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幸好他的聲音壓得低, 容雅賢沒有聽見,也沒有察覺不妥,吩咐過服務生以后, 她問:“現(xiàn)在馬場那邊什么情況?” 惹怒了岑曦,凌雋的心情明顯比剛才要好, 他悠悠然地給自己舀了一碗小米粥,同時回答:“找到幕后黑手了。” 說到這里, 他看了岑曦一眼,岑曦微微抿著唇, 而后聽見他說:“很不幸,是自己人?!?/br> 此話一出,席間的氣氛凝重了幾分,就連一向嘻嘻哈哈的汪雯雯,也變得格外安靜。 岑曦的心不斷往下沉, 千百種念頭在腦海中翻滾,拿著筷子的手不自覺收緊。 最終是容雅賢打破了眾人的沉默, 她一臉淡然:“是阿倫吧?那邊牧場全是他打理,他想動什么手腳,簡直易如反掌。” 阿倫蕭家聘來的牧場管事,他們之間的賓主關(guān)系已經(jīng)維持了三十余年,而蕭明待他亦如家人那般親厚。凌雋這個“自己人”說得十分諷刺,而見慣背叛的容雅賢早已懶得為這種事情而動怒, 她呷了口熱茶,聲音沒什么起伏:“阿倫應該不容易不打動,這次收買他的,想來是我們的老熟人了?!?/br> 容雅賢雖然常年在家相夫教子,鮮少插手生意上的事,但她的心思卻非常通透,很多事情都瞞不過她的眼。凌雋對她向來敬重有加,他膽敢在別的大家長面前飛揚跋扈,但在這位長輩面前,從來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想來她已經(jīng)心中有數(shù),凌雋也不作隱瞞:“沒錯,還是趙家那幫小賤人?!?/br> “他們到底給什么好處阿倫了?”容雅賢問。 “他兒子跟趙家的幺女好上了?!绷桦h不屑地說,“我敢打包票,只要趙家達到目的,那小子肯定被人一腳踹開。” 岑曦進門時間尚短,對蕭家的家事了解不深,對于蕭趙兩家的恩怨,也從未聽說過。汪雯雯似是看出她的迷惘,在凌雋跟容雅賢談話的同時,側(cè)身湊在她耳邊說:“趙家那四個jiejie都很漂亮啊,可是勤哥哥和勉哥哥都不喜歡她們,就連凌雋這種花心大蘿卜也從來不招惹她們?!?/br> 雖然這個時候聊八卦有點不合時宜,但岑曦還是聽得津津有味的。原來蕭、趙兩家都是在英國以馬場起家的華人家族,創(chuàng)業(yè)初期,他們的祖輩曾是合作伙伴,后來生意越做越大,雙方有了各自的手段與門路,于是都自立門戶,分開發(fā)展。 可惜同行如敵國,即使舊日有過深厚的革命友誼,但在利益面前往往經(jīng)不住考驗。生意場上免不了競爭,雖然是各憑本事,但長久處于劣勢的趙家開始嫉恨蕭家。他們明里暗里地破壞蕭家的合作,偶爾也用讓人不齒的損招搶槍他們的客戶,久而久之,兩家人的關(guān)系漸漸變得疏離。 如今趙家的生意都是四位趙家小姐在打理,蕭家兩兄弟的皮囊長得極好,她們已覬覦多時,甚至曾為他們爭風吃醋。盡管如此,蕭家兄弟也毫不領(lǐng)情,在生意場上更是不作謙讓,惹得她們因愛成恨。 不知道是汪雯雯的音量太大,還是凌雋的耳朵太靈,她們的悄悄話正聊得興起,凌雋一抬手就往汪雯雯頭頂敲了一記:“臭丫頭,有你這樣當著人面講壞話的嗎?” 汪雯雯捂著被敲疼的地方,可憐巴巴地向容雅賢告狀,容雅賢不滿地瞪了他一下:“小雋,別老是欺負雯雯?!?/br> 受訓后的凌雋沒有再造次,吃過早餐便離座,舉步之前,他往岑曦那方看了眼。岑曦有所意會,多坐一會兒,也跟著走了出去。 馬術(shù)俱樂部里停放著很多觀光車,凌雋不知道從哪里拿來鑰匙,此際正坐在駕駛座上,一手夾著香煙,一手扶著方向盤,看上去痞里痞氣。 盛夏的陽光有點毒,岑曦伸手擋在眼前,之后就聽見他催促:“快上車。” 岑曦只得快步走去:“催什么催。” 凌雋沒好氣地說:“等下汪雯雯那牛皮糖追出來就麻煩了?!?/br> 岑曦忍不住打趣他:“我看你是巴不得人家黏著你?!?/br> 凌雋轉(zhuǎn)頭朝她笑了笑,她尚未讀懂笑容里的含義,他便已狠狠地踩下油門。 觀光車沒有車門,座位上的護欄聊勝于無,毫無預兆的疾速起步駭?shù)冕啬樕甲兞?。迎面而來的熱風將未綁起的長發(fā)吹亂,她緊緊地握著護欄,根本騰不出手去梳理。凌雋似乎正玩上癮,并沒有減速的意思,她咬著牙說:“我想吐,再不停車我就要吐到你身上了?!?/br> 聽了這話,凌雋立馬松開油門,而車速隨即也慢了下來。 他們已經(jīng)離開度假區(qū),確定周遭無人,凌雋就陰陽怪氣地開口:“真替我哥頭疼,怎么就攤上你這個麻煩呢?” 剛才蕭母在場,岑曦不好追問他進門后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如今只剩他們,她便放心地發(fā)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礙于岑曦跟高衡的關(guān)系,凌雋并沒有把事情巨細都交待清楚,誠如容雅賢所料,趙家確實是罪魁禍首,然而她卻比知道,真正在背后推波助瀾的人,正是一個跟岑曦有過千絲萬縷關(guān)系的男人。 凌雋跟她看上去貌似水火不容的,但她真正有難時,他并不會落井下石,否則被容雅賢知曉其中淵源,那么這本該是生意場上的矛盾,很容易就會轉(zhuǎn)化成極為棘手的家事。正因如此,他才要將她帶離度假屋,免得再度惹來麻煩。 觀光車被緩緩??吭诼愤?,凌雋下了車,把那半截香煙摁熄在泥地:“這些年來,趙家那幾個女人可沒少給我們找麻煩,不過她們的智商跟我們的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搞的小動作既不聰明又不漂亮,甚至沒有一點實質(zhì)性的傷害,我們也懶得跟幾個女人計較,所以一直沒有動她們?!?/br> 想起汪雯雯的贊美,岑曦笑言:“居然能讓你們手下留情,看來趙家的姐妹個個都美若天仙呀。” 凌雋顯然不想跟她討論這個話題,他接著說:“她們那把戲從來不入流,這次居然那么歹毒,還三番四次挑撥我們跟方家,做得這么高明這么利落實在不是她們的風格,我們初時懷疑別家,后來才發(fā)現(xiàn)她們背后原來有高人指點?!?/br> “高人”這兩個字,凌雋咬得特別重,岑曦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正是高衡。高衡的手段她見識過,她暗自心驚,眉頭越皺越緊:“那你們現(xiàn)在打算怎么做?高衡這個人,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 凌雋嗤之以鼻:“我知道高衡勾結(jié)了幾大幫派,里手確實有一點勢力,不然怎么會讓趙家的人言聽計從。不過你得知道,高衡跟他們的交好僅僅建立在利益之上,他利用自己在g的權(quán)力,源源不斷地向他們輸送資金,還通過g洗黑錢,要是他失了勢,你覺得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家伙會不會瞧他半眼?” 岑曦完全沒想到里頭還有這樣的內(nèi)情,她問凌雋:“你們手頭上有證據(jù)嗎?” “當然有?!绷桦h半倚著觀光車,“難不成你以為我糊弄你?還是說,你擔心你的老情人有什么不測?” 岑曦沒心情跟他開玩笑,她追問:“既然涉及到其他幫派的利益,要是動了高衡,會不會惹到他們?” 凌雋這才明白她的顧慮,他直言:“我們家雖然做的是正當生意,但是有些時候還是得跟他們往來,也必須跟他們和平共處?!?/br> 岑曦理解,這是一種平衡,也是一種生存法則。這樣的勢力像是一把雙刃劍,能夠挑起矛盾,也能保持安寧。想到蕭家的處境,她又問:“這么說,你們動不了高衡?” “笑話!”凌雋說,“一個狐假虎威的家伙,我們還動不了他?就算我沉得住氣不動他,你老公也不肯吧?你以為我們最近瞎忙活什么,還不是忙著收拾他嗎?” 當她追問他們的打算,凌雋卻拒不作答,只說:“其余的事,你還是等你老公忙完以后,親自問問他吧?!?/br> 待天色黑透,蕭勉也沒有回來,期間他打來一通電話,說他正處理一些瑣事,沒說兩句就匆匆地掛了。 晚飯時分,蕭明終于回來,容雅賢見了他,立即上前詢問:“兒子呢?” “他跟弘宇還在馬場?!闭f罷,他便上樓換衣服。 容雅賢跟了過去,邊走邊問:“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他們的談話隱隱傳來,岑曦聽得不太清楚,只好等蕭勉回來再詢問。 然而蕭勉仍是徹夜未歸,枕邊少了一個人,岑曦睡得不怎么樣,清晨起床不覺舒爽,像沒睡過一樣。 又一次接到蕭勉來電的時候,岑曦正跟汪雯雯在露天廣場曬太陽,聽見他的聲音,她內(nèi)心那片幽暗的角落瞬即明媚起來。 “起床了嗎?”他問。 他的聲音透著倦意,岑曦有點心疼,反過來問他:“昨晚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