詞匯而十分滿意。 林天寂:心好累。 門口的腦袋眼神在林天寂和疑似林天寂女朋友中變換幾次,最終“嘿嘿”一笑,連忙說著“你們繼續(xù)、繼續(xù)”,然后快速縮回腦袋,逃之夭夭,徒留一室尷尬氣氛。 林天寂莫名其妙松了口氣。 他看著床上的少女,蒼白解釋道:“你原來的衣服臟了,我家沒有你的衣服,就拿了我的……” “啊,我明白?!泵饔裱鲱^看他,很干脆的回道,漂亮的眼中全是單純。 林天寂莫名有一種欺騙未成年少女的感覺,一定要解釋清楚啊,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補充道:“是家政阿姨給你換的衣服?!比缓缶o盯著明玉的神情。 “哦,那……謝謝她?”明玉被伺候慣了,在她看來幫忙換衣服什么的很正常啊。 不過這副樣子看在林天寂眼里就不是那個意思了,在他看來,明玉是認定了他圖謀不軌,從頭到尾都在諷刺他。 明玉要是知道了他的想法,肯定會滿臉不屑,小屁孩想太多,本宮不跟你計較。 房間里沉默了一會兒,林天寂突然想起來什么,“你剛才……想說什么?” 明玉想起來給他擦鼻血的事情,“哦,剛才啊,我是說……” 林天寂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只聽少女緩緩開口,看他的眼神滿是疑惑,“我是想問,剛剛你的鼻血……為什么越流越多???” 呵呵,還不是因為你! 林天寂臉上還帶著沒擦干凈的血跡,面上平靜無波道:“可能是被氣的吧,被你氣的?!?/br> “啊?”明玉沒聽懂,被她氣的么?就因為被推了一下?少年至于么,年紀輕輕不要這么斤斤計較??! 林天寂微微一笑,“因為,氣、血、上、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