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裙擺拖得很長,青色的刺繡之花蜿蜒在裙擺周邊,綠色的婚服,多是暗紋,她個頭嬌小,里面穿了好多層,一層一層錯開,露出領口的白,外面披著廣袖短衫,走起路來需得步步小心。 新人之間,不得相見。 榮生過來傳話,因婚期匆匆,送她回云裳坊,到了吉時再去迎親。 一切準備就緒,徐挽玉娘倆個左右一邊一個,都攙扶著她,這就出了亭蘭院,雍王府的外面自然有轎子等候,三人上了轎子,這就一同送了云裳坊來。 這兩日未回,云裳坊也裝飾了一番,徐良玉一下轎,就愣住了。 從門臉牌匾到門口的小伙計,都帶著喜氣模樣,看來李德是做了準備的,她慢慢走進去,街上過往百姓無不頓足觀望。 徐有義和柳相宜坐了一起說著話,她被人迎進了后院來,穿戴太過厚重也是動作不便,坐下就不動了。早起也未吃東西,病還未痊愈,青蘿給她拿了小果兒,就著碗一小個一小個喂了她。 徐挽玉拿著帕子給她擦著臉:“這也太突然了,雖說是高攀了,不該計較什么,但是我們也該準備準備嫁妝,總不好讓你一個人,就這么過去吧!” 趙氏當即落淚,在旁拉著小女兒的手:“我就你們這兩個女兒,可不能委屈了,可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想準備,也來不及了,接我們來的人也沒提及過什么婚事,否則還能與你阿耶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實業(yè)可以轉讓的,雍王府不是普通宅院,你這么空著去,也怕讓人瞧不起?!?/br> 徐良玉渾不在意的:“沒事,我在意那些的。” 自古以來,嫁女兒的,哪有不準備嫁妝的,律法都規(guī)定了,嫁妝多少,都是女兒家嫁過去的私有物,是她的財產,沒有嫁妝的女兒家,普通婆家都要瞧不起的,何況她這個,事實上,她到現(xiàn)在還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當真是心一橫,不知明日愁苦的模樣。 說是不在意,可做人父母,怎么能不在意的。 趙氏去叫了徐有義來,既然準備普通的嫁妝來不及了,不如轉讓實業(yè),既然嫁做人婦了,自然可以讓過來,之前波斯店與云裳坊,都是以徐家的名義,此時落了她身上,還按了手印。 本來也就是掛著一個名頭,不過面子上更好看一些。 徐良玉也沒有阻攔,橫豎她現(xiàn)在身份也是不同了,若想站在李德身邊,總也得有些撐腰的身家才是,日上三竿了,外面的爆竹噼里啪啦響了又響,吉時快到了。 她知道,李德火急火燎地突然大婚,是為了趕在東宮太子之前。 從古至今,嫁女兒和娶媳婦就是兩種心情,徐挽玉和趙氏一起是互相抹著眼淚,都舍不得,青蘿都紅了眼睛,拿了絹帕給這個擦了,又給這個擦,惹得徐良玉也生出了些莫名的情緒來,也紅了眼圈。 她以扇遮面,這就靜靜坐在榻上,悄然等著迎親的到來。 火紅的燭火在一旁點著,徐良玉看著那對火花,慢慢呼著氣,許是自己病癥還未痊愈,也許是她身上穿了太多禮服,坐了一會兒身上就發(fā)了汗,她索性拿著團扇給自己輕輕扇著風。 徐挽玉與趙氏尋了徐有義出去,這個時候不宜有男子相見,只青蘿陪著她。 屋里燒得太暖了,她穿得又多,簡直動彈不得,青蘿見她神色,忙拿了絹帕給她擦汗。屋里沒有水了,她拿了水盆就往出走,平時她們不在柳相宜也總讓小伙計燒水的,她到了前面去尋他,不等到了跟前,門簾一動,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子一頭扎了進來。 她抱著盆,定睛一看,卻是檀越。 柳相宜帶了她去打水,檀越與徐家人打了招呼,只說有要緊事,這就一個人闖了后院來。 后院也沒有別人,只一個小小院子,三間屋子當中只有一個亮著紅燭,在外面都能看見,他快步走了跟前,急促的呼吸聲才緩了緩。 敲門,他在門外喚她:“阿嫂。” 徐良玉雖然詫異但也聽出了他的聲音了:“檀越,你來長安了?” 他嗯了聲,疾奔了一身的汗才一停下,被風一卷,冰冰的涼。 將門才推開了一點縫隙,猛然想起阿兄成親之前,與他說過,新人不得相見,新婦也不得見人,當即倚靠了門邊,長長嘆了口氣。 他輕撫門邊,又叫了她一聲:“能不能,能不能過來說話,我不方便見你?!?/br> 徐良玉也不是第一次成親,自然知道新婚這規(guī)矩,她雖然不大在意,但是身處世俗,總要遵守的,她慢騰騰地下了榻,這就走了過來。 她走得很慢,也是靠了門口了,才站住了:“怎么了?” 青蘿打水回來了,檀越遠遠地擺著手,讓她去前面盯著,自己則靠了門邊,悶聲道:“宋三郎出事了,宋家倒了,現(xiàn)在他不知被關押在哪個牢獄里,徐家宅院可以收回了?!?/br> 徐良玉一口惡氣終于出盡,道了一聲好。 他猶豫片刻,一拳捶在門邊:“倉內那些糧食都充了公,洛州樂坊也收了回去,不僅如此,各地都增了稅,各地災難未去,疆土又消停不久,一旦開春了,怕是高麗和吐蕃等地都不能安生,我聽聞,我聽聞太子殿下憂國憂民久病成疾,這個時候殿下忽然與你大婚,你可想清楚了?” 門口開著一條縫,小北風從外面吹進來,徐良玉也覺得渾身冰涼。 她以扇遮面,掩唇咳了咳:“咳咳,你來就是想和我說這些的?” 檀越抿唇,額頭抵住了門,咣咣撞了兩下:“我乃殿下身邊人,殿下若有心留你,何必非要大婚,身份門第在那,如此倉促,只怕……只怕別有用心。” 徐良玉笑,用扇子輕輕敲著門:“既是殿下身邊人,怎如此大膽,還敢上我這來說這些東西,人這一輩子吧,可能總會干那么一件兩件的蠢事的,我想總該信他一次,不然此生留憾?!?/br> 他一肚子想說的話,此刻都噎在喉間。 本是李德家臣,連命都是人家的,現(xiàn)在他冒死來了長安,卻也什么都不能改變,沮喪可想而知,眼看著柳相宜已經往這邊來了,青蘿忙是踢了個石塊過來,心知有異,檀越忙是站直了身體。 青蘿也走了過來:“還是不要見了,吉時快到了?!?/br> 柳相宜也是迎著他:“檀小郎君,前面坐會?!?/br> 他點頭,最后在門上敲了一下,轉身與他往前面去了,青蘿見他們都走了才推了們進來,徐良玉靠站一邊,正看著自己的裙擺,怔怔出神。 她忙是上前:“怎么了,他來干什么?” 徐良玉一手按在她的肩頭,卻是伸指在唇邊噓了一聲:“聽,我好像聽見奏樂了,想是吉時要到了?!?/br> 青蘿忙是側耳,果然有越來越大的動靜鬧了過來,她差點跳起來,直搖著徐良玉的肩頭:“啊真的!小jiejie你這回可是真的要嫁了!” 她提著精美的裙擺,扶著徐良玉走回榻前坐下,輕輕一放,裙擺頓時像綻開的花兒一樣,開了。 徐良玉輕撫扇面,輕輕嗯了一聲。 第97章 九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