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杰馬上板起臉：“誰也沒有權(quán)力肆意剝奪別人的生命。他們犯了罪，自有法律去制裁他們！”

    裴淵冷笑：“可他們逍遙了一二十年，還混成了社會名流，最可笑的是程永康還搖身一變，變成了慈善大王，你說可笑不可笑？”

    成杰不想跟他爭辯這些，普羅大眾肯定都希望惡人遭到報應(yīng)，但他是警察，他的行事準(zhǔn)則是法律，而不是所謂的世俗道德觀，而且他在辦案中也不能夾雜私情，這是他的職業(yè)道德。

    “行了，我來告訴你這事，一來是告訴你，讓你有個思想準(zhǔn)備，另外也是想從你這里找點線索，但現(xiàn)在看來，我是白跑一趟了，你也不知道這件事。”成杰站了起來，揮手說，“我走了，不用送了！”

    裴淵叫住了他：“等一下?！?/br>
    成杰回頭：“還有事？”

    裴淵雙手插兜，一臉的不情愿：“真不想告訴你?？爝^年的時候，我跟路寧去祭奠她的祖母和母親，在我們之前，有人先一步去祭奠過她們。而且還帶了一種二十幾年前很流行的那種水果糖，就以前很流行的那種硬糖，現(xiàn)在市面上幾乎很難找到蹤跡了?！?/br>
    這倒是一個很有用的消息，成杰精神一振，感激地看著裴淵：“墓地在哪兒？”

    裴淵照實說了，又補充道：“你也別抱太大希望，那天掃墓的人很多，保安根本不記得，而且那片墓地很破舊，也沒監(jiān)控?！?/br>
    這對成杰來說，根本不是什么難事。

    他一拍手說：“沒事，墓地沒監(jiān)控，附近的路段有監(jiān)控嘛。這倒是是一條線索，我馬上回去讓人盤查附近的監(jiān)控。你這邊若還有什么消息，通知我一下，謝謝！”

    裴淵神色凝重地點點頭：“好，我也只有一個要求，這事不要打擾到路寧！”

    成杰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也不想傷害路寧。”

    此后的一段時間，裴淵一直提高警惕，但成杰那兒卻一直沒什么進展，他算是白擔(dān)心了。

    半個月后，裴淵也逐漸放松了警惕。

    就在這時，小橋巷那邊突然傳來消息。

    市政府要進行城中村改造，小橋巷破爛舊，嚴(yán)重影響市容，是下一步改造的重點，因此居委會通知路寧回去開會。

    路寧好奇地問：“下一步改造的重點是什么意思？”

    裴淵點了一下她的頭：“就是準(zhǔn)備拆遷，你高興嗎？”

    普通人一聽說拆遷，肯定很興奮，畢竟老房換新房，還能平白多得一套，或者多拿一部分錢什么的。

    但路寧明顯沒這自覺，她反而有些心情低落。

    小橋巷是原身的家，現(xiàn)在就這么拆了。以后原來的路寧所生活過的軌跡也會一并被抹掉，再無痕跡。

    想到這里，不知為何，路寧心里都有種堵得慌的感覺。

    裴淵見她這樣，心里也跟著難受，他伸手圈著路寧，輕撫著她的肩：“小橋巷還會在的，我打聽過了，政府實行的是原地安置，以后街坊鄰居們都還住一起！”

    就算住一起，可以前的那個家還是沒了。

    路寧輕輕點頭：“我知道了！”

    裴淵安慰她：“行了，別想了，后天正好是周末，我跟你一起回去一趟，咱們再把屋子收拾一下，你看看哪些是需要帶走的！”

    ☆、第69章 069 父不詳

    居委會開的是拆遷動員大會, 路寧無意做釘子戶, 拿了資料就走了。

    她回小橋巷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去見班頭。

    小橋巷要拆遷, 班頭他們也要搬走了, 不像那些街坊鄰居，他們這一走以后也不會再回來了。

    路寧拿著過年領(lǐng)的紅包請大家吃了一頓飯，地點還是小橋巷那家以前大家常聚在一起的小餐館。

    大家點了一堆啤酒二鍋頭，不醉不休。

    路寧趕到的時候，菜剛好端上桌, 班頭連忙站起來招呼路寧：“快，就等你了，幾個月不見, 長大了……這位是？”

    大伙兒的目光好奇的看向裴淵。

    路寧也不說話, 只是笑看著裴淵。

    裴淵拉著路寧坐下：“我是路寧的監(jiān)護人裴淵，多謝你們對路寧的照顧！”

    面對跟他明顯不是一類人的裴淵, 班頭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腦勺，笑呵呵地說：“哪里, 哪里, 路寧這孩子懂事，惹人疼，來，吃菜，吃菜！”

    開始班頭他們還有點拘束，不過等酒勁兒一上來, 大家也放開了，班頭打了個酒咯說：“路寧，我們準(zhǔn)備回老家了。”

    路寧傻眼了：“為什么？”

    班頭撐著頭，指著窗戶外遙遠的高樓大廈說：“這a市的房租越來越貴，而我們老家的工資也比以前高多了，雖然還是比a市掙得少一點。但回去找個離家近的活兒干，也能照顧一下家里，畢竟父母年紀(jì)都大了。像小張他們年輕一輩兒的也要回家相親結(jié)婚?！?/br>
    小張抿嘴靦腆一笑：“我不想以后我的孩子也好幾年才能見到他的父母一次，所以這次也準(zhǔn)備跟班頭他們一起回去了?！?/br>
    裴淵怕路寧難過，連忙舉起酒杯：“這是好事，該慶祝！”

    “對，是該慶祝！”班頭舉起酒杯，“路寧，我待會把我們老家的地址發(fā)到你手機上，你以后有空可以到我們那兒去玩。我們老家雖然窮了一點，但山清水秀，環(huán)境真的很好！”

    路寧抿住嘴，認真地說：“好，以后有機會我一定會去看你們的！”

    班頭放下酒杯，唏噓了一聲：“我在這座城市呆了15年，這就要走了，還真有點舍不得。行了，我喝高了，出去透口氣！”

    說完，站起身，仰起頭，把眼淚倒回了眼眶里，大步走到門口，站在路邊，掏出一支煙點燃。

    抽完煙，班頭又恢復(fù)了平時的模樣，他推開玻璃門，徑自走向老板：“老姜，多少錢？”

    老板沒說話，只是看向他的身后。

    班頭不解，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裴淵站到了他身后。

    他愣住了，撓撓頭，正要解釋。

    裴淵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出去說。

    重新走到門口，班頭又忍不住掏出香煙，解釋道：“路寧還沒成年呢，這頓飯哪能真讓她付錢呢。煙，你抽嗎？”

    裴淵擺手拒絕了他：“我不抽。這一頓你就讓路寧請吧，不然她心里會不舒服的，她一直惦記著你們對她的照顧，現(xiàn)在你們要走了，就當(dāng)是她為你們踐行?！?/br>
    班頭咧開嘴笑了：“哪有什么照顧，她力氣大，做事勤快，換一個人也一樣會收她！”

    裴淵踢了一下路邊的石子：“有沒有照顧，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也別推了。路寧這段時間攢了幾千塊，這一頓大排檔還是請得起的，你不讓她付錢，她一直惦記著這事，心里更不舒服。”

    班頭嘴拙，說不過他，不由苦笑：“這孩子就是實心眼?！?/br>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抬頭看著裴淵：“裴先生，路寧以后就靠你多照顧了！”

    裴淵迎上他的目光，不懼不避，鄭重地說：“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這才一前一后地進了小餐館。

    進門后，裴淵立即問老板要了一張紙和一支筆，然后飛快地在下面寫下了一排數(shù)字，遞給了班頭：“你們回去后，若是有什么難處，可以找我，能幫的我一定幫！”

    班頭對上他真誠的目光，感激地點點頭：“謝謝！”

    這一頓飯吃到金烏西墜玉兔升才結(jié)束。

    大家在小餐館門口分手，路寧心情低落地跟在裴淵身后往小橋巷的那個家走去。

    這一次，再也沒有閑聊的大媽坐在門口跟路寧打招呼。每家每戶門口都亂糟糟的，雜物擺了一地，紛紛在為即將到來的拆遷做準(zhǔn)備。

    路寧再一次那么清晰地察覺到，這個給她最初溫暖的地方即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棟拔地而起的高樓。

    裴淵走了幾步，聽到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他停下腳，無奈地看著路寧。

    路寧反應(yīng)過來，連忙小跑著追了上去。

    裴淵一把捉住她的手，用力一捏：“別怕，還有我陪著你！”

    路寧反手握住他的手，兩人相顧一笑，靜默地往路寧的房子走去。

    這套房子還是跟路寧上次去那樣，一片清冷。

    不過因為很久沒人居住的緣故，屋子里到處都是灰塵。

    一進屋，路寧就去打了一盆水來把桌椅板凳和窗戶擦了一遍。裴淵看著她：“有什么需要我?guī)湍阕龅膯幔俊?/br>
    路寧點頭，指了指廁所的位置：“你拖地吧！”

    兩人分工協(xié)作，花了大半個小時才把屋子弄干凈。

    搞完了衛(wèi)生，輪到收拾了。

    說是收拾，其實不過是把路外婆的舊物和路寧以前的一些衣服歸類打包而已。

    路寧這半年，身量長高了一些，身體也開始發(fā)育，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了了。用裴淵的話來說，這些東西既然沒用了，不如扔掉算了。但路寧就是固執(zhí)的不肯扔，她找了一個紙箱子，把這些衣服全收了進去，又用膠帶封好。

    處理完了路寧的衣物，接下來就是路外婆的了。路外婆一輩子節(jié)儉，什么東西都留著，就連三十年前的舊物她都好好的保存著。

    路寧拿出先前準(zhǔn)備的幾個紙箱，分門別類的裝好，衣服，被子各裝在一個箱子里，還有些鞋子、老舊的收音機、舊書報之類的，路寧仍舊沒丟棄，小心翼翼地裝進了箱子里。

    裴淵越看越不對勁兒：“這些你都要留下？”

    路寧回頭看了他一眼：“嗯，我想等拆遷房分下來后，把這些東西都放回去?！?/br>
    這些東西都是路外婆和原身的，扔了也不合適，路寧想來想去，似乎最好的辦法仍舊是把它們放回屬于她們的房子里。

    裴淵不知道路寧的想法，還以為她是舍不得，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好，明天我讓羅助理安排一輛貨車來把桌椅板一塊兒搬走，等新房分下來后，照著現(xiàn)在這樣布置，你說好不好？”

    “謝謝！”路寧回頭沖他一笑。

    兩人把這些日常的東西都收拾完后，搬開路外婆的縫紉機，發(fā)現(xiàn)下面還藏著一只書包那么大的舊木頭箱子，看那款式，應(yīng)該是三四十年前流行的，這箱子上還掛了一只舊鎖，鎖頭都長滿了褐色的鐵銹。

    裴淵指著箱子問：“這個里面怎么辦？就保持原樣搬走嗎？”

    路寧拿起抹布擦了擦箱子上面的灰塵，頷首道：“嗯，就這樣……”

    話未說完，突然啪嚓一聲，鎖頭掉到了地上，路寧傻眼了，她只是擦擦上面的灰塵和蜘蛛網(wǎng)而已，誰能想到這鎖這么不中用，竟然一碰就碎。

    裴淵走過去，彎腰拾起鎖，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指著黃褐色的銹跡道：“用了太久，鎖頭銹掉了！”

    他順手又拍了一下箱子，箱子嘎吱作響。

    “這箱子只怕也快壞了，要不要換個箱子？”

    有了鎖頭這個前車之鑒，路寧也很懷疑這箱子的質(zhì)量。這樣一只箱子如何經(jīng)得起工人搬上搬下，汽車運輸呢？未免箱子在搬運的過程中壞了，遺失掉某件物品，路寧決定把東西換到自己帶來的紙箱里。等新房子分下來后，再用木箱子替換掉紙箱子。

    她打開一個小紙箱，先用膠帶固定了兩周，這才打開那只木箱子。

    木箱子甫一打開，一股發(fā)霉的味道撲面而來。

    路寧把箱子拉到燈光下，往里一看，里面堆了滿滿一箱子小物品，個挨個，擺得整整齊齊的。這堆東西并不貴重，看起來倒是紀(jì)念意義比較大。

    最上面的是兩張絲質(zhì)的繡帕，接下來是兩只戒指，一銀一金，再往下，是一個泛黃的日記本，日記本旁邊的小匣子里面還裝著幾個辨不出來歷的徽章，最下面墊著一本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