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程家宅子結(jié)構(gòu)并不復(fù)雜，稍微找找就看到了田妙華。農(nóng)戶一見田妙華慌忙跑過去，“夫人不好了！李莊頭和李重山被人打了！”

    田妙華停下了手上的活計(jì)，眉梢微挑，“怎么回事？”

    ——李莊頭和李重山？

    這些日子田妙華跟李二壯來往最多，再清楚不過這人的性子，絕對不是個會去生事的。而李重山，這人身上的傷都還沒好呢，怎么可能自己跑去惹事。

    “——是因?yàn)榉N子！我們這一帶的種子都是錢家莊一手買賣的，他們聽說了夫人要把趙家以前荒著的地都種起來，就惡意的抬高價格！李莊頭去找他們理論被錢家的護(hù)院打了出來，大山看不過就動手了……”

    結(jié)果如何可想而知，田妙華冷呵呵地笑了聲，“哦，還有這種事呢——這些倒先不急，我們先去看看李莊頭和李大哥怎么樣了?！?/br>
    田妙華立刻喚云巖去備馬車，同在院子里的李小全一聽爹爹受傷就急了，央求著田妙華：“夫人帶我去吧！讓我去看看我爹！”

    田妙華摸摸他的頭，“嗯，你也一起來。別怕，我們這就派人去找郎中給你爹看傷?！?/br>
    他尊敬的夫人這樣說了，李小全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心思總算是定了定。

    而玲瓏也從廚房里匆匆出來，“夫人，也帶我去吧！”

    林燦看到玲瓏，對這個程馳府上唯一的丫頭不可謂不熟悉，便打了個招呼，“呦，玲瓏很久沒見啊~”

    可惜他似乎被無視了，平日里恭敬懂事的玲瓏跟沒看見他一樣，只能略嫌尷尬地維持著臉上的笑容。

    田妙華目光淡淡看了會兒玲瓏，才把李小全推給她，“好，你看著他。”

    林燦見狀忙道：“用我的馬車吧，現(xiàn)成的?！?/br>
    程馳剛換下之前下田的衣服就聽到這事兒，急忙跟田妙華一起上車，一旁林燦也非跟著擠上馬車來湊熱鬧。

    林燦的馬車倒是寬敞，田妙華見他倆上了車，便掀開車簾對車外的云巖道：“你用家里的馬車去請郎中?！贝厝袘械乜亢茫囃庑P鞭子一揚(yáng)馬車快速地行駛起來，卻發(fā)現(xiàn)林燦正滿臉笑意地瞅著她。

    “——嫂夫人可真是女中豪杰呀！”

    田妙華悠悠笑笑，“不敢，我一個弱女子，哪里敢稱豪杰。”

    林燦便一一舉道：“遇事不驚臨危不亂，三兩下就能理清重點(diǎn)安排妥當(dāng)，這份從容可不是普通的弱女子比得上的?！?/br>
    36.第二一章 轉(zhuǎn)載

    誰知田妙華聽到這句卻是噗嗤一笑，“林公子說這句話，天下的弱女子可都要有意見了?！?/br>
    林燦立刻又恢復(fù)了那副紈绔子弟的倜儻風(fēng)流樣，“那可不敢，若是要被天下女子討厭，還不如殺了我呢。不過嫂夫人遇到這種惡霸行徑都還能從容以對，這可不是在深閨里能夠養(yǎng)出來的，一看嫂夫人就是經(jīng)過不少事的人?！?/br>
    “那是我無緣養(yǎng)在深閨，自幼出來做事見得比較多而已?！?/br>
    程馳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林燦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試探都被田妙華輕松撥過。他喜歡看她這樣對別人，感覺終于不是自己一個人拿她毫無辦法只能吃癟。

    但是他卻真心不太喜歡林燦看田妙華時的眼神。他知道林燦在驚奇什么，自己起初不也是沉浸在田妙華帶來的各種驚喜之中，像浸入一潭深水，看著如此清澈卻總也觸不到底。

    只是有一點(diǎn)他跟林燦所感受的重點(diǎn)完全不同，林燦只是驚奇于一個弱女子遇到這種暴行卻絲毫沒有慌亂害怕，而他更喜歡田妙華不急著找回場面而是先關(guān)心自家被打的莊頭和雇農(nóng)。

    當(dāng)然如果她關(guān)心的人不是李重山就更好了——當(dāng)然他也不是說別人被打就是好事——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說好的不再吃李重山的醋呢？）

    馬車很快就來到李家村，此時李二壯家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各村的雇農(nóng)。大家在憤憤地議論著錢家打人的事，見著田妙華和程馳來了忙恭敬地喚著“夫人！”“老爺”讓開了一條路。

    林燦挺稀奇地看著走在最前面的田妙華，連這里的雇農(nóng)都是先喊夫人再喊老爺，頓時感嘆原來程老弟也是半個同道中人——只不過他迷的是美人，程馳迷的是美人老婆，相差不大嘛。

    方一進(jìn)屋李小全就忍不住掙脫了玲瓏的手，喊著“爹爹”撲向李重山，李重山雖伸手接住他但被撞到傷處疼得一陣齜牙。

    玲瓏也想上前，卻被田妙華不動聲色地用袖子遮掩著一把扯住，她露出些許驚疑，但還是乖乖留在了田妙華身后。

    田妙華的目光掃過屋里受傷的兩人，李重山看起來倒并不十分嚴(yán)重，身上雖然多了許多淤青，但血跡都來自之前愈合又裂開的皮rou傷。

    而李二壯看起來就很不好了，他躺在床上，頭上用布包著，看起來半邊臉上全是血。

    他見田妙華進(jìn)屋像是想起來，但只動了動就沒了力氣。李重山也想站起來，田妙華對他們兩人道：“歇著吧，別起來了。”

    李二壯傷得重，李重山便主動開口道：“夫人，是我們沒用！把事情辦砸了，這下子連冬種也耽誤了！”

    “不關(guān)你們的事，錢家只是惡意抬價就罷了，敢動手打我的雇農(nóng)就是打我的臉，我過后會找他們清算。你們兩人只管養(yǎng)傷，其他的事情我來處理。”

    林燦在旁邊暗暗咋舌，用胳膊肘戳了戳程馳。

    其實(shí)他一聽說程馳續(xù)了弦就從程文那里打聽到了田妙華的出身，不由得壓低聲音戲謔道：“嫂夫人這是在哪兒給人當(dāng)?shù)馁~房呀，不是黑店買賣吧？”

    這幾句話說得也忒霸氣了~

    李二壯和李重山聽到東家說這樣的話不是不感激，只是李二壯卻顯出一些焦急，一旁照顧他的雇農(nóng)忙上前來道：“夫人，這錢家不能惹??！這個虧吃也就吃了，所幸沒人傷到性命，可千萬不能有報(bào)復(fù)回去的念頭！”

    李二壯艱難地跟著點(diǎn)頭，連湊在門口的幾個雇農(nóng)也跟著附和，“是啊夫人，就算了吧?！?/br>
    最讓田妙華意外的是竟然連李重山都顯出了猶豫。本來李重山這樣的性子，是絕對不會讓自己人吃虧的。然而他遲疑半晌竟然也開口道：“夫人，這個虧我們認(rèn)了。種子的事情我們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從別的縣買了運(yùn)回來。只有這事……還是算了?！?/br>
    “怎么回事？”

    雇農(nóng)道：“夫人，您聽我們的，錢家真的不能惹！我們知道您和老爺也是有錢的大戶人家，可是錢家不一樣。聽說他們能壟斷滄田縣這一帶這么多村的種子買賣，是跟江湖上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有結(jié)交的，連縣太爺都不愿意輕易惹著他們，一些沒出人命的小案子都是能了就了了的，哪怕缺胳膊短腿兒錢家也不過就是賠點(diǎn)錢罷了?！?/br>
    田妙華聽完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那雇農(nóng)就急了，“夫人您別不信??！經(jīng)常有人看見錢家莊出出入入一些看起來很不好惹的人物，有的人還扛著大刀——那么大！”他用手比劃著，怕田妙華還不信又道：“以前也有過不信邪的人非要到往上告，可是一連好幾人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就再也沒人敢惹他們了，夫人您可一定要信我呀！”

    田妙華覺得還挺冤枉的，她沒不信啊，她這不聽著呢。

    她岔開話題道：“行了我知道了，一會兒郎中就該來了，你們先治傷要緊?！?/br>
    他們不是察覺不到田妙華的敷衍，可該說的都說了，他們還能怎么樣呢。

    郎中果然很快就到了，田妙華離開房間以免影響郎中診治，她在院子里問道：“誰來跟我說說種子的情況?！?/br>
    一個看起來比較穩(wěn)沉的漢子道：“我來跟夫人說吧?！?/br>
    林燦覺得自己沒什么用，站在旁邊純屬看熱鬧的，就又跟程馳竊竊私語道：“哎老弟，要不要我回去帶一隊(duì)人來把那個錢家莊給嫂夫人平了，討討嫂夫人歡心？”

    他以為以程馳的耿直肯定又要說什么私用軍隊(duì)啊，隨便打上人家家里去王法何在啊，哪知程馳一聲沒吭還很認(rèn)真地在考慮。真是讓他驚訝愛情的力量真?zhèn)ゴ螅?/br>
    ……

    依農(nóng)戶所說，滄田縣的種子確實(shí)都要通過錢家莊買賣，他們一向都把價格抬得比外面高，因而大部分農(nóng)戶會盡量自留種子。一些非買不可的種子價格雖然稍微高一點(diǎn)，但也不是高到不能接受，礙于錢家的yin威也只能忍了。

    偶爾也有農(nóng)戶想要到縣外買種子的，可是路途比較遠(yuǎn)買的量少不劃算，若是買的量多了，錢家莊一到季節(jié)就派人在各個路口盯著，被他們發(fā)現(xiàn)的通常結(jié)果就是車子被砸了，種子被作踐了，最后血本無歸。

    所以李重山說是想辦法去別處買種子，其實(shí)也是很難辦的。

    程家那么多田地，需要的可是一大批種子。錢家看準(zhǔn)了程家初來乍到，這么多種子想要去別處買運(yùn)輸也是個大問題，所以價格抬得極狠。要不是價格這么離譜，李二壯也不會壯著膽子找上門去。畢竟他只是客客氣氣地去打個商量求個情，誰想到會被人打成這樣。

    田妙華心里卻已經(jīng)有了較量，錢家莊素行不良隨隨便便就可以出手打人是一面，另一面怕是就打給她這個初來乍到的程家人看的。

    了解完事情之后她也沒多做安排，只讓雇農(nóng)都各自回家等消息，待種子到位之后再招他們回來播種。

    各位雇農(nóng)都是滿心擔(dān)憂，他們不知道東家是否有什么門路，但是萬一最后沒有買到種子，那雇農(nóng)沒有活干，工錢也就沒戲了。而這些事是程家和錢家這些有錢人家之間的問題，他們就算擔(dān)憂也著實(shí)幫不上什么忙，只能聽夫人的安排各自散了。

    待人一走跟在田妙華身邊的玲瓏也實(shí)在是端不住了，催道：“夫人，我們現(xiàn)在進(jìn)屋去看看郎中診治得怎么樣了吧？”

    田妙華看一眼程馳和林燦兩人正閑在一邊閑聊斗嘴，便拉著玲瓏走遠(yuǎn)幾步，問道：“你對李重山究竟是什么心思？”

    玲瓏用手稍稍捂臉道：“夫人明明看出來了還要問人家~~”

    是啊，何止她看出來，剛剛她若不攔著，滿屋子雇農(nóng)都要看出來了，玲瓏一個大姑娘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田妙華遲疑了片刻，卻似乎并不怎么看好此事，“你可想清楚了？”

    玲瓏察覺到田妙華的態(tài)度，稍稍有些意外地問道：“夫人不贊同嗎？是因?yàn)槔畲蟾绮皇羌遗靠伤么跻彩枪娃r(nóng)，雖無身契但至少也是替夫人做事的……”

    “與這個無關(guān)，”田妙華認(rèn)真看著玲瓏，絲毫不擺夫人的架子只如一個長姐般勸道：“玲瓏，他可是娶過妻的，而且還帶著孩子。”

    玲瓏還以為夫人要說什么，聽到這里反而松了一口氣，“那有什么關(guān)系，夫人和將軍不也是如此嗎。夫人和將軍都是奴婢崇拜的人，奴婢若能像夫人這般打理好一個家，照顧好夫君和自己的孩子，此生也就滿足了~”

    田妙華無語地看著她，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就先提上夫君了，果然年紀(jì)大了的女人就忘記了嬌羞是什么感覺了嗎。

    她心里更加擔(dān)憂玲瓏是受到她的影響，玲瓏畢竟不是她，她們兩人的情況是完全不同的。

    “玲瓏，當(dāng)人后娘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奴婢會努力的！雖然不能做到像夫人那么好，但小全看起來很乖，我們也相處得不錯的！”

    不論玲瓏究竟有沒有受到她的影響，田妙華都感覺到玲瓏的心意已經(jīng)很堅(jiān)定了。說起來按照玲瓏的審美，李重山那小山似的魁梧身材的確是她們認(rèn)識的人中很符合她喜好的，再加上英雄救美，玲瓏會動心倒也不意外。

    感情總歸是你情我愿的事，玲瓏要當(dāng)真看上了李重山，田妙華也不好非攔著她。

    她只最后囑咐玲瓏道：“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李重山還不知道你的心意，他會做什么反應(yīng)誰也不知道。你是女子，不可以太主動，免得將來萬一事情不成，落人笑柄。明白嗎？”

    玲瓏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夫人是為她好，她先前根本就沒想那么多，在高門大院里生活久了，忘記了什么叫人言可畏。

    她一個大姑娘若是主動對男人示好，對方不但是個鰥夫還帶著孩子，最后再拒絕了她——現(xiàn)在想想旁人到時會怎么說她，還真是一身冷汗。

    “——夫人，那奴婢該怎么辦??？若是不主動，李大哥也根本不知道奴婢的心意??！”

    “這事交給我，你只管按我吩咐的做，不可cao之過急。只要你能做到，將來我會找機(jī)會慢慢試探，盡我的力替你做主?！?/br>
    玲瓏頓時激動起來，在她看來只要夫人一出馬那事情一準(zhǔn)兒就成了??！

    “是，夫人！奴婢一定都聽您的！那奴婢現(xiàn)在可以做什么？”

    田妙華微微勾著嘴角老神在在道：“現(xiàn)在你只管照顧好李小全，其他的什么也不需要做。你們兩個當(dāng)中就算有一個要主動，也只能是李重山?！?/br>
    玲瓏一臉恍然大悟——不愧是夫人，果然深諳此道！

    第37章

    見田妙華已然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一直沒什么用處只安心看熱鬧的林燦才湊過來，“嫂夫人可有打算好去哪里買糧種？采購我雖幫不上什么忙，但運(yùn)貨的事嫂夫人完全不用擔(dān)心，需要多少人只管跟在下說，就是千軍萬馬也隨時聽候嫂夫人差遣?！?/br>
    雖然知道他這副風(fēng)流的態(tài)度只是一種習(xí)慣，但程馳還是面色不善地拒絕道：“不必，運(yùn)貨的事情我會親自來辦的。”

    林燦“咦”了一聲，大概沒想到程馳會拒絕，“老弟，你就是再能耐也終究是一個人，那錢家若是拉上十個二十個人來，我信這種三教九流的小雜毛你是不放在眼里可以全身而退，但種子呢？人家只要點(diǎn)把火種子就全沒了?。　?/br>
    “我可以雇人手。”

    ——寧可花錢雇人都不要他喊人來？這樣很傷感情的！

    林燦很受傷地搭著他的肩道：“老弟，你剛剛不是有很認(rèn)真的在考慮叫人來嗎？我以為你已經(jīng)開竅了呢！”

    程馳看都不看他那受傷的臉，一臉正經(jīng)嚴(yán)肅地回道：“這就是認(rèn)真考慮的結(jié)果?！?/br>
    “為什么？我們自己人個個都訓(xùn)練有素以一當(dāng)十，不比雇來那些亂七八糟的打手好得多？”

    “但是那樣就會有更多人知道我如今人在何處?！?/br>
    林燦聽到這句話一頓，似乎有些無法反駁但又很不甘心，“他們不會說出去的……”

    “程文也這么說?！背恬Y這才瞥了林燦一眼——

    然后沒幾天就來了個林燦。還特么帶著藥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