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先生喜歡治國之書?” “怎么說?” “先生來侯府已有不少時日,我觀你看的幾乎都是這類書籍?!?/br> 楚離低頭,沉吟了一下,只說:“治國之道乃國之根本,若無這治國之道,百姓必?zé)o安寧,只是,就算有了這治國之書,得了這治國之道,上位者亦能遵循,百姓也未必安寧。” “這是為何?”洛云溪有些不懂。 “你可知這帝都的繁華背后是什么。” “看似升平,內(nèi)里卻是腐朽不堪?!甭逶葡伎剂艘幌?,答道。 “正是,這尚是華國,黎國這樣的大國帝都,而那些如燕、韓、席等的小國,甚至連表面的浮華都不存在?!?/br> “先生可知何故?” “因為人,有人的地方就有爭端,趨利避害,這是本能。就算衣食無憂,生活富足,總還有別的什么想要的東西。人,就是這樣的,為了想要的東西,做什么事都是可能的?!?/br> 洛云溪頓住,楚離說的話一針見血,事實也的確是這樣。就連洛云溪自己無可避免,為了洛銘的地位,殺了那尚未出世的嬰孩。 “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洛云溪喃喃道。 “人人都會心存僥幸,逆法而為,若是成功,便是一步登天,而這其中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便被人忽略了。”楚離停了一下,聲音低了一下,他繼續(xù)道,“或者,還有什么愿望,是人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完成的?!?/br> “那先生也是這樣的人嗎?”我抬起頭期盼的看著他。 楚離沒有說話,他撫了撫我的頭,半晌,輕輕的嘆了口氣,終是吐出一句話。 “云溪,沒有人會例外,包括你,自然也包括我?!?/br> 洛云溪看著楚離在她面前放大的臉,透著無奈與不忍,突然有些悲傷,不知會是什么樣的事能讓這樣的人,不惜代價。 楚離看著洛云溪的眼,突地笑了。 “云溪莫要吃醋,說不定有一天,為了你,我也會不惜代價的?!?/br> 洛云溪睜大了眼,明明知道他只是句玩笑話,心卻不可避免的雀躍起來,想了想,洛云溪將頭脫離楚離的掌控。 “先生莫要說笑?!?/br> 楚離看了看空了的手,嘆了口氣,又放下。 那時的洛云溪只當(dāng)楚離這是句玩笑話,或者說,就連楚離自己也是這樣以為的,只是這以后的是誰能說得清,直到很多年以后,誰知道這句話,竟一語成箴。 洛云傾今日一直沒來,洛云溪與楚離二人讀了會書,便結(jié)束了課業(yè),回了房。 剛走進(jìn)自己院子,洛云溪便被嗆了一鼻子灰,滿院子烏煙瘴氣的,抬頭一看,工人還在修繕屋頂,動作出奇的慢。說來這修東西的活計,還是洛銘最懂,如今他不在,工人好像也怠惰了。 喊了幾聲綠瑤,沒有人應(yīng),無奈,洛云溪轉(zhuǎn)身,想著該去什么地方打發(fā)時間,只是剛剛從楚離那回來,而小銘已經(jīng)走了,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什么好去處,徘徊不定時,她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怎么搞的?” 男子一只手放在鼻子前扇著,然后問洛云溪。 “如你所見”,洛云溪兩手一攤,不想與男子多說。從他身邊穿過,卻被他拽住了手腕。 “洛云溪,你就不能跟爹好好說說話?” 洛樊的手有些用力,咬牙切齒的叫著她的名字,洛云溪沒動,想了想,自己上次與他說話,好似還是幾個月前。 “好吧,你有什么事?”洛云溪用力甩開他的手,揉了揉手腕。 “你這地方能好好說話嗎?”洛樊瞟向她的屋頂。 “你若是覺著我這地方礙了眼,煩請以后莫要光臨。” “你……” 洛樊瞪了瞪眼睛,見洛云溪這幅油鹽不進(jìn)的模樣,終是無奈。 “你二娘她小產(chǎn)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哦?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真相你不是都知道了嗎?!?/br> “云溪……” “是我害得她小產(chǎn),這就是真相,你若恨我,便將我打殺了罷。” 洛云溪實在不想與洛樊在說什么,也不管院中的灰塵,鉆進(jìn)去,就坐在了石凳之上,洛樊盯著她看了半晌,終是無言,對這個女兒,自己還是沒有任何辦法。 “大小姐,你怎么坐在這里?” 綠瑤回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暗下來了,洛云溪一個人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發(fā)呆。任滿院的灰塵落在她 的頭上,肩上。 綠瑤拿了扇子給她扇了扇,洛云溪搖了搖頭,輕輕推開扇子,已經(jīng)臟成這樣,再扇又有什么用處。 綠瑤打發(fā)走工匠,又伺候洛云溪用了晚膳,備了熱水。 “大小姐,水好了,可以洗澡了?!?/br> 洛云溪用袖子擦了擦綠瑤鬢角的汗,“今日累壞了吧,快去休息,我自己可以。” “這怎么行?” 綠瑤瞪大了眼睛,滾圓的像個葡萄,說來,綠瑤與孟君婉的樣貌有些相似,孟君婉死后不久,湘臨侯府新來了一批丫環(huán)。 那一日,綠瑤剛剛進(jìn)府,一下子被洛云溪看到,便要了過來。那時的綠瑤,梳著兩個小發(fā)髻,可愛的緊,她年紀(jì)雖小,因是窮苦人家出身,做事很是穩(wěn)妥,有時候忙些,她卻從不叫苦,很快就把事物上了手。洛云溪這院中,也就留了她一人而已,當(dāng)meimei寵著,雖然還有些嬌蠻,在大是大非上,絕不會掉鏈子。 “有什么不行,趕快去睡吧?!?/br> 綠瑤推脫不過,囑咐了洛云溪兩句,便去了外間。 用手試了試水溫,剛剛好,洛云溪解了衣裳,慢慢踏入,任青絲浮在水面上,鋪成一張妖異的網(wǎng)。 門外一聲天籟傳來,好似一束溫暖的陽光照進(jìn)的洛云溪的心里,忽地炸裂開來,蹦出金色的花蕾,照射出光芒萬丈,沖天而起。 洛云溪靜靜的洗澡,沒有出聲,顧自的享受這琴聲帶來的溫暖靜謐。 一曲終了,洛云溪起身,披了衣衫,推開門,那人一襲白衣,坐在月下,溫暖醉人,如同三年前喝的那壺甘露飲,讓人沉迷其中,再也無法自拔。 “先生怎會在此彈奏?” 楚離收了琴,幾步進(jìn)了身前,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云溪白日里眼神不對,似有悲傷隱匿,我來看看你?!?/br> 洛云溪退了兩步,背抵在門邊,再想退,卻是沒有路了。 “先生你……” 洛云溪剛開口,卻是沒能說出來話來,只因那男子突然堵住了她的嘴。 洛云溪從沒與男子這般親近過,那唇邊的觸感,柔軟溫?zé)?,很不真實,洛云溪的眼里心里,滿滿的都是楚離,他的皮膚,白皙透亮,比女子也不遑多讓,他的眉毛,斜飛入鬢,凌厲卻又溫柔,他的眼睛是閉著的,睫毛又長又彎,他的鼻子,如若山巒,他的唇,他的唇此刻正貼在自己的唇上。 洛云溪倏地瞪大雙眼,終是意識到自己被這人輕薄了,她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一下子將楚離推了開來,可是腿卻又軟綿綿的,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沒個支撐。勉強(qiáng)扶著門站住,洛云溪看著眼前的楚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楚離的眼里,滿是桃花,笑著道:“云溪可是愛上我了?!?/br> ☆、親吻 楚離說的是問句,語氣卻是斬釘截鐵。 洛云溪尚沉浸在那一吻所帶來的震驚中,又被楚離這一句說進(jìn)了心坎里,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回答,只能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楚離見她呆傻的模樣,笑意越發(fā)的濃重,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臉又湊了上去。洛云溪只感覺到那溫?zé)岬奈矬w再一次貼上自己的唇,不同于剛剛那一下的淺嘗輒止,楚離的舌頭狠狠的撬開了她的牙齒,在里面瘋狂的席卷而過,這里,那里,他像一個王者,在別人的領(lǐng)地里肆意侵略,不放過一處方寸之地。洛云溪被他吻得有些透不過氣,舌頭被動的跟著他的力量一圈又一圈的糾纏著。 終于,在洛云溪窒息之前,楚離放開了她,洛云溪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心臟就像要蹦出來一般,她摸了摸自己的唇,麻酥酥的,有些腫脹的疼痛,但那感覺竟是前所未有的,美好。 是的,美好,洛云溪偷偷的瞄了楚離一眼,卻見他氣定神閑的望著一處,洛云溪有些奇怪,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你,你,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月色有些朦朧,湘臨侯府的樹木影影綽綽的,叫人看不分明,但洛云溪還是很清楚的看到那鑲著金絲的紅衣一閃而過的精光。 洛云溪覺著自己今晚的臉可是丟大發(fā)了,話也說不利索,不知是被眼前所見之人驚了,還是被楚離那吻驚了。 “洛小姐這是有了新人忘舊人?”沈世康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楚離,又委屈的道,“我們昨日明明約好的。” 洛云溪這才想起自己昨日央沈世康去查洛銘所中之毒的事,想是有了結(jié)果,急忙從地上起來,沖到沈世康旁邊。 “有結(jié)果了?” 沈世康沒答話,笑意盈盈的看著楚離。 “這是楚離,我的……恩,西席?!甭逶葡椭^,經(jīng)過剛才那一吻,有些心虛,西席這兩個字說的聲音極小。 沈世康明了,也不在問,只是把頭轉(zhuǎn)向楚離。 “早就聽說楚先生大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br> “沈公子更是與傳言一樣,呃,品位非凡?!?/br> 楚離從上到下仔細(xì)打量了下沈世康的打扮,以他之才,竟想不出用什么字眼能形容的出這身打扮的妙處,憋了半天,也只吐出了“品味非凡”這四個字。 沈世康還真沒被人這么說過,頓時來了勁頭,不停的夸贊自己這身衣服。 “我這身衣服是從玉紗坊定做的,用了足足五十兩金子方才做成這一件衣服,看看這成色,這料子,都是最好的?!?/br> 洛云溪的嘴角抽了抽,實在看不出這身衣服除了貴還有什么別的可夸贊的。她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眼神看向沈世康。 “好了,先說說那毒的結(jié)果吧?!?/br> 沈世康見這二人似乎對自己的衣服不感興趣,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停了話,開始說起正事。 “我找沈家醫(yī)館最好的大夫看過了,那棉被上的嘔吐物,呈灰白色,聞起來香香的,應(yīng)是某一種糕點(diǎn)的殘渣,而不是什么毒素。” 洛云溪一下子想起,那一日洛銘在趙姨娘那用過些糕點(diǎn),若是被毒素激發(fā)而吐出來,也是有可能的,并不能說明什么問題,她覺著自己在這個問題上又陷入了瓶頸。 楚離看著洛云溪失落的臉,想了想,向沈世康問道。 “那棉被上可還有其他東西?!?/br> “楚先生不愧是破了盧升案件的主要人物,一下子就問道了點(diǎn)子上?!鄙蚴揽蒂u了個關(guān)子,將洛云溪一臉好奇的模樣看了個夠,方才繼續(xù)說道,“那棉被上還沾惹了點(diǎn)血跡,經(jīng)過我沈家醫(yī)館最好的大夫查驗,應(yīng)是潁毒無疑?!?/br> “潁毒?那是什么?”洛云溪有些奇怪,她從未聽過這樣一種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