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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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著尋機扳倒對方,不料喜從天降,遇到這樣的“好事”。 是濫用助興藥物也好,是杖刑導(dǎo)致也罷。 總之,桓濟自此成為廢人,連個兒子都沒有,還憑什么和自己爭? “阿弟,你安心養(yǎng)傷,阿父身邊有我和三弟?!?/br> 桓熙站在榻邊,滿臉假得不能再假的憂心。 桓濟看著他,愈發(fā)感到怨怒。 終生要被這樣的蠢材壓在頭頂,叫他如何甘心! 日后桓大司馬登上九鼎,桓熙更會搖身一變,由郡公世子成為一國皇太子!為阿父出謀的是他,派人截殺桓容的也是他,到頭來坐享好處的卻是桓熙! 桓濟狠狠咬住后槽牙,到底克制住滿腔怒火,沒有暴起一劍戳死桓熙。自此心頭埋下恨意,總有一日,他會讓桓熙死無葬身之地! 建康 進入梅雨季節(jié),天空幾無晴日。 層層灰云鋪展,細雨綿綿,織成紗狀的雨霧,輕輕籠罩整座城池。 秦淮河上,商船小舟穿梭往來,絲毫不被雨水影響。 河岸邊,不知哪家郎君聚會賞雨。 車蓋掀起,年輕的郎君舉杯把盞,渾身沐浴在雨水中,黑發(fā)披散,灑脫不羈。爽朗的笑聲穿透細雨,引來兩岸小娘子駐足翹首,許久不肯離去。 六月中旬之后,南來的運珠船逐漸減少,五六日方有一艘,且船上多是次品,別說士族,連尋常的建康百姓都看不上眼。 北來的商船反而增多,尤其是鮮卑胡,完全不受戰(zhàn)爭影響,大手筆購買絹布彩綢,珍珠珊瑚,黃金一箱箱運出,眼都不眨一下。 同樣來自北地,掛著秦氏塢堡旗號的船隊卻有些特立獨行。 船主和船工都是漢人,每日往來大市,偶爾穿過小市,對綢緞?wù)渲闆]有半點興趣,購買的全部是糧食。 “新糧價高,陳糧亦可?!?/br> 為首的船主是個粗豪壯漢,比起商人更似將軍。 別看外表粗狂,討價還價一點也不手軟。價格壓到最低不說,凡有發(fā)霉的陳糧一概不收。遇有商家想要渾水摸魚以次充好,缽大的拳頭舉起來,明知不會落在身上,依舊相當(dāng)駭人。 船隊停留五日,船艙里堆滿了糧食。 啟程之日,船身吃水極深,二十余名船工一起踩動船槳,才使得商船沿河北上,離開建康城。 北地商船的舉動均被列成條陳,擺上謝安和王坦之案頭。思及北方傳回的消息,對比朝中,兩人禁不住搖頭苦笑。 “桓元子虎踞在側(cè),官家不能立志,我等又能如何?” 桓府門前,司馬道福第三次被健仆攔住,終于隱忍不住,氣沖沖穿過回廊,欲找南康公主問個明白。 “讓開!” 見阿麥攔住房門,司馬道福當(dāng)即舉起右臂。未等揮下,室內(nèi)傳出冰冷的聲音,“讓她進來?!?/br> 阿麥側(cè)身拉開房門,司馬道福反倒開始躊躇,憑借一股怒氣沖到這里,稍微冷靜下來,才意識到自己很可能做了蠢事。 南康公主素來不好惹,皇太后都要避其鋒芒。自己身為她的兒媳,這是不要命了嗎? “我……” 司馬道福想打退堂鼓,可惜人已經(jīng)來了,豈是說走就能走得了的。 “愣著做什么,進來” 聽出南康公主語氣不善,司馬道福不禁咬住下唇,怒火早已消失無蹤,余下的只有驚慌恐懼。從門邊到正堂,再由正堂到內(nèi)室,硬是磨蹭了大半刻。 繞過立屏風(fēng),見南康公主坐在榻前,手中展開一封書信,李夫人側(cè)坐一旁,正將調(diào)香用的瓷罐蓋好,司馬道福忙躬身行禮,大氣都不敢喘。 “見過阿姑?!?/br> 南康公主不理會,任由她晾在當(dāng)場??赐昙埳献詈髷?shù)語,冷笑一聲,將書信遞給李夫人。 “看看,老奴這回倒真是大方。” 李夫人展顏輕笑,隨意擦了擦手,將書信接過。 兩晉時期,紙張開始廣泛應(yīng)用,但圣旨和朝廷公文仍采用竹簡,直到隋唐才徹底改變。 “阿姑……”司馬道福養(yǎng)尊處優(yōu),片刻就有些受不住了。 南康公主掃她一眼,冷聲道:“坐下吧?!?/br> “諾?!?/br> “說吧,你這氣沖沖的過來,到底所為何事?” “阿姑,我有事不明。”司馬道福扭著手指,低聲道,“阿姑為何不許我出門?” “為何?你不知道?” “不知?!?/br> “好個不知!”南康公主語氣陡然轉(zhuǎn)怒,隨手擲出一枚金釵,當(dāng)啷一聲滾落在地。 “你回建康之后,我是否說過,老實呆在府內(nèi),不要隨意惹事?” 司馬道??粗疴O,臉色開始發(fā)白。 “你且說說,你都做了什么?” “每日里守在烏衣巷前,遇上王氏郎君便要攀談,王子敬出門都要避開桓府,你成了建康笑柄尚不自知!” 司馬道福握緊金釵,下唇被咬得殷紅。 “你已嫁做人婦,不再是小娘子!” “前番行事已是諸多不妥,這回更是膽大包天,私下饋贈金釵!你要將顏面丟到地上,不要帶累夫家,更不要敗壞司馬氏!” 南康公主少有如此疾言厲色,實在是司馬道福過于放肆,不知收斂。回建康之后,老實不到兩日就纏上了王獻之。 若是尋常小娘子也就罷了,偏是個出嫁的郡公主。 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出,司馬道福沒有婦德,桓濟被戴上綠帽子。有這樣的兄嫂,別有用心之人甚至編排起桓容。 南康公主勃然大怒,下令沒有她的允許,不許司馬道福再出府門半步。 “你再不知收斂,我將遣人送你回姑孰?!蹦峡倒鞅砬楸洌瑢u搖欲墜的司馬道福沒有半點憐憫。 “你夫病重,身為嫡妻理當(dāng)侍疾?!?/br> 司馬道福猛然抬頭,桓濟病了? 侍疾? 想得美! 不,她絕不回去! “阿姑,仲道常服丹藥,更喜助興藥物。此番未必是病,八成是哪個婢妾妖嬈,讓他……” “住口!”南康公主怒道,“什么話你也敢出口!” “我又沒胡說?!彼抉R道福低下頭,小聲嘟囔一句。 “行了,你不想回姑孰便不回。近日留在府內(nèi),什么時候流言平息你再出門。” “諾?!?/br> 司馬道福不敢爭辯,忙起身行禮,抓著金釵離開。唯恐南康公主氣不順,真將她送回姑孰。 等到房門關(guān)上,南康公主捏了捏眉心,這都什么事! 李夫人掩唇輕笑,嬌聲流淌,賽過細雨柔情。 “殿下,余姚郡公主所言倒也不差。” 南康公主轉(zhuǎn)過頭,見李夫人笑靨如花,想起桓濟的下場,桓溫的暴怒,禁不住也笑了。 “原本不會這么快?!崩罘蛉私议_瓷罐上的圓蓋,挑起一抹細膩的香膏,柔聲道,“怕是二公子服了太多助興藥?!?/br> “何止?!蹦峡倒餍币性陂缴?,身姿舒展,烏發(fā)垂落腦后,愈發(fā)顯得雍容華貴,“不到三月挨了兩回軍棍,那老奴不肯留世人話柄,庶子豈能不殘?!?/br> 李夫人溫和笑著,將瓷罐重新合攏。 香料無害,全在所用何人。 桓濟貪戀女色,濫用助興藥物,身子早已虧損。她不過調(diào)了些香,由美婢隨身帶著,讓他更為盡興。況且,沒有桓大司馬的軍棍,效果未必會如此“徹底”,連半點治愈的希望都沒有。 倘若桓容知曉此事,必定會感嘆一聲:“運氣”來了,真是躲都躲不過。 同情桓濟的遭遇? 不好意思,他腦袋很正常,沒有冒氫氣。 太和三年七月,桓大司馬的“賠禮”送達鹽瀆。 去時三輛大車,歸來增至十輛。除姑孰送來的絹布、黃金和五十個壯丁,行船過建康時,南康公主特遣人送來一大一小兩只木箱,明言是帶給桓容的香料,途中不要打開。 彼時,鹽瀆縣衙大致修繕完畢,城西的民居依舊破敗,只將靠近縣衙的幾處推倒,臨時搭建起木屋,供藏身在此的百姓居住。 石劭搬入縣衙,幫助桓容熟悉縣中政務(wù)。 按理來說,桓容上任伊始,縣衙職吏和散吏該至城西拜見。如今整月過去,除了少數(shù)幾個,大部分連人影都沒看見! 不用石劭開口,桓容便知是有人給自己下絆子。 稍微有點脾氣,遇到這樣的下馬威都該炸了。 結(jié)果出乎眾人預(yù)料,桓容該做什么作什么,壓根沒有發(fā)怒的跡象。健仆出言將人抓來,更被他搖頭制止。 “還不到時候?!?/br> 健仆不明白,石劭和阿黍隱約猜到幾分,均未當(dāng)面出言,全等桓容定計。 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新任縣令不理政務(wù),不管鹽市,一門心思撲在“工程建設(shè)”上。招收不到充足的人手,即便能招來也多是老弱,桓容仍是不聲不響,半點沒有追究的意思。 以陳氏為首的縣中豪強開始看不明白。 陳興心生不妙,總覺得這個新任的縣令不是真的懦弱無能,就是在積蓄力量,等候最佳時機痛下殺手。 為此,陳興特地令人傳話,凡為職吏的陳氏族人盡快前往城西,不許繼續(xù)拖延。如有可能,探一探被扣住的三人情況,是生是死,有沒有說出什么不該說的,都要心中有底。 怎料人來了,桓容壓根不見,不打不罵,全由健仆“客氣請走”。若是不走,直接府軍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