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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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主,你看這事怎么辦?” 被喚寨主的漢子姓蔡名允,面皮黝黑,貌不驚人,除去高大的身材,混到人群中轉(zhuǎn)眼就會不見。 他本人沒什么名聲,祖上卻是赫赫有名的漢陽亭侯蔡瑁蔡德珪。 本該是豪族世家,卻淪落到如今地步,其一是因為戰(zhàn)亂,其二則是他屬蔡氏旁支,祖父更是婢生子,哪怕習得水軍本領(lǐng),照樣不被家族看重。 在胡族占據(jù)中原后,其祖死于亂軍,其父更與家族離散,淪落成為流民。 這之后,父子為了生計淪為江邊水寇。 蔡父死后,憑著他口述的半部水軍戰(zhàn)法,蔡允集合四五十漢子在江上縱橫往來,將水寨整治得有模有樣,成為長江下游一股“知名”的水匪。 蔡允貌似粗莽,實則十分精明。率人劫掠過往商船之前總是仔細分辨,遇上官船格外小心,避免惹上不能惹的對象。 此番桓容的船隊靠近碼頭避雨,正巧被水寨的探子發(fā)現(xiàn)。 財帛動人心。 哪怕知曉這支船隊不好惹,也有人忍不住想下手,尤其以加入水寨不久的流民為甚。 “寨主,你看這事如何決斷?” “去歲朝廷對北邊用兵,你拘束寨中上下,運糧船從眼前過都不能下手。兄弟們幾個月都是過得難熬,不說吃糠咽菜也好不了多少?!?/br> “如今總算有了這頭肥羊,難倒還不許咬上一口?” 一名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越出眾人,大聲道:“咱們是賊,是寇!不劫船如何養(yǎng)活全寨上下?再者說,這船看著就不普通,說不定又是哪個搜刮百姓的貪惡之輩,咱們搶上一回也算是為民除害!” 刀疤漢子振振有詞,更多人開始心動。 蔡允表面不動聲色,看著得意洋洋的漢子,眼中閃過一道冷光。 “不急著動手,先跟上去打聽一下虛實。” “可……” “甘大,你被金銀迷眼要去送死,不要拖著水寨中的兄弟!”蔡允厲聲道。 “這樣的船豈是好劫的?稍有不慎,寨中上下都要搭進去!你當我不知道你之前做了什么,為何要投靠水寨?” 甘大臉色漲紅,拳頭握緊,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你想截北運的軍糧,惹上了豫州私兵!不是袁真丟了官,沒心思追究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你還能留著腦袋?” 嘩! 眾人嘩然,知曉內(nèi)情的且罷,不知道的都是怒視甘大,這人明擺著就是個禍害! 幾言壓服眾人,蔡允謹慎布置安排,并親自帶人綴在船隊后,一路悄悄跟隨。 在蔡允看來,做賊不是長久之計,如果有機會,他很想投靠一方諸侯,爭得一個出身。 以水寨現(xiàn)在的實力,郗方回的路肯定走不通,倒是幽州新任刺使那里有幾分希望。聽說此人乃是桓溫嫡子,有晉室血脈,出任鹽瀆縣令期間廣收流民,不拘一格提拔,身邊的車前司馬都是流民出身。 蔡允十分心動。 他自認一身本領(lǐng)不弱于旁人,如果有機會定能鯉魚躍龍門,為自己和兒孫博一個前程。 “凌泰,劃快些,甩開后面那幾個,我有話同你們說?!辈淘蕦π母沟?。 他留心觀察過前面的船隊,認出船上掛有桓氏旗幟。如果是他想的那樣,這絕對是天賜良機。 如果錯過這次,恐怕他真要一生為賊,令祖宗蒙羞! 船隊接近京口,桓容聽錢實稟報,身后似乎跟了“尾巴”。 “九成是水匪?!?/br> 水匪? 出乎錢實等人的預料,桓容斟酌片刻,沒有下令捉拿或是驅(qū)趕,而是全當沒有發(fā)現(xiàn),繼續(xù)開往京口。 “別驚動了他們。” 不是桓容慈悲心發(fā),而是他突然想起,自己將來肯定要建造海船,水手和水軍都不可或缺。這些水匪別的不成,在水上的本事肯定有幾分。 淪落為匪,思想覺悟不高? 沒關(guān)系。 放出人形兵器,揍也能把覺悟揍高。 凡是看過的三國演義的都知道,擅長水戰(zhàn)的三國猛將,出身水賊的可不是一個兩個。 “運氣到了擋都擋不住啊。” 桓容站在船頭,看著漸近的京口,笑容愈發(fā)燦爛。 與此同時,秦璟回軍彭城,駐扎城中,親自監(jiān)管造城。秦玓暫留東海郡,防備鮮卑兵反撲。 因戰(zhàn)事進行過快,秦氏塢堡兵源出現(xiàn)不足,秦策派來的步卒和騎兵實屬杯水車薪,想要守住徐州等地,面臨的困難絕對不少。 如果鮮卑能在此時發(fā)兵,縱然不能奪回全部失地,也能給秦氏塢堡造成不小的損失。 可惜的是,慕容垂托病不肯領(lǐng)兵,更帶著兒子侄子北走樂陵,再上昌黎,借段氏的財力招兵買馬,將矛頭對準丸城。 慕容評實在無法,只能推出范陽王慕容德。 慕容德倒是很給面子,接到官文不久就帶兵奔馳荊州。如能拿下此地,便可將秦氏塢堡的轄地攔腰切斷,再各個攻破。 可惜的是,朝廷拖延的時間太長,慕容德趕到荊州之前,在途中遇到洛州發(fā)來的援兵,秦玚親自帶隊。 雙方都沒料到的會迎頭遇上,沒時間發(fā)愣,二話不說直接動手,主將更是帶頭沖殺。 慕容德人數(shù)占優(yōu),逐漸占據(jù)上風。 就在秦玚陷入險境時,數(shù)輛奇怪的大車和一群亂哄哄的雜胡突然闖入戰(zhàn)場。 大車排成一排,以勢不可擋的姿態(tài)的沖了過來。雜胡揮舞著刀槍,緊跟在大車之后,喊叫得格外起勁。 交戰(zhàn)的雙方頃刻被沖亂,整個戰(zhàn)場被從中隔斷。 秦玚愕然,慕容德傻眼。 為首一輛大車突然停住,車身擋板掀開,亮出成排鋒利的箭矢,目標對準慕容德的方向,箭頭閃爍可怖的寒光。 車中探出一人,竟是本該在鹽瀆的相里柳。 “二公子,不是發(fā)愣的時候,快吹號角,讓人都退回來!” “哦,哦!” 秦玚破天荒的發(fā)出兩聲單音,命部曲吹響號角。秦氏仆兵立即后撤,不再同鮮卑兵糾纏,雜胡同樣掉頭就跑。 幾乎就在同時,箭雨飛襲而至。 鮮卑騎兵猝不及防,頃刻間人仰馬翻。慕容德手臂被擦傷,傷口一陣刺痛,流出的血色發(fā)黑,箭矢上明顯有毒。 “殿下受傷了!” 慕容德眼前發(fā)暈,無法繼續(xù)指揮戰(zhàn)斗,在部曲的護衛(wèi)下后撤,攻打荊州的計劃只能落空。 秦玚看著后撤的鮮卑騎兵,沒有下令騎兵追擊,而是盡速清掃戰(zhàn)場、治療傷員。隨后看向正給雜胡分發(fā)兵器和rou干的相里柳,頭頂冒出一個碩大的問號。 相里柳躍下車轅,道:“二公子是往荊州還是豫州?若是荊州,倒是正好順路。” “你為何在此?”秦玚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提出疑問。 “說來話長?!毕嗬锪们密噹?,一人從車中探頭,是隨他一同北上的相里樅。后者對著秦玚拱手,話不多說半句,轉(zhuǎn)眼又退回車內(nèi)。 “桓府君升任幽州刺使,州府恰好在彭城對面?!?/br> “日前得知秦氏塢堡攻下徐州,使君特地命我等送來幾輛武車和造城圖紙,希望能助秦氏塢堡防御城池,擊退鮮卑胡?!?/br> 相里柳一邊說,一邊抓了抓后頸,道:“此前我等先去了彭城,見過四公子,留下兩輛武車和造城圖紙。按照四公子的吩咐,這幾輛打算送去荊州。” “幽州刺使……桓容?” “正是?!毕嗬锪c頭。 如果不是鹽瀆人手不夠用,石劭實在走不開,這趟差事本不該他來。說起來,自從被桓容“挖去”城內(nèi),兄弟六個“技術(shù)宅”的人生就宣告終結(jié),哪天帶兵上戰(zhàn)場都不會奇怪。 思量相里柳的一番話,再看成排的武車,秦玚不禁捏了捏鼻根。 這個人情可是欠大了。 如此會做“生意”,難怪會和四弟交情莫逆。 所謂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當真是不服不行。 第一百零七章 別人家的孩子 武車送到荊州,順便查看過城防,提出不少有用的建議,相里柳和相里樅很快向秦玚告辭,準備沿來路返回南地。 因慕容德的營盤距城不遠,沿途恐遇伏兵,秦玚有意派騎兵護送。兩人倒沒推辭,抱拳謝過之后,立即踏上歸路,半日都不想耽擱。 “二公子無需相送?!毕嗬锪馈?/br> “我兄弟不怕遇上鮮卑胡。之前從北往南,一路幾經(jīng)艱險,照樣平安抵達鹽瀆。” 簡言之,別看他們是技術(shù)宅,照樣很有戰(zhàn)斗力。不然的話,石劭也不會親自“求”上門,請他們來跑這一趟。 秦玚點點頭,回望正在搭建的箭樓,很想請兩人多留一段時日,但卻不好強人所難。 看出他的心思,相里柳道:“二公子放心,有方參軍在,依我二人留下的圖紙布置城防,不敢言超過公輸之道,足夠?qū)Ⅴr卑胡擋在城外。” 相里柳敢說出這番話,絕不是無的放矢。 相里兄弟留在鹽瀆期間,沒少同公輸長“交手”,每次都能有所收獲。 最直接的好處是,前者不只鉆研攻城器械,也開始學習守城;后者從相里氏研發(fā)的機關(guān)中汲取經(jīng)驗,不只拘泥于以往,對守城攻城同樣在行。 相里柳留下的圖紙集合兩家之長,雖屬于“簡陋”版本,擋住慕容德的軍隊卻是綽綽有余。 加上慕容德負傷中毒,出于謹慎考慮,沒有解毒之前絕不會貿(mào)然發(fā)起進攻,留給秦玚的時間,足夠他等來上黨和武鄉(xiāng)的援軍。 相里柳和相里樅躍身上馬,表面看十分尋常,連身皮甲都沒有。事實上,兩人從頭到腳都藏著機關(guān)暗器,鞋底都有毒鏢。 比起典魁,這才是活脫脫的兩個人形兵器。 “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