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父皇的口諭,楚荀自然要遵從,一會兒還得讓小鏡子去回話,報告太子有好好吃蘋果。楚荀在腦子里將蘋果丁想成了幾十個梅千燈,扎一個吞一個,咬得粉粉碎,還不解氣。 “殿下,喝點茶吧。” 太子殿下發(fā)泄得專注,接過茶盅就往喉嚨里灌了一大口。 嗯? “這茶味道怎么有些怪?!背魍柚牙锟匆谎?。黑乎乎的茶水,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泡出來的。他皺眉,用犀利的眼神望向小鏡子。 小鏡子不敢再瞞,從實招供:“是梅公子特別為殿下熬得草藥湯。” 嘭! 楚荀把茶盅摔在桌上,差點就翻了。 “小鏡子,好久沒罰你,膽子是愈來愈大了?!彼钦媾?。 小太監(jiān)立即跪在地上,帶著哭腔求饒:“殿下恕罪,梅公子說他家有六個哥哥,都經歷過太子這樣的事情,只要喝了這個藥就好了。他是怕太子難受,才要奴才拿過來給殿下喝。念在梅公子和奴才一片冰心,太子殿下不要罰我們。” “你倒是跟梅千燈成一腿兒的了?!?/br> “奴才是殿下的狗腿!”小鏡子正欲撲過去,被楚荀一腳踢在胸口,又滾了出去。 沒主子發(fā)話,小鏡子便只得跪在不遠處,他有些后悔,后悔這把可能賭錯了,不該跟梅公子滾到一條戰(zhàn)壕。 可隔了片刻,聽到頭頂上,有“咕嚕咕?!钡穆曇?。小鏡子大著膽子偷偷瞄他一眼,果然看見太子皺著眉頭在喝那盅是藥非茶的液體。楚荀喝完,“啪!”把茶盅往桌上一扣,放話:“出去告訴梅千燈那個莽夫,要是沒效果,本太子拿辣椒水灌他!” 說罷,很順手地塞了塊蘋果丁進嘴里。 【小劇蛋】 小灶房。 小鏡子在扇火煎藥,梅千燈在一旁監(jiān)工。 忽然,她的視線落在半框蘋果上。于是走過去,彎腰挑了一個。 “公子?”小鏡子納罕。 只見梅千燈默默去水缸里舀了一盆清水,慢條斯理地將蘋果放進去搓洗完。她本欲伸手掏袖子(想拿軟劍出來),一瞬后又把玉手改道,去拿了掛在墻上的一把小刀。 “公子?”小鏡子更加納罕。 梅千燈低頭專注削蘋果。一根蘋果皮,都沒斷。削干凈后,還是老樣子,把光皮兒的蘋果朝上空一扔,寒光幾道,蘋果在空中□□,變成大小平均的蘋果丁,老老實實躺在盤子上。 “藥好了,快些端給太子?!彼nD,小鏡子以為還有啥服藥的注意事項要告訴他,結果她又說,“一會兒蘋果就銹了?!?/br> “……” 梅千燈,削蘋果不斷皮,可以許愿哦! ☆、第8章 出宮 自從服了梅千燈的獨門秘方,楚荀發(fā)現(xiàn)還真有效。而且,效果杠杠滴。 當天晚上,太子說話嗓子不疼了,一照鏡子,痘痘也消下去不少,遂神清氣爽地在明覺殿的小花園里散步賞月。 忽聽假山后面?zhèn)鱽硪魂嚨秳ζ瓶章?,極快,十分有力。楚荀骨子里有一種執(zhí)著,對八卦的執(zhí)著。他幾乎是立即的,貓著腰踮著腳尖就蹭蹭蹭半跑半跳去假山邊,從假山縫隙里往外偷窺。 只見梅千燈一個人正在月光下認真練劍,她身姿輕盈,反應敏捷,一招一式耍得眼花繚亂變幻莫測,遠遠望去好似天女撒花又像群魔亂舞,這種亦正亦邪的氣息把握得恰到好處。 楚荀冒出來一個假如,假如不是梅千燈,其他人練這套劍法都不會好看。 這種不由自主中變相贊美梅千燈的念頭,讓楚荀對自己產生出一種自責,他對自己開始生氣。正要舉步離開,梅千燈停下動作,極其準確地面對楚荀藏身的那塊假山,淡淡喊:“太子?!?/br> 楚荀有點不相信,那個莽夫如何知道是他。萬一是他殿上那幾個磨人的小妖精呢?或者是表面乖覺內心奔放的小太監(jiān)呢?基于這點不相信,楚荀整個人跟壁虎似的貼在假山石上,打死不出去。 “太子你鏡子掉了?!?/br> “啊?在哪里!”楚荀蹦離山石,下意識往衣袖中一探。他的寶鏡分明乖乖躺在袖內……娘之,這莽夫吃了豹子膽居然敢欺騙本太子。 楚荀已經指著梅千燈鼻子了,可還在想臺詞,怎么罵得不帶臟字還要彰顯皇室威嚴。腦子短路,一口氣沒接上來,后面小鏡子卻匆匆跑來復命。小鏡子將將被楚荀派去給皇帝回話,為蘋果那事兒。 小鏡子:“太子殿下,皇上又有新的口諭了?!?/br> “說?!背髂蔷珳实牟幌橹性俣纫u來。 “皇上說,梅公子初來乍到,肯定沒有好好逛過京城,故爾要殿下盡地主之誼,明日上完早課以后帶梅公子出宮轉轉?!?/br> 楚荀臉拉得老長:“……” 梅千燈也沒說話,只把劍鋒朝下握在手里,抱拳向太子彎腰行禮:多謝太子,麻煩太子了。 太子殿下冷哼一聲,完美的甩了下衣袖,氣呼呼走了。他似乎漸漸在養(yǎng)成一個習慣,對其他人擺戲,獨獨對梅千燈擺譜。 翌日是個大晴天。 狄木陽出門之前,對著皇宮方向拜了拜。 各方神靈保佑,太子殿下和梅公子千萬不要打起來。 宮里。 小鏡子撐著傘伺候楚荀,梅千燈緊隨其后,他們都換了便衣準備出宮。打扮得清貴不凡的太子還嘰嘰咕咕嫌棄梅千燈,因為梅千燈穿了一身黑,她總喜歡穿黑衣,毫無點綴之物,太樸素太沒派頭。 “莽夫,這穿的都算什么啊,帶出去丟本太子的臉?!背髯杂X說得極其小聲。 “太子,這是黑蠶絲?!憋@然,梅千燈聽見了,還給楚荀解釋。與蠶絲相似,但有種蠶天生吐黑絲,極軟滑,也極名貴。誰說梅千燈沒派頭了,人家是低調的華麗,一點不給楚荀丟臉。 楚荀噎著,黑蠶絲的料子啊,這莽夫家里還挺有錢。不過——“你的意思是本太子沒見識,都不知道你穿的是黑蠶絲么?!實話跟你說,這料子本太子壓根看不上,都不屑做衣服穿,就拿來當床單睡。”他發(fā)飆。 梅千燈:“……”(我又哪里惹太子生氣了?) 狄木陽剛進宮就看見太子叉腰怒斥梅千燈,飛撲過去抱住太子,淚目:“太子殿下息怒啊……” 僵持之間,隱約聽見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喊太子殿下,但只有梅千燈回頭,她便看見朱里。 “太子殿下,帶朱里一起出宮吧?!?/br> 楚荀漂亮的翻了個白眼,沒好氣:“你們幾個猜拳,你又贏了?” 朱里笑嘻嘻,點頭,嬌羞狀。 似乎皇后默許了明覺殿上的宮女,可以做些比其他宮女出格的事情。當下楚荀分明可以用太子高高在上的身份,勒令朱里滾回明覺殿去干活,可楚荀卻皺了皺眉頭,無奈:“那你別搗亂。” “是?!?/br> 因此,梅千燈多看了兩眼朱里。 朱里也察覺到梅千燈的目光,梅千燈的眼神很淡,像天上的白云,讓朱里抓不住她眼神里的心思。 “殿下,我們要帶梅公子去哪玩?”朱里擠到楚荀傘下。 楚荀很不客氣地把這位jiejie又推了出去,別占本太子的遮陽傘,地方不夠。 又想,要帶這個莽夫去哪兒?某人腹誹:太高雅的地方,不適合這莽夫;太市井的地方,又不適合本太子。折中之法……“去京城最好吃的酒樓,先感受一下舌尖上的京城!”真是個機智的好主意。 朱里:“殿下和梅公子都不喜油膩,聽說城西新開了一家素齋鋪子,門庭若市,味道極好,不如去試試吧?” “你帶路?!?/br> 朱里莞爾一笑,特別對站得最遠的梅千燈拋去媚眼,才扭腰帶路。那地方有些偏僻,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朱里帶著他們拐進一個胡同,看見排著一溜兒的人,絕大部分是男子,都是等著里面的人出來,才能進去吃。 楚荀給朱里使了個眼色。朱里便福身:“少爺稍等?!彼┻^那群排隊的人,直接去了店里。 “你要插隊?!泵非衾洳欢¢_口,平鋪直敘。 卻說得楚荀臉上一紅,仿佛被梅千燈打了臉??伤翘锰锰?,天下以后都是他的,今天他只是要吃一頓小胡同里的素齋,讓人家店鋪蓬蓽生輝的事情,用得著排隊?老板親自恭迎他進去才對。 小鏡子護主心切,忙輕聲解釋:“我們不會白插的!朱里會付給老板足夠的銀子?!?/br> 楚荀聽著刺耳,怎么被小鏡子這么一解釋,自己更惡俗了。 “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泵非敉?,“孟子說的?!?/br> “……梅千燈你這是在罵我無、恥?”楚荀怒極反笑。他活了十五年,除了他那皇叔,人人對他愛護有加,不論他做什么,盡是夸贊之聲??涞盟缇土曇詾槌?,這是他頭一次,被手下的刁奴,罵成無恥。 楚荀心里頭那酸爽。 正要“回敬”梅千燈,狄木陽又撲過來,抱住楚荀的小蠻腰。狄小將軍天天練武,身材魁梧,力氣也大。死死抱住楚荀,楚荀便是動彈不得。 “狄木陽你撒手!” “不,不,少爺,我不能放開。我一放開,你們打起來怎么辦?!?/br> “……” 楚荀對狄木陽的這個想法感到十分可笑。 他怎么會和梅千燈去打架?君子動口不動手的事情,動手多么影響他完美的太子形象。退一萬步說,梅千燈昨天晚上在月下練功的場景仍在本太子腦海中久久回蕩,揮之不去——本太子打不過他。 自取其辱的事情,他才不去干。 就在這時,人群sao動起來。從胡同那頭,走來一個年輕公子,打扮得十分富貴,模樣有些兇悍。他后頭還跟著一群手下,各個手里都抄著家伙,氣勢洶洶。 那為首的公子走到素齋鋪子門口,掃視一圈,隨后架子一擺,立即有手下過來,將一個錢袋送到公子手里。公子開口:“老樣子,愿意滾的,每人領三文錢,趕緊給我滾。不愿意滾的,一會兒打殘打死了,概不負責。” 說罷,他把錢袋往角落里一扔,稀里嘩啦,散開一地銅錢。原本排隊的眾人,蜂擁過去,拿了錢就跑。不過片刻的功夫,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復存在,以素齋鋪子為中心, 胡同那頭是惡霸公子和手下們; 胡同這頭小鏡子替楚荀撐傘,宛若天人的太子氣定神閑地搖著扇子,(你哪兒變出來的扇子),只見他俊美到男女莫辯的臉上帶著一絲高貴的冷笑,流光婉轉的眸子里夾雜著一股傲視眾生的帝王之氣。 這種敵眾我寡,敵丑我美的畫面,充滿了強烈的對比。讓楚荀感到十分滿意。 楚荀覺得整個舞臺都是屬于他一個人的。 “光天化日里,這位兄臺的手段似乎有些無恥?!?/br> 楚荀用“無恥”二字時,特別爽心,終于把梅千燈扣我頭上的屎盆子摁到別人頭上去了。 對面惡霸也不是沒腦子的。見楚荀面生,又器宇不凡,并未動粗。他笑道:“這鋪子是小爺我租給素娘的,這素娘是小爺未過門的妻子,未婚夫來看看未婚妻怎生無恥?!?/br> 素齋鋪子里跑出來一個白衣女子,面容生得姣好,年紀不過十六七歲。她哭得梨花帶雨,直指惡霸:“你胡說,你不過是想強搶我回去,我與你從未有過婚約。我,我早就有私定終身之人!” 楚荀搖著扇子往前走兩步,“姑娘莫怕,天子腳下,最講王法,今日本少爺就替你來討個公道?!?/br> 惡霸冷笑:“你欠我三千兩白銀,有字據(jù)畫押為證,一月期滿未還,就以身抵債。現(xiàn)在給小爺裝什么白蓮花?!?/br> “那是你逼我的!” “喲,當日可是你說的,別說三千兩,就是三千萬兩,你那私定終身的jian夫也能替你還上,怎么一直不見你口中那男人的影子,莫非是眼前這位?”惡霸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