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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比鄰在線閱讀 - 第54節(jié)

第54節(jié)

    “聽李掌柜說,李果年紀輕輕,獨自一人離鄉(xiāng),從刺桐來廣州還不到一年。他會不會是在家鄉(xiāng)有什么仇家?出來避禍?”

    蘇司理覺得有這個可能,而刺桐和廣州同是大港,往來十分便捷。

    “刺桐王家,王鯨?!?/br>
    趙啟謨啟唇說出這幾字,恐怕真是王鯨找上門來。李果曾說他離開刺桐前,還報復過王鯨,靠著小孫的幫忙,才逃出刺桐。

    “你是說刺桐王承信家,他家的船五六天前靠港,昨日還停泊在港口?!?/br>
    胡瑾記得很清楚,這艘海船特別大,而且船東家跋扈,泊港那天還和其他商船起糾紛。

    趙啟謨的神色凜寒,袖子下的手拳起又舒開,他冷冷說:

    “就是他?!?/br>
    “小官人,我知道你救友心切,不過我們這么過去,沒船沒兵,什么也干不了。我回去喊幾個兵,開兩艘船出來。”

    刺桐王家,財大氣粗,空手交鋒,人可帶不出來。

    “我和王鯨是舊相識,他會讓我上船。”

    趙啟謨心里已有決定。

    “勿要打草驚蛇,等胡承信回來?!?/br>
    蘇司理勸攔。

    “在此等我?!?/br>
    胡瑾留下這句話,匆匆折回城東,留下兩人。

    待胡瑾離去,蘇司理跟趙啟謨說:“已知下落,勿要急躁,且到前方分茶店等候”

    趙啟謨不語,他在思索一件事,他去過海港,知道怎么過去,而海商喜歡在自家船上掛書有姓氏的旗幟,不難找。

    因為饑腸轆轆,蘇司理看著巷子外熱鬧的朝天街,他知道大街上有家分茶店,離港口也近?!摆w舍人,這王鯨是個怎樣的人?李果與他因何結仇?”蘇司理朝巷口走去,他還以為趙啟謨在身后,見一直沒回應,蘇司理才回頭,身后,哪還有趙啟謨的身影。

    “都說不要輕舉妄動,真是少年心性!”

    蘇司理拔腿追,不過跑出四五步,就覺得眼前一抹黑,連忙扶住墻,額頭冷汗直流,雙腳直打顫。

    不行不行。

    犯病了,一餓就犯病,別說跑,再走幾步估計就要倒下。

    李果從昏迷中醒來,還沒睜開眼,就覺頭疼,不只頭疼,渾身都像要散架般疼痛、難受。抬手擦臉,沾到黏糊糊的東西,舉到面前,瞪大眼睛,看到一手的血,“啊”,李果驚恐地坐起,這個動作扯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從醒來,他就覺察自己在船上,因為身下的地面在搖晃,四周光線有限,空間狹窄,李果想,自己在船艙里。

    他努力回想先前遭遇了什么,一用力想,便頭疼欲裂,想捂住頭,李果的手卻摸到額頭上一條血口子,手指碰觸到傷口,記憶閃回到巷口被毆打的情景。李果肩膀微微抖動,他想起四個心狠手辣的人,還有站在水岸旁,觀看這一切,嘴角勾笑的番娃。

    挨第一棍時,李果就聽出番娃的聲音,他cao著一口刺桐鄉(xiāng)音,說著蹩腳的嶺南土語,指揮暴徒打他。

    亂棒之下,李果無力抵抗,被打暈在地,后來便又是如何來到這船艙?

    李果想站起,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法直起腰,船艙就半人高,昏暗中,李果用手指觸摸頭上的木板。會有一處入口,李果知道船艙的結構。他摸到松動的木板,用力往外推,并不能推開,艙門被從外頭拴上。

    李果坐回地上,抱著膝蓋,他查看手臂的傷,看得不大清楚,只能用手指去碰觸,輕壓皮膚,疼痛,而且腫起。不只手臂、腳上、腰上也都有棍打腳踢的痕跡。

    李果將頭埋在膝蓋,他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哪里,也不知道番娃想干么。番娃只是王鯨的一條狗,見到番娃,便等于他落到王鯨手中。

    昏暗中,李果靜靜聽著海浪聲,想著家鄉(xiāng),想著娘和果妹,眼眶逐漸濕潤。

    疼痛讓李果注意力降低,他其實沒法很好地去想她們。他十六歲的人生里,第一次如此絕望、恐慌。但是他又是安靜的,他怕自己會痛哭,一旦痛哭,便是接受了這可悲的處境。

    李果很少去思考為什么王鯨從小到大,都跟他過不去。這跟小時候,孩子們去踢條病弱的老狗不一樣,因為老狗被踢打了,只會哀嚎,孩子們很歡樂,然而每次都這樣他們就也覺得無趣。李果像只小猴子,被人丟石頭它會撓人,這只猴子不聽話,不示弱,很強勢,但是它也只是小猴子,要靠山沒靠山,自身力量又小,還又抓又撓,又蹦又躥,如此惹人厭。

    不知道多久,船艙外,傳來說話聲,李果警覺抬起頭,正對上緩緩打開的船艙,還有船艙外的星光,突然,一只大毛手伸進船艙,將李果往外拽。

    第57章 追蹤

    李果被拉出船艙, 滿頭的星光, 身邊有四五位壯漢,正是劫走他的人, 而船已不在海上, 而是一處沙灘。黑燈瞎火, 李果辨認不出是在哪里,恐怕也是他未曾抵達過的地方。

    “走!”

    李果受傷, 行動慢, 稍作停留便被歹徒推搡。

    沒有問你們是誰,以及要帶我上何處, 因為仰頭就能看到前方停泊著一艘大海船, 主桅上的大燈籠, 映亮一幡旗幟,上書“王承信”三字。番娃人就站在大海船甲板上,看著李果登上木梯,模樣得意。

    “番娃!我和你無冤無仇, 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李果沖著番娃怒叫。

    “遭什么報應, 就你這條死魚樣的東西, 還想翻身?”

    番娃冷笑,揮手:

    “帶他進去?!?/br>
    甲板上的水手,看到押著一個少年上來,聚在一起,交頭接耳。

    “還不干活去?!?/br>
    番娃將他們趕走。在這艘船上,番娃被尊稱為劉雜事, 番娃本名劉期。

    海船又緩緩起航,搖擺中,李果人已經被帶到船廳。

    王家的海船,一直由王鯨的二叔王晁管理,王晁親自隨船,買售貨物。自從王晁病倒,則交由跟隨在王晁身邊多年的林雜事管理。王鯨素來與他二叔不合,想趁著王晁病倒,將船上屬于王晁的人趕走,自己頂替王晁,自然是想得天真——王晁只是臥病,但還管事。王鯨索性自己買船,扛著老爹王承信的名號,憑借王家的人脈,竟也有模有樣地做起生意。

    船廳正中坐著王鯨,時隔多時,這人越發(fā)肥壯,也不過十九之齡,看著有三十。他一臉肥rou,俗不可耐地渾身掛滿金飾,指上連套好幾個黃金、寶石戒指,兇眉惡眼下,掛著一對縱欲過度的厚重眼袋。在王鯨身邊,還坐著兩位單看面相就絕非善類的人,其中一人李果認識,是猴潘,另一人也見過幾面,跟番娃一樣,是王家的仆人,叫王九。

    李果因為路上掙扎,而被歹徒拖進船廳。王九說:“這就是李果,我怎認不出來”,又說:“哎呀,可憐,打成了這副模樣”,猴潘則是取笑:“果賊,早知今日事,悔得腸子青?!?/br>
    “猴潘、王九,我?guī)讜r得罪你們?”

    李果憤懣,他從地上爬起,揉著被歹徒扯疼的胳膊,他和王鯨有過節(jié),自長大后,和猴潘、王九,則從未招惹。無非因為他們是王鯨的狗,這樣損他,以討好王鯨。

    “就瞅你不順眼,怎么著。”

    猴潘見李果要從地上爬起,照著李果小腿腹踹去,李果疼得一時跪在地上。真是個小人。

    “你這小子,聯(lián)手番人禍害王員外,不得好死。”

    王九又在背后補一腳,把李果踢趴在地。這分明是故意打給王鯨看,以示忠誠。

    王九雖說和李果無過節(jié),但他看不慣李果目中無人,明明是個窮鬼,一條賤命,也敢跟他家主人竟高低,不識好歹。

    猴潘說:“我看運至占城,賣與交人作奴,教他永世不得翻身?!?/br>
    王九說:“豈不便宜了他這條賤命,依我看不如打折腿,丟棄澎湖,那島民兇殘野蠻,正好叫他死無對證?!?/br>
    李果聽得惶恐,他從未聽聞過這樣惡毒的事情,也不曾想過。他被劫出海,汪洋一船,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這幫人別說將他賣為奴,遺棄荒島,就是殺了沉海也沒人知道。

    “王員外,覺得哪個好?”

    見王鯨走上前來,王九討好問著。

    “我那圣人二叔可是說了,誰沒有個過錯,得以德服人。”

    王鯨繞著李果走,居高臨下打量李果。李果手腳烏青,臉上則是大片血污,就是衣服上,也血跡斑駁,然而即使這么凄慘,李果那張蒼白小臉還是仰著,黑亮的眼睛直視著王鯨。

    “我二叔說得是吧”

    王鯨伸出肥手拍著李果的臉,他臉上帶著譏諷的笑。李果隱忍不發(fā),蒼白的臉,被拍得發(fā)紅。

    “莫以為逃出刺桐,我便奈何不了你,得罪我王鯨,你就是上天下海,也還在我掌心之中?!?/br>
    李果默然,確實是自己太天真,以為逃去廣州便沒事,卻不想,只要在海船抵達得到的地方,他李果早晚還是要落王鯨手里,竟是沒有他容身之所。

    “往時可是伶牙俐齒,怎得不說話了?”

    王鯨縮回拍打李果臉的手,他看了看手指沾染到的血跡,露出嫌惡表情,手指往李果衣領上抹。

    “我……那時頑劣不曉事,不知天高地厚,冒犯王員外?!?/br>
    疼痛、失血使得李果虛弱,頭暈,他往時不曾去好好審視過王鯨和他身邊這群人,直到此時,李果才感受到害怕。

    “還有呢?”

    王鯨表示很滿意,他拽著李果的發(fā),讓李果將臉湊過來些,說得更清晰。頭發(fā)被暴力拉扯,李果吃疼,何況額頭還有一道口子,這么一扯,李果疼得含淚,說:

    “王員外,放我走罷,我往后再不敢冒犯。”

    畢竟只有十六歲,雖然命賤,可打小娘寵著,也沒有被人怎么虐待過,連番幾次暴力下,李果服軟。

    “如此說來,是要悔過啰?”

    王鯨捏著李果下巴,王鯨想如果不是被打得慘,還染上血污,平時這張臉倒是很漂亮。

    “要我放你可以,去洗刷干凈,換身婦人衣服,好好服侍我,服侍得舒爽,船到刺桐,我就放你下船?!?/br>
    王鯨說時還掐把李果的腰,相當下流。

    他這話語一落,猴潘和王九也一并猥瑣笑著。海船上百無禁忌,何況缺女子,拿些清俊的少年做那不可名狀之事,也不罕見。

    “不樂意?”

    見李果倔強地將臉別向一旁,扳也扳不回來,王鯨揚手,重摑李果耳光。王鯨十分惱怒,適才才哀求著,現(xiàn)下又不屈不撓了,玩他是吧。

    李果被打歪在地,他實在精疲力竭,躺在地上,倦著身子,咳著血。

    這一耳光打得狠,打得李果滿嘴的血。

    看著這個遍體鱗傷,鼻青臉腫的李果,王鯨一時對他也沒了興致。

    “把人關貨艙?!?/br>
    王鯨嫌惡地看眼李果吐在地上的血沫,對王九說道。

    王九去抬李果,一個人抬不動,猴潘搭手幫忙,李果意識似乎已有些不清晰,喃喃說著什么。

    等李果被抬走,就有仆隸過來擦抹李果留下的血跡,王鯨還覺得有血腥氣,讓人多燎些沉香。

    從李果被帶到船廳,番娃就也跟隨進來,他關了船廳的門,抱胸站著旁觀。年幼時的番娃一頭像稻草似的黃發(fā),沒少被人嘲諷,但他家好歹在王家伺候三代,待遇遠勝于其他仆人,番娃也得以讀書識字,現(xiàn)今在王鯨船上當雜事,管著船上的人員。

    “你抓他時,可有人瞧見?!?/br>
    王鯨坐回原先的位置,仰靠在軟榻上。船廳裝飾奢華、繁復,所需用品,應有盡有。王鯨享樂慣了,把他往時生活那套,也照般到船上來。

    “有一位珠鋪伙計在旁,被一棍敲暈。當時趁著夜色,將李果劫走便跳船離去,除去李果,誰能知道是我?!?/br>
    番娃頗為得意,畢竟是他在驛街發(fā)現(xiàn)李果,而且還是他親手策劃劫走李果,功勞不一般啊。

    “干得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