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依舊站在門前的小鳳春突然笑了起來,關(guān)于這件事,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管中窺豹了些許。 不外乎是因為一些骯臟事,所以她才會迫不得已頂著親哥哥的名號登臺賣唱。誰也沒想到她憑一己之力竟會走到這樣一種地步,恐怕連李七巧也沒想到這一切,還不知他現(xiàn)在怎么后悔。 都是畸零人,自然知道作為一個戲子,能走到大家的地位會經(jīng)歷什么樣的苦。人前笑,人后哭,那些骯臟的,污穢的,齟齬的…… 李七巧忌憚他害了王瑩在先,又背叛馬老板在后,生怕自己會故態(tài)復(fù)萌,對他各種提防。殊不知若是沒有些原因,他又何必做那讓人唾罵之事呢,要知道他可是早就恨不得馬老板死了,想了很多年…… 小鳳春笑得越發(fā)燦爛,卻是無聲的。 他來到桌前,在其中一個茶杯里倒了些水,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從紙包里倒出一些白色粉末,進(jìn)了那水杯之中。 粉末很快就在水杯中化了開去,水依舊是透明無色的,仿佛方才他并沒有往里面加什么東西。 小鳳春看著那水杯里的水,看得很專注。 突然他端起那個水杯,將杯中的水潑在了地上,之后扔下那水杯,便往床榻那處去了。 隱隱的,似乎有什么吟唱聲,可聲音很小,細(xì)若蚊吟。 “都道是戲子無情……我卻說世情薄涼……怎堪得……” 床榻上的小鳳春半躺在那里,雙腿翹成二郎腿,一面隨著哼唱,一面晃悠著,半瞇的眼睛中卻是空洞而渙散的光芒。 * 很快就到了梨園會這一日。 到了這一日,一大早梨園的大門就開啟了。 正對著的大門的是一條寬闊而平整的青石路,夾道兩旁是無數(shù)花圃,其上奇花異草綻放,又有一排排蒼木,上面掛紅結(jié)彩,看起來很是喜慶。往前行走一會兒,就能見到一處門樓,穿過這處門樓后,是偌大一片空曠的場地。 正北處是一個高約三米的戲臺子,歇山式頂,飛檐翹角,飛檐下還掛著四個大紅色的燈籠。兩旁的柱子和隔板都是深棕色的,其上描金彩繪,雕刻著各種各樣的吉祥花紋。 戲臺子寬約七米左右,進(jìn)深五米,十分寬闊,正中的墻壁上掛著一個題著金字的匾額,‘梨園會’三個大字在太陽光下耀耀生輝。 正南正東正西都是觀戲樓,樓上樓下都可坐人,另正對著戲臺子的空曠場地,也擺了一排排的戲座,也是供人使用的。 梨園會一共舉行三日,上午下午各兩場。 先是初選,從眾多戲班子之中挑選出十個來,次日進(jìn)行復(fù)選,再從這十個戲班中淘汰掉五個,最后一日也就是第三日,則是從剩下的這五個中挑選出最優(yōu)者。 至于這評選制度,一直沒有特定的標(biāo)準(zhǔn),以前都是魏國公協(xié)同幾個前幾屆梨園會的優(yōu)勝者擇優(yōu)選出。 不過這次魏國公卻提出了新的評選方式,大抵也是因為宮里發(fā)下的這道圣旨,魏國公決定不可能兒戲,必須慎重待之。所以擴(kuò)大了投票權(quán),當(dāng)日前來梨園會觀看的人中,每一席都有一票權(quán)益,最后統(tǒng)計所有的票數(shù)后,選出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 在得知這一評選方式后,秦明月有些吃驚,這不就是現(xiàn)代那會兒很多娛樂節(jié)目采用的,大眾評審團(tuán)和專家評審團(tuán)共同選拔的模式嗎? 不過這樣一來,她也能稍作放心,最起碼可以極大可能的避免所謂的暗箱cao作。 梨園這里提前幾日就記錄了各個戲班當(dāng)日要唱的戲,并發(fā)下了登場順序以及名單。自然不是你想唱多久就能多久的,初選和復(fù)選是一刻鐘的時間,最后那日延長到一個時辰。 廣和園被排在第一日的下午進(jìn)行初選,所以上午沒有他們的戲。不過大抵是第一次參加梨園會,大家都十分新奇,所以一大早上大家便收拾收拾往前面去了。 三棟觀戲樓其中有一棟是專門供給各個戲園子戲班使用的,等秦明月他們到后,二樓已經(jīng)快坐滿了,只留了幾個空位。 大家也沒有嫌棄,就走了過去。 秦明月秦海生和老郭叔樂叔都有座,其他幾個年輕的就站在一旁。像他們這樣的,二樓還有許多,若真是整個戲班里的人都供坐,再來兩棟戲樓也不夠坐。其實一樓還有不少空位,只可惜一樓視線沒有二樓的好,大家自然先緊著好的選了。 整個二樓被劃分出好多個這種小團(tuán)體,大家涇渭分明,互相也不搭話,只是低聲和自己人說著話。 梨園會的開場時間是辰時末刻,據(jù)說這個時間是魏國公專門找人算過了的,是今日前半晌最吉利的時間。 等這棟戲樓里坐滿了人,甚至空地也被站滿了,另外兩棟戲樓卻還是沒什么人,顯然他們來得有些早了。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漸漸開始有人到了。 或是一位,或是兩三位,被梨園安排在大門外的下人引了進(jìn)來。這些人俱都衣衫華麗,氣度非凡,顯然身份不低。他們被引到正東的那座戲樓,或是被安排在二樓,有的則是在一樓。還有些衣衫平常些的,則是被引到了空地上的戲座上。 顯然這梨園里的人也是看身份地位安排座位,不過紅塵俗世中的人都是如此,也讓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來。不然世間之人何必爭權(quán)奪利,因為一旦有了權(quán),人生境遇自是不一般。沒有權(quán),有錢也可,但肯定是比不上有權(quán)之人。若是錢權(quán)都沒有,那就只能淪為最下等的一層次。 秦明月發(fā)現(xiàn)正對著戲臺子的那處戲樓的,也就是南面的,一直沒有人入座進(jìn)去。顯然是先到的這些人都沒有這種分量,直到辰時過半,那座戲樓里才開始漸漸有人坐進(jìn)去。 這時,一個身穿寶藍(lán)色繡八寶紋杭綢直裰的老者,從門樓外走了進(jìn)來,其身邊還跟著一個著紫紅色暗繡直裰的男子。老者頭發(fā)花白,精神矍鑠,滿面紅光,腰板也很硬朗。若是只看頭發(fā),約莫是知命之年,可若是看其面相和精神氣兒,大抵也就是中年之貌。 他身邊走著的男子倒是奪目得緊,此人生得身材碩長,眉目俊朗,嘴角含著一絲不經(jīng)意的笑意,格外有一種從容的氣質(zhì)。幸好這里沒有女子,不然指不定怎么捂著臉大叫。 老者帶著男子走進(jìn)正南的那棟戲樓,戲樓里不時有人起身與之寒暄著,聽到旁邊的議論聲,秦明月才知道這老者便是魏國公,至于那男子大抵是徐家的哪位公子。 隨著時間逐漸接近辰時末刻,來的人越來越多了,空地上所擺的戲座已經(jīng)坐滿了,而另外兩座戲樓也坐滿了八成。不時還在有人從外面進(jìn)來,大抵都是些身份尊貴之人,因為不時就能見到方才跟在魏國公身邊的那位男子迎出來。 就這在此時,門樓那處又走進(jìn)來幾人,為首那一位身著暗金紋繡黑色團(tuán)領(lǐng)窄袖衫,腰系黑玉帶,腳蹬暗金紋繡的皂靴。他濃眉虎目,挺鼻薄唇,一身黑衫也遮掩不住此人的身材壯碩,五分尊貴中帶著幾分不羈之色,十分英偉不凡。 其身邊跟著個年輕男子,比他稍矮半頭,穿著寶藍(lán)色綢衫,袖角衣襟均以銀線繡以紋飾,腰間系著玉帶,看起來俊秀清貴。若是有認(rèn)識此人的人在此,就知道這外表就是騙人的,因為這人正是京中有名的紈绔子弟孫珩。 至于那黑衣男子就是祁煊了。 “這安郡王怎么來了?”見門外走進(jìn)來那人,徐晏不禁低聲道。 “你忘了這次參加梨園會的有那個廣和園?!蔽簢烀?,也就是徐晏的祖父如此說道。 “孫兒自然知道那廣和園與安郡王的關(guān)系,只是沒想到他竟會親自出面。”大抵徐晏也是沒想到安郡王竟會如此重視那戲園子,甚至不吝在外人面前車馬放明來鎮(zhèn)場。 “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更何況是安郡王這個浪蕩子了。不過他凡事就三分熱度,真沒想到他竟能求了圣上要娶那姓秦的戲子。”說到這里,魏國公也不免有些唏噓,從他話中的意思,也聽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那劉保成求了孫兒,想讓孫兒暗中命人下手對付那廣和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