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酒過三巡,茶也喝了,下人們過來稟道說戲臺子那邊也準備好了,大家自是看戲去。 汝陽侯府也算是富貴了幾代的簪纓世家,府邸格外氣派豪華不說,戲臺子也不是那種小門小戶可比的。 偌大的一個院子被專門建成看戲的地方,正北正東正西三處各建了三棟樓高兩層的觀戲樓,而正南處則是一個偌大的戲臺子。雕梁畫棟,彩繪描金,一股富貴之氣迎面撲來,一看就知道乃是頂頂富貴的地方。 也幸好廣和園的人出入公侯之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倒也不見局促。那邊一傳話說貴人們馬上就到,這邊就已經準備就緒了。 又讓大家等了差不多兩盞茶的時間,才見一眾衣衫華麗的女眷從門處進來。這邊女眷們剛到沒多久,男賓們也來了。三棟觀戲樓,足夠大家坐得寬敞松散。 三聲鑼響,戲開始了。 …… 打從那角兒一上來,坐在正東那處觀戲樓二樓的一個男人眼睛就直了。 這邊坐的都是些各家各府上的公子哥們,能坐在一起,關系都比較親近,甚至還是連著親的親戚們,說話自然無拘無束。 汝陽侯府嫡幼子耿沖,素來和莫云泊關系不錯,見莫云泊望著戲臺子出神,順著望了過去,看見那臺上如嬌似玉的人兒,當即笑得戲謔:“我可不知子賢還有這等癖好,你可是剛成親的人,難道是我那弟妹不夠溫柔懂事,竟讓你這苦行僧似的性子,也忍不住去偷看長相貌美的‘女人’?” 耿沖比莫云泊年長兩歲,本人早就成了親,也是風流公子哥一枚。不說尋花問柳,流連煙花之地,家中姨娘小妾也是不少的。他之所以會說莫云泊是苦行僧,也是莫云泊不沾女色是出了名的。尋常你叫他做什么都好,但凡提到去哪處喝花酒,他都是敬謝不敏。 莫云泊還處于震驚之中,耿沖見他不答,心中詫異之余,忍不住道:“這叫秦生的戲子你別看他長得比女人還美,實際上是個男人……” 不待他把話說完,莫云泊驀地打斷道:“你說她叫秦生?” 問話的同時,眼睛依舊還盯著戲臺子那處,其中閃過了痛苦、茫然、震驚、回憶,種種復雜無以言表。 明月!你怎么會來了京城!是來找我的嗎?他看著臺上那宜嗔宜喜的人兒,眼睛都舍不得挪開。 耿沖點點頭,“外面都是這么稱呼,至于是本名還是藝名,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我提前跟你打聲招呼,你小子看戲歸看戲,我也知道這廣和園的戲好,這叫秦生的角兒生得也招人,不過有件事你得先知道,這小子可是安郡王的人,我見你和那安郡王交情不錯的樣子,別為了個戲子隨意開罪了人。” 安郡王?安郡王的人! 莫云泊突然坐不住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難道說榮壽一直沒死心,所以把明月弄來了京城?那當初自己托他交給明月的信,他到底有沒有交? 好你個榮壽,朋友一場,你明知我與明月的關系,竟然、竟然…… 莫云泊倉促離席,并沒有引來多大的關注,耿沖見此也知道這其中肯定另有端倪,心想自己莫怕是說錯了話。可翻來覆去的想,也沒覺得自己說錯了什么,遂也不想了,專心致志去看戲。 只有正北那處觀戲樓上有人注意到這里,錢淑蘭笑得一臉嫻靜,眼睛轉回戲臺子上面。心里卻是想道:安郡王你羞辱于我,我就讓你背上搶朋友女人的名聲。至于她那夫君,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和喜歡的女人一起背叛,想必這會兒心里十分難受吧。 不過沒有關系,回去后她會好好安慰他的,子賢哥哥你終究屬于我,也只能是我。 而與此同時,戲臺子上的秦明月也滿心震驚。 大抵是演戲的感覺格外敏銳,所以她感覺到有一道目光注視感很強烈,便不經意地看了過去,誰曾想竟然看到了莫云泊。 到底也是處驚不變慣了的,她只是動作略微停頓了一瞬,就若無其事調開自己的視線,不再去看那處,繼續(xù)跟著劇情接著往下演去,可心里卻是宛若滾了的開水鍋一般,來回不停地翻滾著。 心里亂得厲害,可是想了一會兒,她就不想再想了。 其實早就應該會想到這一遭,畢竟京城也就這么大的地方。早在她于廣和園登臺之時,她就預想到會與莫云泊有再見的這一日,秦明月在腦子里想象過各種各樣兩人相見的情形,各種情形都想到過,所以她不該吃驚是不是? 這么想著,心到底是平靜了下來。 一場戲罷,換下了衣裳,秦明月就開始催促大家趕緊收拾,好離開汝陽侯府。 說是這么說,這么多東西要收拾、拆檢、裝箱,還是直到天快擦黑才出了汝陽侯府。 等到了廣和園時,已是暮色四合。 大家正從側門往里面搬箱子,也就秦明月一個人閑著,她就站在那里幫著看東西。 好不容易等東西搬得差不多了,她正打算進去,突然被人從身后叫住了。 “明月?!?/br> 她的背有些僵硬,不想回頭,可那聲音又叫了一遍。 她深吸了一口氣,笑著扭過頭來,“你怎么來了?可是有事?” 就好像以前兩人說話時那樣,似乎之間并沒有發(fā)生那一切,并沒有發(fā)生自己毀諾,兩人情斷之事。 莫云泊心如刀絞,眼中裝滿了痛苦。 打從汝陽侯府出來,他就打聽到廣和園的地方找了來。時候尚早,廣和園的人也沒從汝陽侯府回來,他就站在這里等,一直等到天黑,才等到人。 這期間莫云泊的心仿佛被放在油鍋里炸似的,腦子里冒出各種各樣的念頭,他想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明月竟會來到京城,為什么就成了榮壽的人? 為什么?為什么? 太多的不解深藏在他心中,也因此當他見到秦明月這般若無其事的樣子,再也承受不住了,沖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將她拖到了一旁拐角處。 “發(fā)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來京城了?你和榮壽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外面人都說你是他的人?” 這一連串質問讓秦明月錯愕,也讓她突然有一種想笑的沖動。 其實不是不怨,蘇州那會兒,在班里所有人都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偷看她時,在大哥面露滄然之色說他們身份太低賤之時,在收到祁煊送來的書信之時,在一個人獨處回想之前兩人之間的種種之時,秦明月心中總會難以克制地冒出一股怨意。 明明要不起,為什么要招惹她呢?明明做不到,為何要承諾她?!她是身份低賤,可她不是東西,不是想扔就扔,想不要就不要的東西! 可這一切沒有人問過她的意思,貴人大如天,她一個小戲子就是那地上的泥,隨意踩了也就踩了。她明知道這是遷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但還是有一種怨意。這種怨意是她穿越之后太多的無可奈何,也是她積累在心中太久的不忿。 尤其莫云泊臉上難掩的醋意,和口氣中的質問,更是讓秦明月心中突然多了一種憤怒。 他憑什么這么質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