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明非來的時候,天氣已經(jīng)很冷了,前幾日還飄著的落葉的樹,已經(jīng)變得光禿禿的了,洛云溪突然想起侯府內(nèi)的桃樹,不知是否也如這皇宮般,寂靜蕭索。 “你終于讓我進門了?!泵鞣且廊皇悄巧泶虬?,在秋風下,襯著英氣威武,“這是前些日子打獵得來的白狐,我讓人做了件大氅,拿來給你過冬,省得你總是招惹風寒?!?/br> 洛云溪道了謝,收下了大氅,明非仔細瞧了瞧她,笑著道:“你這些日子總是攔著我進來,我以為你怎么了,不想竟是因為胖了,不敢見我嗎?放心,我不會嫌棄你?!?/br> 洛云溪的心臟漏了一拍,然后極速的跳動著,好似就要蹦到了嗓子眼,但是她面上不敢顯露,只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將準備了許久的話,在心理重復了一遍,仔細瞧著明非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開口。 “洛家現(xiàn)在如何了?” 其實洛云溪早都想問了,但是她一直沒敢問出口,她有很多的問題,湘臨侯府,洛家現(xiàn)在究竟變得如何?父親下葬了沒有?她洛家那百多口人,又安置在何處?還有……還有楚離,既是黎國的攝政王,是不是也送回了黎國? 可是她又不敢讓自己知道,她知道了能如何,還能不能安心的住在這皇宮里,可她終究不能如同一只鴕鳥般,將自己埋的深深的,以為看不見,聽不見,這些事情就好似都沒有發(fā)生過。 “云溪……” 明非瞇了瞇眼睛,頓了良久,只說了這兩個字,再沒有開口。 “呵呵,我連這個也不能知道嗎?我想去拜祭一下我爹也不行嗎?” 洛云溪有些激動,聲音也有些顫抖,綠瑤一直站在她身后,此刻用雙手穩(wěn)住了她的肩膀。她畢竟是有了身孕的人,不能太過激動。 明非見洛云溪此刻形狀,輕輕嘆了口氣,一手握住她的手,冰涼的觸感,讓他一時心生憐惜。 “洛樊的事是宣武將軍夫人一手cao辦的,應該是葬了,是哪里,我也不知道,你若想去祭拜,過些時日,我來安排吧?!?/br> 洛云溪心中了然,自己這個嫡長與洛銘那個長子都不在,這洛家的事,都是云萱來cao辦的,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我見你日日一人,倒是孤寂,明日讓良綈來與你說說話,也好解解悶?!?/br> 洛云溪奇怪的看著明非,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又納了妃,但這與自己沒關系,倒是不知道洛云傾現(xiàn)在如何了,洛家倒了,不知可有連累到她。 洛云溪心中想著,卻沒說出口,只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雖然她不想見這良綈,但自己總是不見人,怕會引起懷疑。 明非見洛云溪情緒穩(wěn)定了,方才告辭離開。洛云溪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大小姐,你想出宮?” “是,只有出宮,才能想辦法離開?!?/br> “大小姐,可想好了?” 洛云溪點了點頭,又轉過頭看著身后的綠瑤。 “綠瑤,委屈你了,這些年,一直跟著我?!?/br> 綠瑤搖搖頭,她知道洛云溪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是她不委屈,她還記得自己答應孟君婉的事,就算沒有,自己與洛云溪從小一起長大,那份感情,是什么也比不了的。 綠瑤看著洛云溪的人生,從悲到喜,又從喜到悲,好似這世間所有的殘酷都壓在了這一人的身上,綠瑤無力去改變,可她的愿望,一定要實現(xiàn)。她想要逃離這里,那么,自己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幫她。 “明非答應我去祭拜父親,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br> 第二天洛云溪早早就起了床,收拾停當,等著明非口中的良綈,太子良綈是太子的妃子,就算自己還是湘臨侯的嫡長女見了也是要行禮的,何況自己現(xiàn)在還是罪臣之女,身份地位差別明顯,自該準備了周全,掃榻相迎。 只是洛云溪怎樣也沒想到,所謂的太子良綈,竟然就是洛云傾,原來洛家倒塌之后,洛云傾的太子妃也被貶為良綈,洛云傾剛遭逢父母大喪,自己好好的正妻又突然變成了妾,心情自然不會爽利,何況她本來唾手可得的母儀天下的位子,如今卻遙不可及。 “大姐可好?” 洛云傾顯然知道洛云溪就在皇宮大內(nèi)的事情,見了洛云溪也沒什么激情澎湃的感覺,不咸不淡的問了聲好。 洛云溪沒想到能再見到家人,面上忍不住高興,可想象洛家如今的境況,那點點欣喜又變?yōu)槌罹w。 “有什么好不好的,階下之囚罷了。” 洛云傾看了看房中擺設,比自己殿中的不知好上幾倍,面上揚起不屑,輕呵了一聲。 “若這天下的階下之囚都如大姐這般富貴,怕是那牢獄之中早已擠滿了人罷?!?/br> 洛云溪顯然沒想到洛云傾竟這般說話,一時沒了言語,倒是綠瑤,想要說些什么,卻被洛云溪阻了。 “大姐如今過得很是快活啊,太子金屋藏嬌,滿東宮的人都知道了,只是不想這女嬌娥竟是個罪臣之女。大姐如今心安理得的享受這般待遇,不知可想過九泉之下的爹爹?!?/br> “我……” 洛云溪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洛云傾打斷。 “我洛家遭此大變,爹娘慘死,臨終之時,兒子不能在身邊送終,甚至連座墓碑都沒有,而自己的大女兒從出事之后面都沒露,帝都皆傳,洛云溪克死爹娘,如今躲在角落里不敢露面,我還不信,如今看來,事實比那傳言還不堪?!?/br> “云傾……” 洛云溪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出口。 “洛云溪,你執(zhí)意嫁與楚離,壞了命數(shù),害我洛家家破人亡,還有什么想說的?” 洛云溪想說不是那樣的,可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也許真的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要嫁人,要與那命數(shù)抗爭,才害的洛家如此,也害得楚離身死。 原來這一切,不怪那心懷叵測的楚離,也不怪明非,都是因為自己那所謂的命數(shù)。 “洛云溪,我見你在這殿中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家中遭此大變,你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心難過,反而圓潤了許多,真真是心寬,我雖是你meimei,卻也見不得你這般沒心沒肺,言語有些冒犯,今后,你好自為之罷。” 洛云傾來的快,去的也快,做了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卻將洛云溪數(shù)落的體無完膚,若是換了別的時候,洛云溪怎么也是能頂回去的,如今,卻不知該說什么,洛云傾的話,句句戳著她的心,沒有一句說的不對。 洛云溪只能受著,因為,這是她犯了的錯。 作者有話要說: 餃子實在是忙,更新時間可能隨意了點,實在對不住各位小天使,我會盡量再盡量的更新,一定會完結的~~~ ☆、用心 自那日以后洛云傾日日來這里,只是絕口不提洛家之事,洛云溪也樂的如此,在這深宮大院,她不能出門,自己的meimei能夠經(jīng)常來,兩個人常常聊天解悶,自是極好的。 明非也常?;貋恚贿^他來的時候,洛云傾定是離開的,而洛云傾來的時候,明非就離開,不知是不是商量好的,有默契的緊。 偶爾二人也會有迎頭碰見的時候,看起來卻沒有什么夫妻的樣子,洛云傾行了禮,明非點個頭,應付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洛云溪對二人的反常不解,只是問誰誰也不說,她不好再打探了深了,只得作罷,日子一天天的過,出宮祭拜父親的事依然沒有消息,眼看著洛云溪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來,很難再瞞的住了。 “大小姐,咱們得盡快出宮了?!?/br> 綠瑤的話里透著焦急,洛云溪又何嘗不急,只是明非這些日子絕口不提出宮的事,洛云溪提了一次后,怕引起懷疑也不敢提,如今卻是再拖不得了。 洛云溪本打算等明非以來就提出宮的事,可沒曾想明非來的卻不那么勤了,從前是隔一兩日就來,如今卻隔了整整七日都未曾來了,洛云溪雖心中焦急,也沒什么好辦法,讓綠瑤出門去打聽消息,可沒打聽到什么不說,還受了些傷。 綠瑤是被洛云傾送回來的,滿身的鞭子痕跡,看著可怖。 “發(fā)生了什么事?” 洛云溪看著綠瑤的傷,連忙將她扶進房間,焦急的問向洛云傾。 “大姐,這皇宮不比咱們家里,特別是東宮皆知,太子在這殿中藏了個美人,日日寵著?!甭逶苾A頓了頓,看著洛云溪的容顏,這些日子又圓潤了些,“宮里爭風吃醋的女人太多,猜忌也多,平日里見不得你,但凡得了機會能夠羞辱你,必是不會放過的?!?/br> 洛云溪啞然,她自然知道宮中如此,只是自己并非明非的妻妾,綠瑤也只是一介丫環(huán),沒想到也能被波及的到,是自己思慮不周了,反而害了綠瑤。 “多謝云傾今日幫忙,否則綠瑤的命怕是要交代了?!?/br> “都是一家人,說什么謝,只是大姐今后更要小心才是?!?/br> 洛云溪點了點頭。 送走了洛云傾不久,明非便來了,還帶著些風塵。 “聽說綠瑤被打了?” 這宮里的消息,可以傳的快,也可以傳不出去,全看人有沒有心,綠瑤剛被打,明非便知道了,可見是用了心的。 洛云溪心里明白,面上卻不顯,只說了句沒大礙,又道了謝,做足了禮數(shù),想了想,又將出宮祭拜的事提了提。 “云溪你知道,洛樊是叛國重罪,按禮要判誅滅九族的” 云溪心中咯噔一下,心中的心思轉了又轉,莫非這明非救了自己來邀功的?只是這明非不說還好,一說反而讓她想起了洛家敗落的罪魁禍首,只是如今自己寄人籬下,想活下去只能忍著,洛云溪想了想沒答話,只等著明非的下文。 “楚離來華國,不是孤身一人,如今帝都里還有黎國暗線沒查出來,外面到處都是官兵,你一出宮,立刻就會被抓住的?!?/br> 明非說的很有道理,可洛云溪不是傻子,他明非是東宮太子,當日既然能在那種境況下,將自己帶離湘臨侯府,如今讓自己出宮不被官兵抓住,本該是輕而易舉的事,他卻如此推脫,莫不是清楚了自己的意圖。 “太子殿下,洛家出事以來,我就在這東宮之中避世不出,不曾祭拜,于情于理皆說不過去,雖我與我爹一向不怎么親近,可他畢竟是生我養(yǎng)我的爹,我若知道有今天,當初怎么也不會……” 洛云溪本意是想讓明非幫她出宮,可說著說著,竟想起了許多,這些年自己對洛樊的親近視而不見,甚至是有意躲閃,洛樊對自己的縱容,最后,是事發(fā)前的幾天,自己與洛樊的那一次談話,沒成想,成了訣別。 “云溪……” 明非張了張嘴,想了想又頓住,沒說出什么。 “太子殿下,我求你,讓我去看看可好?” 洛云溪拽住了明非的衣袖,想了想,又跪了下去。 以明非的身份,洛云溪跪地叩拜都是正常的,可她一向驕傲,不是萬不得已,怎會低頭。 明非看著洛云溪此番姿態(tài),終是不忍,點了點頭。 “再過兩日,我便帶你出宮?!?/br> 兩日的時間洛云溪怎么也是等得的,雖然她不想在這皇宮中多呆片刻,但明非能作此承諾,已是不易。 第二日,外面飄起了雪,洛云傾穿的有些單薄,進屋就連打了幾個噴嚏,拿了絹帕擦了擦,一屁股坐在桌旁。 “大姐這屋子里可是暖和?!?/br> 洛云溪將手中的湯婆子放在洛云傾手中,又給她倒了杯熱茶。 “快暖暖身子罷?!?/br> “大姐不忙,我前日在別處喝了些姜茶,覺著不錯,在這大冷天里,特別適合,今日特意熬了些,送與你嘗嘗。” 洛云傾說著,便差丫環(huán)將手中一直拿著的壺放下,每人倒了一杯。 洛云傾連忙喝了口,然后重重的吐了口氣。 “大姐快嘗嘗,可暖和?!?/br> 洛云溪見洛云傾如此喜歡這茶,笑了笑,喝了一杯,覺著好似有一股熱流涌入肺腑,著實是不錯,又多喝了幾杯。 “我說的沒錯吧。” 洛云傾自顧自的說著,想了想,又問道。 “大姐,可想出宮去祭拜爹爹?!?/br> 洛云溪不知洛云傾怎地知道此事,想著也許是明非與其說的,也不在多想,只答道:“洛家傾覆之時,我便被帶離,一直未曾去爹爹墓前請罪,如今也該去的?!?/br> “你確實該去的,不過就是不知爹爹可會原諒你。”洛云傾慘然一笑,又道,“說來我這些日子也不曾去祭拜爹爹,畢竟是叛國的大罪,若想祭拜,也只能私下里偷偷的,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如今大姐要去,可記得帶著我?!?/br> 洛云溪想去祭拜洛樊是真的,更多的卻是想逃離皇宮,她不知道洛云傾能否替她保守秘密,話也沒多說,只露出為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