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火炭啪啪響,兩人坐定,趙啟謨看著李果,李果瞬間默然。雪夜,突然見到趙啟謨,李果第一個念頭是心疼他凍壞了,到此時,才真正意識到,趙啟謨出現(xiàn)在他面前,就在他房間里! “阿鯉與我說,你離開了瓠羹店?!?/br> 趙啟謨打破沉默,他話語里帶著暖意。前來四方館前,趙啟謨還擔心李果已搬離,幸好他還在。 “我前日跟掌柜辭工?!?/br> 李果將手掌伸到火旁,溫?zé)岬幕?,烤得人很舒服?/br> “啟……是因為這件事,才過來嗎” 李果期許的望著趙啟謨,火光將兩人的臉龐映得通紅。 “直喚名字無妨。” 趙啟謨想是一年的阻隔,和之前會面的疏遠,讓李果連一個名字都喊得吞吞吐吐。 “我來見你,有事問你,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獨自一人前來京城,吃住用都要花費,現(xiàn)下又把工辭了,何況已入冬,挨餓受凍不說,找份糊口的活,也不容易。 “我初十要啟程回刺桐,回去過年?!?/br> 李果輕輕說著,距離下月初十還有十二天。 “可有盤纏?” 聽到李果說將回去刺桐,趙啟謨一陣沉默。 這是件極重要的事,卻在這幾日相互疏遠下,他不問,李果不說。 “有,我身邊有錢。” 李果身上披的袍子,有著精美紋樣,何況這四方館舍,也不是一位食店伙計能住得起。李果說他身邊有錢,趙啟謨相信。 “聽胡承信說,我離開嶺南,你便去了廉州,這一年過得如何?” 兩人離別已有一年之久,當時趙啟謨跟李果說:你我云泥殊途,來日無期。 李果將頭低下,回想被誣陷偷珠、被打被踹,受冤入獄,這是趙啟謨走后便發(fā)生的事情;而后去廉州,也險些命喪于刺鯊之口,然而也因此獲得一顆六分珠,也因此被王鯨勒索,本以為百金散盡,后來,爹回來了。 這一年,發(fā)生了這么多事,豈是三言兩語能說完。至于那些遭罪、受苦的事情,李果也不想告知趙啟謨。 “我過得挺好,在廉州幫瑾娘看珠倉?!?/br> 趙啟謨知李果沒說實話。哪怕時至今日,趙啟謨還常想起他離開嶺南時的決絕,及隨即李果所遭遇的苦難。 “我與胡承信有書信往來,他告知我,你離開珠鋪的事?!?/br> 其實,我都知道。 “胡郎都說了什么?” 李果仍未將頭抬起,他被人欺凌的事,竟被胡郎告訴了趙啟謨嗎? “四分珠、紫袍,你遭人陷害的事?!?/br> 趙啟謨記得很清楚,當時胡瑾那封信,他讀了數(shù)遍。 “啟謨,我也有事問你?!?/br> 李果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你想問什么?” 聽李果喊他啟謨,趙啟謨的聲音溫柔。 “我前往廉州后,刺桐家里收到五兩金,可是你托人寄出?” 這五兩金,后來果娘問李大昆是否是他寄出,李大昆說不是。那么也只有一個人會寄,而這人遠在京城,金卻從廣州寄出,是因為胡瑾在幫忙嗎? “啟謨?” “是我托胡瑾寄出?!?/br> 趙啟謨啟唇回答。 他擔心李果在廉州吃苦,無力養(yǎng)家,擔心李果因為貧困,而活得更艱難。 “你明明說你我云泥殊途?!?/br> 李果眼角發(fā)紅,他還記得趙啟謨當時說的那些傷人的話。 然而,啟謨,終究是啟謨,他并未曾改變。 “看來胡瑾說關(guān)撲的事,也是真的。” 李果隔著布料,看不見趙啟謨手臂上的傷痕,他還是盯著趙啟謨手臂看。 見李果目光落在他左臂上,趙啟謨便知道,胡瑾把關(guān)撲賭刀的事說了。 “啟謨,你為何這么做?竟和王鯨賭刀?!?/br> 別再拿冷漠的語氣,絕情的話語唬他,他再也不信。 這本是有意隱瞞的事,不想還是被李果知曉。 “幼時,你從海中將我救起,我欠你一份情誼?!?/br> 趙啟謨平緩陳述,想必他后來回憶與王鯨賭刀的瘋狂行徑,也是以此為借口吧。 “不是,你不承認罷了。” 李果搖頭,如果趙啟謨今晚沒來找他,他幾乎真的相信了他的漠然。 趙啟謨心思很深,往時他常不理會李果,但他卻不是厭煩,似乎為了某些事。 “啟謨,讓我看看傷痕?!?/br> 李果伸手碰觸趙啟謨的袖子,他挽起趙啟謨的袖子,看到手臂上一條長長的刀痕。 可見胡瑾說切得很深,傷得很重并不假。 “你不讓我知道,還搶我香囊,說那些絕情的話。” 李果手指碰觸手臂上的傷痕,指尖仿佛能感受到到傷口曾經(jīng)的疼痛,這讓李果越發(fā)心疼、難過。 “你說我有邪念,讓我早早斬斷,那你呢?” 李果拽著趙啟謨的袖子,他身子挨靠趙啟謨,他聞到趙啟謨衣物上的龍涎香氣味和淡淡的體味,他將一只手掌貼熨在趙啟謨胸口。 “啟謨……” 李果溫?zé)岬臍庀⒓m纏趙啟謨的脖頸,他目光落在趙啟謨緊抿的雙唇上,李果的臉龐往上貼近。 趙啟謨本就是理虧,何況一旦動情,心思最難遮掩,縱使才高八斗,一時也被李果駁得無言以對。李果挨近的溫?zé)嵘眢w,趙啟謨并非不想擁入懷,只是他不能。 “你我皆為男子,八尺之軀,屹立天地?!?/br> 趙啟謨大力推開李果,他的神情冷厲,義正言辭。 李果站在一旁,仰起的臉一道淚痕。 “李果,莫要再來糾纏?!?/br> 趙啟謨這句話,聽著竟似在請求。 作者有話要說: 趙啟謨:我還能再忍兩章 胡瑾:我真是可愛的小信鴿 第77章 陌路 午后的老劉瓠羹店, 前些日被砸毀的窗戶, 用木板堵著,窗外寒冷的空氣還是會從縫隙鉆進, 往店里灌。 “劉掌柜, 趕緊叫個人修窗戶, 這冬日沒法子過啦?!?/br> 袁六子搓搓凍僵的手,把手掌捂在瓷碗上, 他捧起大碗, 呼呼喝著熱羹湯。 “老頭我都不覺得冷,枉你是武將之后, 就這身子骨?!?/br> 老劉坐在灶火旁, 烤得渾身暖洋洋。 “我家鄉(xiāng), 冬暖夏涼,壓根就沒有冬季,不下雪。說來京城樣樣都好,就數(shù)冬天不好。” 袁六子身為一位祖?zhèn)魅沫傊菽闲U子, 畏冷。 老劉似乎沒在聽袁六子說話, 他打量自家鋪子, 語氣難免有些惆悵:“南橘這一走,還真是需要再招個伙計?!?/br> “六子,你說他會不會是位上京趕考的書生?” 老劉覺得李南橘溫雅,樣貌又好,約莫是位來京求功名的書生。只是這書生倒也有趣,來他老劉店里當伙計。 “不是, 是位商家子?!?/br> 袁六子說得很肯定。 “我兩日前在城東書肆買書,正見他坐在周家珠鋪與人交談,穿著打扮像位商賈?!?/br> “你會不會是看錯了?” “錯不了,就是他?!?/br> 李南橘這么秀美的后生,他的模樣、儀態(tài),袁六子記得清清楚楚。 “那你說他為何到我這里當伙計?有什么企圖?” “我琢磨著,恐怕是為尋人吧?!?/br> 袁六子也是猜測,可惜他和李南橘相識日淺,若不倒可以親自問問他。 袁六子是瓊州袁都監(jiān)之孫,本名袁琦。他來京城已有一年,名義是游學(xué),實則他無心功名。他是武官子弟,文才一般,行為荒誕,在京城也沒結(jié)交上幾個高官子弟,能稱為好友的,大概也就柳學(xué)士之子柳叔瑀。 可惜這人秋時出仕鄂州,袁六子在京城便覺孤寂、無趣,好在還有老劉家的瓠羹店相伴。 自秋以后,袁六子便常告假,他也不怕明年被學(xué)官攆回家去。他閑來無事,四處游蕩,這也才會在城東,見著李果。 自從,街頭那家張舟瓠羹店使壞,把老劉瓠羹店的窗戶砸了后,并未消停幾日。 一早,袁六子經(jīng)過木橋,見老劉夫婦在店門口打掃,地上一片鮮紅的液體,看著怪惡心。 “怎么回事?”袁六子走來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