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間桐雁夜止不住的咳血,這是個好現象,血淤積在身體里才是真正的傷身,夏目見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站起身,回答了遠坂時臣的問題。 “是的,我是,這是鳳凰。” 鳳凰火晃了晃翎羽,蹭到夏目身邊,把頭擱在他肩上。 “遠坂先生,雁夜先生這樣行事……確實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我相信你們會選擇戰(zhàn)斗,是因為雁夜先生沒有把話說清楚?!?/br> “確實如此,”遠坂時臣贊同道,“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詆毀之詞,就搶先出手了,我不得已只能反擊?!?/br> “雁夜先生忍耐不了是應該的,因為櫻……櫻小姐她的遭遇實在是……” 想到那個眼睛幾乎失去光彩的女孩子,夏目心中一痛,垂頭看了眼間桐雁夜,白發(fā)的男人正用手撐著地面咳嗽,模糊的呼喚一個名字,“櫻……” 夏目隔著火焰,遞出一塊雕琢好的翡翠,就不再看遠坂時臣,只是把間桐雁夜扶起來。他吐血已經差不多了,魔力也沒有再流失,可見靜司先生已經終止了那邊的戰(zhàn)斗,余下的就只?;厝ズ煤谜{養(yǎng)了。 那枚翡翠中,有一段間桐臟硯的影像,翡翠還是靜司先生要去的,說要把間桐臟硯撐不住嚴刑逼供認罪的場景記錄下來,夏目總會用得到。 現在果然派上了用場,他能做的也僅限于此。 揮手招出式神的車駕,夏目小心的把間桐雁夜扶上車,讓鳳凰收起火焰,最后看了遠坂時臣一眼,見他已經拿起翡翠貼上了額頭,就收回了目光。 如果他是個好父親,今晚就會來間桐家的。夏目打算先把間桐雁夜送回去,再回到未遠川,今夜英靈到的格外齊,靜司先生只是阻止了一場戰(zhàn)斗,saber和r之間還要打一場。 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命運這小東西也挺磨人的_(:3ゝ∠)_ 純白的羽織瞬息揚起,夏目以天羽羽斬攔截了神父手中的黑鍵,金杏色的妖瞳中一片沁涼。 “無論怎么說,背后偷襲都太過卑劣了?!?/br> 遠坂時臣一臉的難以置信,他震驚的看著自己的弟子,翡翠中的影像給予了他極大的沖擊,這時候偷襲從戰(zhàn)術上可以說是上佳,但是偷襲者不應該是綺禮! 雖然有著利用的心思,他對言峰綺禮卻可以說得上一句問心無愧,盡心盡力指導他修習魔術,竟換來了這樣的結果?! 神父無光的瞳孔深淵般晦暗,不動聲色的收回了黑鍵,“釋放對城寶具之后,你竟然仍有余力,生前該是多么輝煌的英雄……可是這世界,你不覺得根本毫無意義嗎?” “你所保護的——”神父看了看憤怒的遠坂時臣,又看了看倚在車架旁的間桐雁夜,似乎很是為夏目不值。 “一個道貌岸然、親手將幼女送進地獄的偽君子。”他看向遠坂時臣。 “一個丑陋茍活、不敢祈求明日朝陽的活死人?!彼聪蜷g桐雁夜。 然后在英靈清冽的眸光中,言峰綺禮露出了略有些僵硬的笑。 “就是因為這些人,世界才會如此的無趣!活著……才會如此的無趣!” “瘋子……真是個瘋子……”間桐雁夜又咳出了幾口血,努力想要站穩(wěn)了,手下一滑就要摔倒,有人不動聲色的搭了把手,深紅的西裝優(yōu)雅而莊重,遠坂時臣見他抬頭,立刻就松了手,間桐雁夜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一時間感覺自己的牙根在作癢。 “時臣?。。 ?/br> 年幼的英靈沒有管身后的嘈雜,他抬起頭,神劍靠著他的身體,幾乎和他一樣高,一雙眼眸清澈而安靜,似乎有天光云影在徘徊,又似乎什么也無法映入。 “神父先生,您跟不月很像,或者說,太像了……” “一直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一直對世界抱有悲哀的厭棄,其實只是在掩飾內心的寂寞和悲憤而已……您愛過什么人嗎?” 神父臉頰的肌rou抽搐了一下,他想起了大雪飄飛的往日,他的妻子躺在病榻上,臉色蒼白卻有種難言的素凈之美。 他感到驚訝,因為那個時候,他似乎,能感知到美這種東西。 可是那只手終究還是滑落下去了——慘白的素凈的手——然后再也沒有抬起來。 呼呼的冷風張狂的刮進室內,掌心冰冷的觸感讓他終生難忘,那是種死亡的無聊的溫度,帶走了他的妻子,也帶走了他看世界的眼。 【你不愛我喲,綺禮……】他的妻子留下這樣的遺言,臉上的神情說不上是憐憫還是憤怒。 【你只是愛我眼中的世界,只愛這個?!?/br> 【但是……這樣也好喲……】 【我死了,你的世界也就死了!你——還能夠稱之為活著嗎?!】 言峰綺禮竟被這樣泣血的詰問驚嚇一瞬,狼狽的退走,站在床角看著個女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然后“咔嚓”,他的世界碎成千萬片。 ☆、第131章 五王宴(上) “神父先生,【活著】是個很神圣的詞,有愛的,有恨的,有淚水也有歡笑,有敵人也有友人,有永恒的希冀也會有永恒的絕望……”英靈的聲音清亮,似乎心中有足夠欣悅的事,他彎起眼眸,露出光風霽月般的微笑。 到底是懷抱著多么令人嫉妒的光明,才會笑得如此心滿意足? 神父不知道,他甚至無法依靠過往貧乏的經驗去猜測,他站在那里,身影寥落。 “所以您現在,不是【活著】,只是【存在】而已?!?/br> 沒有感情,麻木的旁觀,為旁人的痛苦而隱秘的欣喜,為旁人的幸福嫉妒得雙眼發(fā)紅……就是這樣卑劣的【存在】著,看不到明日的曙光。 “那么……我該怎樣才可以算作活著?!我想活著!而不是……這幅樣子……” 言峰綺禮握拳抵在自己的胸口,上前一步,一眨也不眨的逼視著年幼的英靈,對方有溫暖的發(fā)色和眼瞳,目光也是溫暖的,倒映在他眼中的世界一定絢麗非凡。 如果……能透過他的眼睛…… “言峰,綺禮!”土地神一向穩(wěn)定的聲線破天荒的發(fā)生了變化,紫羅蘭色的眼瞳中泄出一絲血色。他這幾天被言峰綺禮糾纏得狠了,不愿意出門,今天看到晴明和道滿兩個出來,也蠢蠢欲動想要見夏目一面。 幸好他出來了!??!這個愚蠢又煩人的人類就該去死?。?! 竟然懷著那樣的妄念,想讓夏目成為他看世界的的眼睛……誰給了他如此的勇氣?! 不月很生氣,他氣得竟然說了長句! “千葉……只會為我呈現這世界!” 這話說得霸氣極了,看看間桐雁夜和遠坂時臣的表情就能知道,土地神站在沁涼的晚風中,衣擺飄搖仿佛要乘風而起,紫羅蘭的眼瞳幽晦而醇厚,神明的威嚴與冷漠顯露無疑。 而這樣的一位神明只對一個人特殊相待,而那個人也是最特殊的那個。 夏目噗的笑出聲,折扇半開,抖得止不住,“不月……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長句……” 土地神幽幽怨怨的看他,卻在觸及那個笑容的時候臉紅了。 千葉一直以來都是淡定而矜持的,很少有什么事能讓他如此開懷,笑得像個真正的小孩子一樣張揚。不月知道,因為他是王,王要有王的尊嚴,舉止失當會令淺櫻之里和天狐血脈蒙羞。 但是還是好想看到這樣的笑容,要他說多少長句都無所謂。 “我只是不想說,”他嚴肅認真的強調,“只是,不想,說。” 夏目這次是真撐不住了,鳳凰無奈的用翅膀護著他,防止他真的笑倒到地上去。土地神郁悶的鼓起臉頰想糾正自己多年養(yǎng)成的語言習慣,卻以失敗告終,不死心的一次次嘗試,最終…… 不月木著臉走到夏目面前,一把把他高舉起來,夏目抹去眼角笑出的淚水,感覺到了一絲不妙。 土地伸手臂發(fā)力,夏目眼前的世界驟然顛倒,失重的感覺來得突兀,他當真是嚇了一跳,被拋起來又接住反復幾次,氣息奄奄的趴在土地神懷里。 “……對不起qaq!”夏目誠心誠意的道歉。 土地神傲嬌的哼唧一聲,收下了這句話,陰沉沉的看向言峰綺禮,傳達了“還不快給朕滾”的意思。神父眼神閃了閃,堅定的搖了搖頭。 他一定要得到答案,或者一個承諾,絕不會空手而歸! 夏目摸摸土地神的頭,又摸摸,感覺手下輕微的抗拒沒有了,才開口道: “神父先生,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不必透過什么人,自己去看看這世界?!?/br> 言峰綺禮張口欲言,被不月打斷了,土地神對夏目搖了搖頭。 “做不到,我們,全部都……” 他們是同類人,格外清楚對方的所思所想。 這已經算是精神方面的問題了,荒蕪了太多年月,以至于全盤否定了自己,自己雙眼所見哪怕是繁華都會變成枯骨,所以迫切的需要另一雙眼,就好比夏目之于他,意義無可取代的重要。 這孩子向他描述的世界是燦爛的、光輝的、充滿希望的,聽著這些描述,就會覺得心臟都溫暖起來,忍不住更加溫柔的對待世界,期待更加光明的描述。 看吧,滅世的狂徒與福音的天使其實只在一念之間,他幸運地遇上了夏目,于是改變了本該崎嶇的命軌。 不月不想救言峰綺禮,一點也不想。 冷酷的抱著夏目轉過身,不月可以想象言峰綺禮此時的表情,但是他毫不關心。夏目想要回頭,最后生生忍住了,土地神抱著他的手死緊,像是在惶恐。 【這一次,請你殘忍一點?!克坪趼牭酵恋厣裨谶@樣祈求他。 金杏色的眼瞳閃動一下,夏目慢慢垂下睫毛,任由土地神帶他飛的越來越遠,飛向不知何時已經平靜的未遠川。 越來越遠……越來越遠……間桐雁夜和遠坂時臣一起坐在式神的車架上,并沒有多余的憐憫。 那個男人已經被黑暗浸染,已經無藥可救,喪失了最后的希望,不知道又會做出什么事來。 夏目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沒有忍住,抬起頭只是土地神的眼眸,“不月?!?/br> 溫暖籠罩著心臟,名字被掌握反而有種異樣的甜美,土地神內心天人交戰(zhàn)良久,最終咬牙低頭了,“我會,幫他。” 夏目笑起來,眼瞳中似乎都閃爍著金輝……如果放任言峰綺禮就這么消亡,那就不是夏目了。 土地神心里不高興地哼了一聲,還是聽話的妥協,放開夏目反回頭去找言峰綺禮,決定好好教導他什么是人生!什么是熱愛生命! 雖然這教導最后可能會變成一場單方面的吊打,夏目還是表示欣慰。 也不知道靜司先生那邊怎樣了,順不順利…… ……不順利個鬼???! 夏目回到原來海魔出沒的未遠川邊,無語的發(fā)現一群英靈已經聚在一起把酒言歡,rider豪邁的大口灌酒,英雄王傲慢的連酒杯都不想碰,saber端著美酒一臉嚴肅r沒有和幾位王者聚在一起,一個人抱著長槍呆在一邊,心情看起來卻還不錯。 的場靜司顯然也看不上這些世俗的所謂好酒,懶散的歪在鴉身上,見到夏目來了,召他來自己身邊,還貼心的讓出一塊位置。 夏目坐過去,在場的其他幾位王者都投來關注的目光,在這些目光的洗禮下,夏目紋絲不動,臉上帶著淺淡的微笑。 活的太久,見過太多大場面,這幾道目光還不放在心上。 rider飲盡杯中的酒,大笑起來,“余就說,千葉是舉世無雙的王者!憑這份氣度余就應該敬你一杯!” 的場靜司抬手就給夏目擋了,一飲而盡,把空杯展示給rider。 “雖然身為英靈,到底年齡還小……何況這也不是什么好酒?!?/br> 說到好酒,夏目猛然想起來了,“我這里好像有供奉的陳釀,剛好用于此情此景,也算抵消不飲酒的失禮了。” 說著,他從勾玉里取出幾個酒壇,個頭不大,但竟然是被結界嚴嚴實實的封著,夏目隨手拆去結界,頓時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氤氳,好似漫游于仙境云端,令人心悅。 “此為五百年份的陳釀,名曰【王命】?!庇㈧`潔白的衣袖流云一般拂過赭紅的酒壇,金杏的妖瞳沉淀著嚴肅之光,“——可證王道!” “在座諸位,或順天命前行,或逆天命叫囂,或徒步于命運的坦途,或奔襲過世界的法則——因為我等是王!背負千萬生靈而不倒,跨越無邊歲月而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