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扶住的茶杯一下子偏了偏，濺出幾滴開水，她抬眼的一瞬恢復(fù)鎮(zhèn)定，問：“兒子，這是什么意思？”

    沈與爾心快跳出嗓子眼，被他握住的手不自覺就要收回來，他毫不猶豫用力按住，鄭重其事：“就是您看到的這樣，我把該做的都做了?！?/br>
    回話簡單，直接。眸光專注，堅(jiān)定。

    老太太探究地將兩人打量一遍，慢慢起身，動作依舊優(yōu)雅，她不動聲色地說：“兒子?！甭晕Ⅴ玖讼旅碱^。

    陳顧返也緩緩站直，側(cè)了頭，跟旁邊的小朋友輕聲耳語一句：“小爾，你先在外面等我一小會兒?！?/br>
    她整個(gè)人都驚了，直覺氣氛不妙，一個(gè)字也不敢多說，眼睛只死死盯住他，略帶懇求：陳顧返，怎么都行，別讓我走。

    身前的手攥緊他就是不放。

    “好，那先站到一邊?！?/br>
    他將小朋友帶到窗邊的雕花幾案旁，回身正經(jīng)地望著自己母親，接著讓人驚顫的一聲，老太太的巴掌就貼著他左臉劃過去。

    極重的一下，幾案上的熏香飄了飄。

    沈與爾懵了，有那么兩秒，不知所措，而后一種打在自己身上的心疼排山倒海洶涌著壓過來。她使勁喘一口氣，一把抱住他的腰，從沒有過的用力，臉緊緊貼在他胸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不斷小聲叫他：“陳顧返，陳顧返……”

    他安慰地順了順小朋友后背，舌尖舔一下嘴角，又虛握著左手，用關(guān)節(jié)在這個(gè)位置抵了抵。

    這一下是真的狠。

    他將嘴角翹了個(gè)小弧度，笑得有些不羈卻意外有一種正派范兒，視線對上母親深深的眼睛，聲音輕而有分量：“媽，您解氣了嗎？”

    老太太沉默，從小到大第一次打兒子，心也一陣陣疼，可這還是一孩子，他就下手給拐走。她理順?biāo)季w，轉(zhuǎn)而端詳著沈與爾，問：“小爾，是他逼迫你的？”

    沈與爾站直身體，低頭望著自己腳尖，急得直哭卻還是一字一句告訴她：“不是，陳奶奶，我……喜歡他，第一眼就喜歡，很久很久了。對，對不起，您罵我吧！”

    “別哭。”老太太將她拉到身前，摸著她的頭發(fā)嘆氣，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無論多大在心里都還是個(gè)孩子，她的目光軟下來，“小爾，奶奶這是怕你吃虧??！”

    “他……不會，真的?！?/br>
    “哎，你倒是替他說話。”

    老太太將她的手裹在掌心，一拍一拍的。沈與爾一下子破功，最受不得這種慈愛的溫柔，她咬緊嘴唇，抽噎地腦仁都開始疼。

    “兒子。”老太太莊重地看過去，“從小我就教育過你，對待感情要認(rèn)真，誰家孩子不是家里的寶貝，別做人渣?！彼D了片刻，陳顧返做出耐心等待的姿勢，她接著開口，“這孩子我看著長大，不是你玩一玩的對象，你給我句準(zhǔn)話?！?/br>
    “準(zhǔn)話嗎？”他輕輕重復(fù)，笑起來，眼睛越發(fā)魅力，“我老婆，您兒媳婦?！?/br>
    老太太就盯住他看，似乎要從他眸子里看到心底。自家兒子多少還是了解，從不輕易承諾，不愿意的事情不做，不喜歡的人不碰，這句話分量已經(jīng)很重。

    她再次嘆氣，抬手。

    沈與爾嚇得魂飛魄散，匆忙抱住老人家的手，一開口就被自己的哽咽嗆到，斷斷續(xù)續(xù)地請求：“陳奶奶，別打……”

    半句話就給老太太逗樂，睨了兒子半晌，轉(zhuǎn)而又看她：“傻孩子，這么護(hù)著，以后被欺負(fù)了怎么辦？”

    陳顧返把人重新帶回懷里，沈與爾一聲不吭地拱開扶著老太太坐下，自己坐在對面給她換掉杯子里涼下來的茶。

    “小爾，你快吃點(diǎn)東西?！崩咸衙媲八芯G茶跟茉莉花味道的點(diǎn)心推到她那邊，越看模樣越心疼。望著兒子繞在小孩脖子上的手，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玩起她鎖骨，又一陣心疼。印象里總覺得這還是個(gè)沒長大的孩子，怕給她弄得不自在，于是嗔著兒子：“你收斂點(diǎn)兒?！?/br>
    陳顧返坐起身，一手撐在桌邊托住下巴，笑：“現(xiàn)在不想收斂?！?/br>
    “真是沒法沒天的?！崩咸私馑宰樱D(zhuǎn)而抬眼，問：“疼不疼？”

    他舌尖抵一下嘴角，眉目張揚(yáng)著說：“疼?！鄙蚺c爾就一瞬抬頭，想伸手去碰又不怎么好意思。

    “也好，長點(diǎn)記性，記住你的準(zhǔn)話?！崩咸娚蚺c爾伸出的手腕，話語帶笑，“他們都讓我打聽家里的奇楠沉香被顧返送給了誰，原來早就在你這兒了?！?/br>
    沈與爾這才想起自己忘記摘下來，剛一動作就聽對面開口：“好孩子，別摘，本來就是給陳家媳婦的東西。”

    “小爾，你知道奶奶有多喜歡你，撮合來撮合去到底還是便宜了這個(gè)兒子?！崩咸帽w瞥著茶，略作停頓，感嘆，“你要受了委屈一定別憋著，今天不知道是這樣的情況，也沒準(zhǔn)備什么東西，這個(gè)不能草率，回頭去家里挑給你?！?/br>
    沈與爾雙手抱著茶杯，低頭斂眸，不怕被罵，就怕這樣的感動，眼圈不自覺又紅起來，說：“謝謝……陳奶奶?！?/br>
    “陳奶奶？”對面重復(fù)。

    她張口，糾結(jié)半天。

    老太太笑：“沒關(guān)系?！?/br>
    陳顧返的手已經(jīng)挪到她側(cè)腰，懶洋洋靠在沙發(fā)椅里，交疊起雙腿，擺出一副虛心聽著的樣子。果然對面就問：“兒子，怎么跟沈老先生交代？如果他一不高興用拐杖砸你腦袋，我一點(diǎn)兒也不會插手，這可是他的寶貝?！?/br>
    他眼尾挑了挑：“我會慢慢說。”

    “你爸爸那邊，還有家里其他人……”她無奈卻總掩蓋不住眼里的慈愛，“我先給吹吹耳邊風(fēng)，你們好好的。”

    他雙手疊起來，放在桌面，笑。

    兩人給老太太送上飛機(jī)，沈與爾跟著他回到酒店，洗了把臉出來就見他就斜斜靠在床頭，他略微抬起下巴，示意她過來。

    她晃過去，跪坐在床邊，渾身的緊繃在這一刻終于放松下來，伏在他胸前一動也不想動，手卻下意識地從他嘴角摸到側(cè)臉，輕輕揉起來。

    陳顧返捏著她的手指，問：“怎么這么涼？”

    她蹭了蹭，嗡嗡開口：“緊張的，我緩一緩?！逼鋵?shí)那一巴掌還有點(diǎn)被唬住，現(xiàn)在心里仍舊一抽一抽的疼，她說，“陳顧返，他們都很好，下次別再往自己身上攬。”

    他翻了個(gè)身側(cè)靠著，一手撐住頭，另一只手將她按住不讓動，湊過去一口一口地親她，從嘴唇到下巴，再到耳根，脖子，每一個(gè)地方都不放過，就這么溫柔的，舌尖觸著吮過去。

    她重重呼吸，側(cè)了頭，讓他進(jìn)行得更順利。

    他的手隔著毛衣在她身上輕輕重重地摸起來，嘴唇貼著她的皮膚磨磨擦擦著問：“第一眼就喜歡我？可是為什么我后來才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