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渾奴也不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和一個七歲的小姑娘說成親,是多么不合規(guī)矩的事情,索性就直接坐在云珠面前說:“日后,等你長大,及笄了,就可以選個夫君嫁了。這個夫君呢,會一直陪著你,守著你,與你白頭偕老,你還可以和你的夫君一起生許多許多的娃娃,到時候你們身邊兒女繞膝,其樂融融,你定然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自己一個人生活在這林子里了?!?/br> “真的嗎,渾奴阿爸?如果我有了夫君,我就不會自己在住在這里了嗎?”云珠的眼睛都是亮的,說話時,小手指著她住的那個破舊的草棚,那里是她的家。 渾奴大力點頭,與她保證。 “會的,你的夫君,他不會舍得你住在這種地方!” 七歲的云珠,對“夫君”這個稱呼,充滿了渴望。似乎想到日后她不需要繼續(xù)住在這里了,整個人都是笑瞇瞇的。 渾奴朝她伸手:“既然笑了,就把阿爸的小鐵片還給我吧!” 云珠很是納悶,似乎不明白,為什么小小的一個鐵片,又不是金子,偏偏被渾奴阿爸那般寶貝著? 她把小鐵片還給渾奴時,眼睛時不時地盯著他腰間的那把匕首,笑得更開心了。 渾奴阿爸的匕首上,鑲著金子! 渾奴立即就警覺了,搖頭苦笑著:“你呀你,果然是西夷搖族的小姑娘,見了金子就挪不開眼睛。你說說,自從你阿爸我到了著西南之地之后,你哪一天沒有盯著我的匕首看?” 云珠的目光依依不舍地從匕首上挪開了,把手里的小鐵片還給了渾奴,小嘴撅了起來。 渾奴開懷大笑。 后來,有一天。 “渾奴阿爸,你要走了嗎?” “嗯,我要走了。” “你走了,這林子里,就又剩下云珠一個人了。你,可不可以不走?” “云珠,我躲在這里的這半年多,多謝你一直照顧我,可是我不能一直留在這里,你的族人早晚會發(fā)現(xiàn)我的!”他說話時,把別在腰間的那把匕首抽丨了出來,遞給了云珠,“這個你不是一直喜歡嗎,今日阿爸就送給你!我教你的功夫,你要勤加練習(xí),阿爸別的不敢說,但是你這一把匕首在手,絕對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 云珠接過了那把鑲著金子的匕首,咬著唇,不說話。她不想讓渾奴阿爸離開! 渾奴阿爸逗她:“呦,我們家小財迷這是怎么了?明明每日把這把匕首借給你練武時,你都是一副想要占為己有的模樣,今日正大光明地給你,你怎么還一副怏怏不樂的?” 云珠想哭,可是她從小就不怎么會哭,只是眼睛紅了,依依不舍地看著渾奴。 渾奴想了想,問她:“你想要往這把匕首上刻字嗎?” 刻字? 云珠抬了頭,似乎很是感興趣。 渾奴又抽丨出了一把匕首,尖銳的刀尖露了出來,這把就是傳說中的華狼匕首。他把云珠的小匕首接過去,問她:“刻什么字?你的名字,云珠兩個字怎么樣?” 云珠立即搖頭,指了指渾奴,吐出了兩個字:“渾奴!” 渾奴果斷拒絕:“不行?!?/br> 云珠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究竟要刻什么。 渾奴忽然開口,說:“云珠,刻‘巴益’二字如何?” 云珠沒出聲,就聽到渾奴自言自語般地說:“這把匕首,原本就是巴益的,卻被我一直帶在身邊。我渾奴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巴益。如果沒有我,他此刻便是當(dāng)今皇上的大皇子,中宮嫡子,太子儲君,甚至是未來的皇上,可是……現(xiàn)在,他的造化也不過如此了,哎,是我毀了他呀!” 他說完,就在匕首的鑲金匕首上,用刀尖刻下了字。 云珠一看,他要去摳金子,嚇得立即伸手去搶。渾奴看著她,先是莫名了一番,這才說:“那你來刻吧。” 云珠小臉立即皺皺巴巴,握著兩把匕首,犯了難:“可是,渾奴阿爸……我不會寫字……” 渾奴挑眉:“你呀你,你說說,我都教你識大字了,你怎么就不會寫呢?這樣吧,我給你畫出來,你刻,刻好了,我再走!” 云珠立即點頭,等著渾奴把“巴益”兩個字畫了出來,她就抱著匕首慢悠悠地刻,足足刻了三天,也沒有刻好。一直想要走的渾奴,這次是真的急了,催著云珠:“我說小姑娘,你快點啊,你這樣磨磨蹭蹭的,究竟要刻到什么時候?。俊?/br> 他一邊說,一邊看著坐在樹上的云珠,發(fā)現(xiàn)小姑娘的眼睛里似乎閃著淚花。 他看著她,頓時心就軟了,“哎,我沒有辦法留在這里的,我必須走?!?/br> 云珠聲音悶悶的,“我、我不想讓你走。” “云珠,我知道你是孤獨寂寞,所以才想要找人陪著的。但是,云珠,我必須要走了,我不能再留在這里了。如果我繼續(xù)留在這里,會牽連西夷搖族,也會牽連你的。”渾奴頓了頓,看著云珠,一字一句道:“云珠,日后你一定會找到一個夫君的,這個夫君會一直陪著你,牽著你,與你共白頭?!?/br> 他不知道跟一個七歲的小姑娘,說種話算不算是過分,但是這也是他唯一能說的話。 云珠終于是點了點頭,從高高的樹上跳了下來,一步步地朝著渾奴走了過來,把渾奴的那把“華狼匕首”還給了他,自己手里還握著那把鑲金匕首。 渾奴伸頭去看云珠手里的那把匕首,上面已經(jīng)端端正正地刻好了兩個南夷大字,“巴益”。 原來小姑娘早就刻好了,卻一直因為不舍得讓他離開,所以才遲遲不肯下來。 渾奴摸了摸她的頭,與她告別。 “云珠,我走了。” 云珠低著頭,悶悶不樂。 “云珠,我向你保證,但凡我有能力,我一定每年都給你送信,怎么樣?” 云珠抬頭,看向了渾奴。 渾奴忽然想起了什么,臉色立即變得嚴(yán)肅,極其認真地跟云珠說:“云珠,日后你找夫君,可要睜大了眼睛!你的夫君至少要像你阿爸我對你一樣好,你才可以答應(yīng)嫁給他,否則免談,知道嗎?” 云珠翕了翕唇,想要說,這世間,沒有人會像渾奴阿爸一樣待她好了。 渾奴不放心,又補充了一句:“你一定要記住??!就算那個男人有金山銀山,要是沒有你阿爸我對你好,你也不能嫁!嫁過去,就是姑娘家吃虧,還有苦說不出!” 云珠在渾奴眼神的壓力下,終于是點了點頭。 渾奴總算是放心,想要走,忽然又頓了腳步,轉(zhuǎn)頭看向云珠,問她:“云珠,我干脆把我那渾小子許給你吧?他沒什么優(yōu)點,就是生得極其漂亮,男生女相,許多人都把他錯認成了女娃娃!不知你可喜歡?” 云珠嚇得小嘴都張開了,渾奴卻揮了揮手,慢慢走遠,遠遠地,云珠還能聽見他說:“云珠,如果你及笄之后,你阿爸我還活著,到時候我就做主,把我家那個渾小子……” …… 云珠縮成一團,頭悶在膝頭上,手心里緊緊地攥著那只鐵片,那上面刻著鳳凰,是獨一無二的,世上僅有一個,只屬于渾奴阿爸一個人的! 她想到渾奴阿爸跟她說話,日后只要嫁了人,有了夫君,她就不會再孤獨一個人了??墒牵瑴喤忠欢]有想過,她的族人竟然會把她嫁給一條魚,讓她繼續(xù)生活在那個破舊的草棚里,讓她繼續(xù)一個人,寂寞的,無助的,絕望的,繼續(xù)留在那個林子里……直到那個像渾奴阿爸待她一樣好,甚至比渾奴阿爸待她更好的人出現(xiàn)。 “云珠!” 把自己縮成一團的云珠,還沒有來得及回頭,就感覺到自己整個人被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陸玥澤的臉頰貼著她的臉頰,溫?zé)岬拇笫职男∈?,“怎么一個人蹲在這里?多冷啊?看你這雙小手冰的!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你不會去找平喜的,就不應(yīng)該讓你下馬車!” 他一把說著,一把把云珠從地上拉了起來,半摟半抱到自己的懷里。忽然,懷里的云珠一動,雙手直接摟在了他的脖頸上,整個人朝著他靠了過來,陸玥澤只覺自己唇齒間一陣的女兒香氣,縈繞鼻間,醉人又迷人…… 云珠主動地親他吻他抱著他,黏在他身上不下來,他也只能托著她,把她往馬車?yán)锉?。他一邊?yīng)付著她雜亂無章又瘋狂而來的吻,一邊哄她:“乖乖,天色黑了,你還沒有吃晚膳,我們?nèi)コ酝盹埡貌缓??唔……?/br> 被吻著的陸玥澤插了空又說:“別急,別急,等下吃完飯,爺親自喂你!一定讓你吃個夠……” 云珠此刻完全是沉浸在會失去陸玥澤的恐懼里,瘋狂地抱他親他,根本沒有聽到陸玥澤在說什么,等到真吃晚飯的時候,陸玥澤直接用上一次吃葡萄的方法喂著她,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哎呀,這種吃法實在是太羞人了。 可是,她發(fā)現(xiàn)陸玥澤似乎十分地享受這種喂法,就又害羞又糾結(jié)卻又不舍得讓他失望,最后只能依著他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陸玥澤就發(fā)現(xiàn),云珠的不對勁了。 也不能說她是不對勁,只能說小姑娘比以前更加地粘人了。其實,云珠上次以為自己要死了的那一次,也是很粘人的,幾乎粘著陸玥澤寸步不離,連他如廁小解都恨不得一起跟過去。 但是這一次,他發(fā)現(xiàn)云珠不僅比上一次更加粘人外,還時刻地摸著她自己腰間的匕首,隨時盯著周圍的情況,要是有人靠近他,不管是生人還是熟人,她都要先戒備一番。 她……儼然已經(jīng)把自己當(dāng)成了他的貼身護衛(wèi)! 陸玥澤有些發(fā)懵,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脖頸間的傷口,便明白了,云珠這估計是為了他受傷的事情不安和自責(zé)呢。 他只是把云珠抱在懷里又狠狠地親了一通,至于她想怎么做,他也沒有阻止她。只要她能心安一些,他倒是無所謂的。 夜里,兩個人擠在馬車尾端的軟床上,云珠枕著他的手臂,小腦袋埋在他的胸膛前,大眼睛卻一直滴溜溜地轉(zhuǎn)著,似乎是不準(zhǔn)備睡了。 陸玥澤大掌輕撫她的背,哄她:“云珠,睡吧,晚上不會有事的?!?/br> 云珠抱著他腰的小手又緊了幾分,小腦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似乎是閉上了眼睛,可是陸玥澤卻知道,小姑娘是一直都沒有睡的。 今日的事,果然是把云珠嚇壞了。 陸玥澤知道,云珠一直不安,如果這般不管她,她定然會警覺一夜不肯睡的。他唇角上翹,笑了笑,心里打起了壞主意。 云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發(fā)現(xiàn)陸玥澤在笑,她的頭就貼在他的胸膛上,他一笑,她就聽到了他胸腔的震動,下意識地抬頭,一下子就與陸玥澤的目光對上。 陸玥澤看著她問:“云珠,是不是睡不著?” 云珠有些愣。 陸玥澤壞笑著,一個翻身把云珠壓在了床上,“那爺就跟你玩玩游戲吧……” 云珠:“唔……” 云珠表示很無辜,她今日沒斗蟈蟈輸給他! …… 由于兩個人鬧騰的過晚,第二日,云珠睜開眼睛時,陸玥澤已經(jīng)先一步下了馬車。 平喜坐在軟床旁,眼睛紅腫著,低著頭,默不作聲地伺候云珠穿衣洗漱。 其實,昨晚陸玥澤大概只是想要把云珠鬧騰累,所以基本就是逗著她玩,并沒有對她做出什么逾規(guī)的事情,甚至連她寢衣扣子都不曾解開。 云珠也是此刻才回過味,知道陸玥澤是擔(dān)心她不睡覺,才會找她玩的。想到陸玥澤這般貼心,她不由地去摸自己的荷包。里面除了陸玥澤給她的那些金子之外,就是渾奴阿爸的那一只小鐵片。 云珠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平喜低著頭,沒有注意到云珠的動作。 陸玥澤這邊,一早就見了王老爺。那王老爺也過了不惑之年,下腮幫蓄滿了胡子,見了陸玥澤立即行禮哈腰感激道:“多謝陸爺不計前嫌,替王某引薦程公子?!?/br> “王老爺不必客氣?!标懌h澤淡淡地回答。 那王老爺忽然就湊到了陸玥澤身邊,低聲道:“陸爺,您可知那程公子的身份?” “有些猜測,卻不敢肯定。”陸玥澤實話實說:“王老爺,有何高見?” 王老爺壓低了聲音,悄聲說:“陸爺不是南夷人,可能不知,其實在南夷古話中,巴益二字,就是瑾玉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合更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尋凰 王老爺壓低了聲音說:“陸爺不是南夷人,可能不知, 其實在南夷古話中, 巴益就是瑾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