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vip會員在‘宮里’都預存著一定金額的年費,預存數(shù)量越高,級別越高,享受的服務也越高級。 邱繼炎是超白金會員,是‘宮里’的最高級別。 打賞鍵按下后,屏幕上出現(xiàn)了請會員自主決定給按摩師打賞金額和預存余額的提示。 邱繼炎似乎早有打算,迅速輸入了一萬元的金額。 “邱…邱先生,這太…太多了,不行!” 一旁站立的夏忘川看到了那個帶著一串零的數(shù)字,不知道是驚訝還是緊張的原因,匆忙間,他似乎又有些口吃。 “你按得很好,還有,這里面有你幫我解決問題的獎賞,不用推辭?!?/br> 邱繼炎的語氣很平淡,卻又帶著一副根本無法拒絕的強硬。 他已經(jīng)穿上了西褲,腰桿筆直地站立著,正在向上拉著拉鏈,大概是褲子里有些東西沒有調整好位置,拉鏈被卡在那里,他稍稍轉過身,伸手進去弄了弄,終于拉了上去。 夏忘川自然懂他話里的意思,輝哥那些人鬧起來是不怕事兒大的,邱繼炎雖然并不怕趟這個渾水,可是以他的身份,雙方真的打起來肯定不如現(xiàn)在的處理來的妥當。 所以,他是在論功行賞嗎? 夏忘川在那一瞬間忽然想到了十六年前的某個夜晚,那個冷冷的在他背后告訴自己、永遠不會把他當作哥哥的男孩。 這個男人,似乎從小到大都有那樣一份能耐,就是永遠不想和別人保持太過親近的關系。 看來這樣公私分明的獎賞,自己是真的不能拒絕了。 有一種怪怪的情緒慢慢在夏忘川的心口堆積。 他一邊向邱繼炎行了個禮表示感謝,一邊用眼角的余光看著他。 白襯衫整齊地束在黑西褲里,锃亮的皮鞋閃著幽幽的光,脫衣有rou穿衣顯瘦,說的,就是這樣的男人吧? 剛剛睡了一個多小時的他,就像一株四月里喝飽了雨水的白楊,挺拔而茁壯。 邱繼炎走到了門口,夏忘川已經(jīng)為他推開了房門,他忽然收住了腳。 “你今天怎么沒戴眼鏡?” “……” “因為眼鏡是平光的吧?” “?。渴恰毕耐ú恢狼窭^炎為什么會忽然間扔出這樣兩句不著邊際的話,一時間只有如實作答。 “嗯,上次打扮成那樣,是知道我挑按摩師的口味吧?” 邱繼炎的聲音淡淡的,似乎沒有什么情緒在里面,又似乎帶著一絲隱隱的不滿。 這個1069號貴賓房里酒后憨萌、人前仗義的邱公子,在清醒冷靜的時候,果然是個又高又冷的男人。 夏忘川覺得自己似乎被這個高冷的男人打敗了,忽然就涌上來一股說不出的懊惱。 邱繼炎或許是個眼睛里不揉砂子的男人。 可是自己辛辛苦苦想要適應他的喜好,努力摸索他口味試圖討好他的結果,卻好像剛好變成了那個男人眼中的砂子。 “下次把眼鏡帶上。”邱繼炎已經(jīng)走到電梯口,按下了按鈕。 “為什么?” 夏忘川知道自己的語氣在詫異中帶上了一絲沒能控制住的情緒,聲音明顯提高了。這情緒來得很快,像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名火。 用繼母何湘寧生前的話說,說話時忽然提高幾個調門的沐兒,肯定是被人碰到了難受的地方,這個時候,誰都別拿咱沐兒當“二木頭”待,這會兒誰要惹他,保管扎你一身的刺兒。 邱繼炎似乎聽出了按摩師語氣中的變化,微微側過了頭,高高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窩構成了一個絕佳的側面美男圖。 “你手藝不錯,不過我不習慣你現(xiàn)在的臉。” 邱繼炎看著夏忘川朝自己微微揚起了眼睛,那雙即便面對輝哥那種地痞流氓時都很平靜的眼睛里,此時卻奇怪地閃動著一絲灼人的光芒。 “您不習慣,就找別人好了,反正我也不差您一個客人!” 夏忘川清脆利落地把壓在自己胸口、讓自己感覺憋悶的話有力地說了出來,轉身就走。 邱繼炎嘴角動了動,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么。 眼看著那個修長中充滿線條感的身體匆匆拐過了走廊,他微微點了點頭,又輕輕搖了搖頭。 ‘宮里’按摩院的下午,客人還很少,大多數(shù)按摩師都在休息室里睡覺或閑聊。 一邊的員工洗手間里,兩個剛剛方便完的按摩技師沒有著急出去,而是點上香煙,吞云吐霧,過起煙癮來。 “阿松,氣色看起來不錯啊,這兩天客人多吧?有沒有遇到土豪?” “多?多個屁!三天才出了兩個鐘。一個嘴里說按爽了,可就給了一百塊的打賞,另外一個老不死的更是個鐵公雞 ,連一根毛都沒舍得拔,靠!” “哈哈,知足吧,還有一百塊呢,我都一星期不知道啥叫打賞了。他媽的,你說那個新來姓夏的小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聽說火得不得了,那個邱公子一次就給扔了一萬塊,cao,客人打賞都快排到‘宮里’前三,追上咱們舟哥了,你說邪門不邪門?” “切,這有啥邪門的,你又不是第一天在圈里混,還跟我裝上白蓮花了。那小子臉蛋挺水靈,跟舟哥的長相是一掛的,有點像江南人??缮聿挠滞耆潜狈饺?,兩條大長腿溜直溜直的,前突后翹,媽的,你懂了吧!” “懂,必須懂!嘿嘿,松哥的意思是那小子盤靚條正,只賣身不賣藝唄,哈哈哈!” “你懂個屁,誰說人家只賣身不賣藝了,人家說不準跟蒼老師一樣,德藝雙馨,活好!知道嗎?” “活好…對,活好……哈哈哈哈….” 兩個人一臉不可說的表情,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咣!” 身后一個隔間的門猛地被人從里面推開了,撞在一邊隔間敞開的門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兩個正在抽煙的技師嚇了一跳,一齊轉過身,看見從隔間里走出的人,臉色一下子都變得尷尬起來。 從隔間里走出來的正是他們倆背后正在談論的夏忘川。 他站在洗手間中間,雙手交叉抱著,一張方才兩人口中“盤靚”的清秀臉蛋上掛著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不急不慌地走到洗手臺前,打開水龍頭,慢慢沖洗著自己的雙手,一雙烏黑閃亮的眼睛卻從身前的鏡子里望過去,目光和那兩個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技師撞在了一起。 那個叫阿松的技師為人油滑,剛要張嘴胡扯兩句,化解些尷尬,夏忘川已經(jīng)關了水龍頭,轉過身來,盯著自己還帶著水珠的修長手指,說道,“活好不好,靠的是手,不是嘴!” 他收回了目光,看起來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可是俊美的臉上卻用一絲冷笑寫明了自己的反擊。 那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臉上都有些微微發(fā)訕。 夏忘川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抬身走到門口,卻又忽然站住,回頭朝兩人眨了眨眼,竟然咧嘴笑了笑。 兩個背后講人長短的技師畢竟是做賊心虛,見他忽然回頭一笑,一張臉恍若在昏暗的洗手間里綻開了耀眼的春光,一時間倒有些怔住了。 “我好像說的也不對,在咱們‘宮里’,活好不好,有的人是靠手,有的人天天在背后嚼舌根子,靠得可是嘴上的功夫,是不是?” 不等兩個技師反應過來,夏忘川已經(jīng)推門而去,只留下身后“呯”地一聲門響和兩個技師一臉的羞惱。 第13章 員工休息室里,顧小飛一邊“哼哧”、“哼哧”地做著俯臥撐,一邊還在百忙中抬頭斜了一眼坐在床上發(fā)愣的夏忘川。 “想啥呢夏哥?還因為那兩個背后嚼蛆的傻比生氣哪?” “沒有,”夏忘川搖搖頭,“才懶得理他們,不過也得讓他們知道好歹,別主動惹我就行了。” 顧小飛站起身,一邊擦汗一邊呼呼地喘著粗氣,“還別說,我現(xiàn)在就服你,夏哥,說真的,原來就覺得你按摩手藝好,人也長得帥,真沒想到你看著挺溫和的一個人,遇事時那么扛硬。” 夏忘川沒理他的話,只是隨意地笑了笑。 “不過,那倆傻比是蘇舟那邊的人,夏哥你還得注意點兒,本來看你紅了正吃醋呢,又被你懟了個窩心腳,肯定不能輕易放手的,那幫人,我太知道了。不說別的,就上次林大偉給你調客人的事兒,要不是有人在背后搗鬼,那個輝哥就能知道了?” 夏忘川“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顧小飛說的沒錯,輝哥那天來的確實蹊蹺,而且他話里話外都在敲打自己是在揀客,明明就是一副已經(jīng)知道根底的架勢。 想來,一定是有妒忌自己的人知道了邱繼炎非要點自己的鐘,在暗中黑了自己一道。 不過,他雖然想明白了這里面的來由,卻就是打不起精神來。 顧小飛看了眼依舊沒精打彩的夏忘川,彈了他的腦門一下,“瞧瞧你,三魂丟了兩魂半,怎么真像是被皇上打入冷宮了一樣!有事兒???” 他們倆所在的員工休息室是‘宮里’休息中面積最小也是最偏僻背陽的一個,擺滿了帶上下鋪的床位后,看起來更是昏暗逼仄,技師們背后都叫它‘冷宮’。 “沒事兒?!?/br> 夏忘川還是一副懈怠的樣子,伸手去拿放在一邊的《紅樓夢》。 “行了,別看了,這都創(chuàng)了‘宮里’的打賞紀錄了,怎么看不出一點高興呢?不過真是怪了,怎么你一給那個邱大少按摩就出事呢!不是著火就是打架的,你們倆還真有點不是冤家不聚頭的意思呢!” 夏忘川愣了一下,顧小飛剛才順口說出的,竟然是《紅樓夢》里賈母形容寶玉和黛玉間鬧別扭時說的一句俗話。 可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正在為邱繼炎黯然傷神的夏忘川,一時間倒真有些感慨萬千。 那天自己在情緒上來時,沖動地給邱繼炎扔下了兩句硬話,轉身走了。 可是剛剛拐過走廊的墻角,說實話,夏忘川已經(jīng)開始后悔了。 唉,有一句嗲嗲的蘇州評彈唱得好,“小冤家,你可知否,奴家的一顆心,橫也是你,豎也無他,反反復復,都在把情郎你,放心尖上牽掛!” 后悔的其實不只是在‘宮里’沒精打采的夏忘川,還有正在自家大宅子麻將桌上不停點出大炮的少爺邱繼炎。 本來邱家的麻將局里,邱繼炎是很少上場的。 第一是家里人不愛帶他,因為他從小就有一個邱家雀圣的稱號。從小到大,只要他參與的牌局,結果幾乎都是他一家贏三家輸。 第二他們家麻將基礎雄厚,人口也多,邱繼炎自己對麻將也沒什么興趣,所以只要不是到了實在沒人的三缺一,一般還真輪不到他上場。 還有一點,他也非常不喜歡那種在自家麻將桌上還要勾心斗角的宮心計。 邱家大宅里目前住著三代三戶。 住在金字塔尖的,是邱繼炎的爺爺邱志廣和奶奶丁淑賢。 往下面排,一戶是長子邱岳銘和長孫邱繼炎,邱岳銘自從與何湘寧離異后便一直沒有再娶。 第二戶是邱繼炎的二叔邱岳凡一家三口,表弟邱繼林就是二叔家的兒子。 另外一戶不算常住的,是邱繼炎的姑姑邱素云。 她本來早已經(jīng)嫁了出去,也生了女兒,但是這幾年女兒在外地上大學,邱素云便經(jīng)常帶著老公跑回娘家住,順便也是陪陪自己的老媽丁老夫人。 邱繼炎還有一個只比他大幾歲的小叔,是丁老夫人老來得的寶貝兒子,剛剛三十出頭的年紀,在法國巴黎美術學院學習繪畫后便往來在中法之間,不過他的大多數(shù)時間都留在巴黎。 邱岳銘年輕時他一直跟隨父親在自家企業(yè)工作,但他生性里是個喜歡舞文弄墨淡泊無欲的文人,對于商界上的事完全沒有興趣,不過身為長子,加上母親丁老夫人的極度堅持,他才勉強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