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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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鞘是以木頭雕刻,樣子還很新,并無復(fù)雜的花紋,僅在一面雕刻著篆字,仔細(xì)辨認(rèn),貌似一個“秦”字。 秦玦和秦玸陪坐一旁,自始至終沒有插言。事實上,桓容和秦璟一來一往,彼此打著機(jī)鋒,兩人也插不上話。 不過,秦玦十分慶幸聽了兄長的話,沒有自作主張,喬裝晉兵跟上戰(zhàn)場。 仔細(xì)想一想,桓容和他年紀(jì)相仿,卻是格外聰慧,能與阿兄爭鋒,難怪被南地大儒稱為良才美玉,憑一己之力在鹽瀆打下根基,被阿兄另眼相待。 秦玸想的則是另一件事。 阿兄贈阿容劍鞘,聽其言,青銅劍亦在阿容手中。阿母和阿姨時常叮囑,祖先傳下的青銅器要給未來妻子,其后傳于兒女。 阿兄送給了阿容? 秦玸歪了下頭,腦中升起一排問號。 當(dāng)夜,駐地中燈火通明,役夫整夜未歇,終于趕制出十二架投石器。 荀宥繪好陣圖,頂著兩個黑眼圈拿給桓容。 后者打著哈欠,長發(fā)披散在肩上,清晨的陽光灑落,似在周身罩下一層光影,皮膚白得近似透明。 “甚好?!?/br> 看過陣圖,桓容搓了搓臉頰,抹了抹眼角,隨意耙梳兩下頭發(fā),眉目如畫的形象一夕崩塌。 “用過早膳,仲仁隨我一同去見將軍?!?/br> “諾!” 當(dāng)日,劉牢之再次升帳,將陣圖傳遞諸將。 綜合荀宥和鐘琳的兵法韜略,加上秦氏仆兵同鮮卑騎兵對戰(zhàn)的經(jīng)驗,方陣略作調(diào)整,由規(guī)整的“長方形”變成了真正的“龜殼”。 桓容乘武車行在最前,兩側(cè)是重新裝備的刀盾手,其后是竹槍兵,弓箭手的隊伍中多出十多架投石器,重甲兵拱衛(wèi)將旗,輕騎依舊在左右掠陣。 “此陣甚好,將軍英明!” 劉牢之治軍嚴(yán)謹(jǐn),手下少有酒囊飯袋。諸將官看出戰(zhàn)陣的精妙,無不拊掌叫好。 “可惜時間倉促,如能多些時日,令士兵勤加cao練,陣中配合定會更加默契?!?/br> 一天的時間實在太短,戰(zhàn)陣雖變,防守的主旨仍舊未變。 按照幾名幢主的想法,如此精妙的戰(zhàn)陣,用來防守實在可惜,正面對沖鮮卑騎兵才是真的鋒銳難敵。 可惜情況不允許。 對眾人來說,這就像是噴香的燉rou擺在面前,偏偏隔著一層擋板,看得見吃不著,怎能不抓心撓肝。 一番商議之后,眾將迅速散去,召集士兵cao練。 桓容返回駐地,為秦璟兄弟送行。 秦氏的隊伍行出數(shù)里,桓容仍站在原地,目送馬隊馳遠(yuǎn),揚(yáng)起漫天的沙塵,眺望遠(yuǎn)處鮮卑軍的營盤,胸中頓生一股豪氣。 慕容垂如何? 渣爹又如何? 事到如今,退無可退,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要拼上一拼,搏上一搏! 相比桓容的豪情激增,桓熙聽到軍令,當(dāng)場傻眼。 “我是傷兵!” 以晉軍的規(guī)矩,除非十萬火急,傷成他這樣基本不用上戰(zhàn)場。同軍的傷兵之中,許多傷勢更輕的都無需臨戰(zhàn),為何他在名單之中? 之前聽到桓容將領(lǐng)刀盾兵,他還曾暗中痛快,這奴子早就該死!不料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沒等痛快多久,幢主親口下令,他也要隨軍列陣,參戰(zhàn)廝殺。 陷害! 必定是有人陷害! “錯了,一定是弄錯了!” 桓熙掙扎著下榻,顧不得沒痊愈的棍傷,大聲叫道:“讓開!我要去中軍面見督帥!” 傳令的部曲被推得一個踉蹌,心生惱怒。桓熙就要沖出軍帳,險些撞上滿臉黑沉的幢主。 “幢主?!被肝醴€(wěn)住腳步,不甘的抱拳行禮。 許幢主上下看著他,輕蔑的嘲笑一聲:“桓世子這是去哪?” 明知故問! 桓熙緊咬牙關(guān),死命壓著脾氣,才沒有當(dāng)場破口大罵。沉聲將疑惑道出,言明自己是傷兵,行走尚且困難,如何能上戰(zhàn)場。 “傷兵?”許幢主再次冷笑,“桓隊主怕是忘了,你非御敵所傷,而是違犯軍令,自然不在優(yōu)恤之列。若是依前朝的規(guī)矩,如你這般犯錯的將兵,都應(yīng)御敵沖鋒以死贖罪!” “什么?!”桓熙大怒。一個小小的幢主竟敢如此對他說話?! “我觀桓隊主能走能跑,面色紅潤,中氣十足,傷勢已然大好,定然能上戰(zhàn)場。” 許幢主又掃桓熙兩眼,當(dāng)著他的面對部曲下令:“明日臨戰(zhàn),你同錢司馬跟著桓隊主,切記,務(wù)必要將桓隊主送到陣前?!?/br> “諾!” 說完這番話,許幢主轉(zhuǎn)身就走。 注定是死人,何須多費口舌。 桓熙立在帳中,怒火沖天,氣喘如牛。慢慢冷靜下來,思量突來的命令和許幢主的態(tài)度,臉色一點點變白,終至全無血色。 太和四年,十月 晉軍兵出枋頭,同慕容垂率領(lǐng)的鮮卑騎兵沿黃河對戰(zhàn)。 雙方在河岸邊列陣,戰(zhàn)馬嘶鳴,刀戈相擊,煙塵匝地而起,氣氛肅殺,空氣中仿佛都帶著殺氣。 前鋒兩軍列陣在前,步卒、弓兵、騎兵共計一萬一千五百余人。 為鼓舞軍心,桓大司馬親自架車出營。 一身明光鎧甲,護(hù)心鏡和背甲锃亮,幾乎能照出人影。腰間一柄寶劍,是征討成漢所得,為漢朝大匠所制,鋒利無比,削鐵如泥。 戰(zhàn)旗烈烈,號角響起,悠長的聲音回響在古老的大地。 伴隨著咚咚的鼓音,晉軍將士列陣完畢。 左翼中規(guī)中矩,并不出奇。右翼陣前多出一輛漆黑的武車,車后跟著數(shù)名壯漢,“拱衛(wèi)”一名將官,幾乎不離半步。 桓容說要拖人,卻不能真把桓熙捆起來。 那樣的話,誰都能看出不對。 多安排幾個人手,將桓熙“簇?fù)怼鄙详?,照樣能完成任?wù)。 因距離有些遠(yuǎn),桓大司馬僅認(rèn)出武車,并未留意車后之人。反而是郗超察覺不對,令人速去打探。 “是、是南郡公世子……” 一瞬間,郗超臉色慘白。 桓大司馬的視線掃過來,郗超不敢隱瞞,如實稟報。 “你說什么?!” 剎那之間,桓溫臉頰抖動,目光幾欲噬人。 就在這時,郗愔的車架靠近。車前司馬拉住韁繩,戰(zhàn)馬打了個響鼻,就此停住。 郗刺使立在車上,揚(yáng)聲道:“大司馬一心為國,父子三人上陣殺敵,桓世子和豐陽縣公更是身先士卒,不懼生死,實乃我輩典范?!?/br> 之前被桓大司馬堵得肝疼,總算贏回一局,郗刺使笑得無比暢快。 相比之下,桓大司馬握緊劍柄,險些被氣得腦漿崩裂,恨不能當(dāng)場拔劍殺人。 第八十三章 戰(zhàn)場揚(yáng)名二 戰(zhàn)爭從來都是殘酷的。 無論天潢貴胄王孫公子,還是寒門子弟布衣百姓,上了戰(zhàn)場,胸前挨上兩刀都會丟命。 號角聲起,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 晉軍和鮮卑軍中各馳出一騎,馬上將軍皆身披甲胄,手持銳兵,高大魁梧,煞氣驚人。 冷兵器時代,尤其漢魏之時,陣前必先斗將! 晉軍一方,因段思和李述先后被擊敗斬殺,鄧遐和朱序等心知不如二人,未敢強(qiáng)撐出頭,為博面子輕易出戰(zhàn)。劉牢之陣前領(lǐng)命,手持一桿鑌鐵長槍,倒拖槍頭,策馬直奔鮮卑武將。 槍尖擦過地面,留下深深的劃痕。遇到堅硬的石子,竟擦起閃亮的火花。 鮮卑武將不甘示弱,持一桿長矛,迎面沖殺過來。 當(dāng)?shù)囊宦暎瑯寳U和矛身相擊,兩騎兵擦身而過,劉牢之調(diào)轉(zhuǎn)馬頭,趁著對方不及回身,單手持槍,前臂同槍身緊貼,順勢向前猛刺。 鋒利的槍頭破開硬甲,劃開皮rou,撞碎骨骼,最終,竟生生穿透武將胸前的護(hù)心鏡,帶著血光穿出。 “死!” 劉牢之大喝一聲,手臂猛地用力,將武將從馬上硬生生甩了出去。 撲通一聲,鮮卑武將掉在地上,脊椎斷裂,口中噴出赤色的鮮血,手臂撐了兩下,終于伏倒在地,再無聲息。 咴律律—— 戰(zhàn)馬的嘶鳴打破瞬間死寂,晉軍陣中響起山呼海嘯般的喝彩。 刀盾手持刀猛擊盾牌,槍兵和矛兵高舉兵器用力頓地,弓兵拉起空弦,就連推動投石器的仆兵都用力敲著木桿。 “將軍威武!” “將軍萬敵!” 晉軍士氣大振,劉牢之策馬馳回陣前,長槍斜指地面,紫紅的臉膛現(xiàn)出武將的傲氣。 “再來!” 鮮卑軍中一陣sao動,旋即有一員猛將策馬馳出,觀其身形,竟比典魁還大上一圈,就連胯下的戰(zhàn)馬都比尋常戰(zhàn)馬高壯。 桓容坐在武車?yán)?,看到這員猛將,禁不住直嘬牙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