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若真沒辦法留在這惠豐園,只能出去靠搭草臺子討生活,沒錢老七一家,可真是不成。這也是老郭叔為何方才會說那么幾句話,不外乎是借著敲打王瑩,實則是敲打錢老七兩口子。 “我人老了,也幫不上什么忙,不過你放心只要這慶豐班還在,我和大昌就留在這兒幫你們?!?/br> 秦鳳樓連連道謝,老郭叔嘆了一口氣,便出去了。 房里只留下秦明月兄妹二人,而此時秦明月也恍過神來。 其實她方才一直在聽大家說話,穿越不可怕,她在現(xiàn)代本就毫無留戀,可怕的是穿越過來,卻走投無路。 這一會兒時間里,秦明月因為原主的記憶知道了許多事情,戲班里唯一的臺柱子秦海生沒了,惠豐園的老板又要趕人,若錢老七一家再走了,這慶豐班就要散了,真正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想到是自己造成眼前這一幕的,她不禁道:“大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怔忪的秦鳳樓這才看向小妹,強笑道:“說什么了,是大哥沒本事,護不住你二哥,現(xiàn)在連你也護不住。不過你別擔(dān)心,就算離開這惠豐園,咱們也不會餓死,不是還有老郭叔和子儀他們嗎,你不要多想,好好養(yǎng)傷?!?/br> 聽到這話秦明月越發(fā)心酸,也不知是原主留下來的記憶,還是其他什么,她竟也覺得鼻酸心疼了起來。 尤其是那句‘護不住你二哥’,讓她更是哽咽在喉。腦海里的記憶停留在她剛穿過來那一刻的畫面—— 少年的身姿纖弱修長,油彩妝剛卸,臉上還帶著氤氳的水汽。纖長的娥眉、挺翹的睫羽上掛著水珠,越發(fā)顯得柔若無辜,卻因為眉宇之間的英氣,并不讓人覺得女態(tài),反倒一眼過去就知道是個俊美的少年郎。 “小妹,別過來?!?/br> 明明他在笑,眼神卻是那么凄婉絕望,大抵也是明白自己即將面對的命運??伤琅f卻是在笑,似乎是在安撫她。 而她就是因為那笑,那眼神,決絕地沖了過去。 此時再想起來,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再度蔓延過來,幾欲讓她窒息。 秦鳳樓正在為meimei看頭傷,見她面色越發(fā)白了,還當(dāng)自己是弄疼了她,越發(fā)輕手輕腳起來。 “月兒別怕,這傷口很淺,不會留下疤痕的?!?/br> “大哥,二哥他……” 秦鳳樓的臉驀地一下白了,很快又強笑起來,“你二哥他不會有事的,咱們都是些低賤的人,那些貴人瞧不起咱們。你別急,大哥這就去找人打聽你二哥的消息,一定把你二哥找回來?!?/br> 這安撫是那么的蒼白無力,秦明月卻裝作信了,也是不忍在這男子傷口上撒鹽。 真的能回來嗎? 就算能回來,恐怕也…… 秦明月雖是現(xiàn)代人,雖然也沒上過幾年學(xué),但當(dāng)年她為了研究古裝戲的角色,曾下過功夫去查歷史資料。 戲子那是什么? 在古代就是下九流的行當(dāng)。 優(yōu)伶娼/妓,從來都是被人并作一類論之,俱是因為戲子沒比娼妓地位高到哪兒里去,也是因為戲子和娼妓都是供人取樂的,從來受人輕賤。尤其歷朝歷代都有褻玩孌童的風(fēng)氣,秦明月簡直不敢想象秦海生會遭遇到的事情。 她的心越發(fā)疼了,讓她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在同情那少年,還是原主本身留下來的情緒感染了自己。 而秦鳳樓將meimei頭上的傷口包好,便匆匆走了。估計心里一直惦記著要去打聽秦海生的消息,也是眼看大家就要流離失所,這些都是迫在眉睫要解決的事。 待秦風(fēng)樓走后,秦明月靠著枕頭上,鼻尖繚繞著難聞的霉味,可她卻置若罔聞,眼神渙散開來。 第3章 (捉蟲) ==第三章== 秦鳳樓再次出現(xiàn)在秦明月眼前,已經(jīng)是晚上的時候了。 他素來清瘦的臉十分蒼白,滿臉都是疲憊。 其他人也都來了,連連追問事情到底怎樣了。 陳子儀給他端了碗水來,他喝了一口,才滿臉灰色道:“李老板給咱們寬限了十日時間,讓咱們趕緊找好落腳地搬走。” 一聽到這話,大家臉上的喜色還未上眉梢,就變成了沮喪。 錢老七唉聲嘆氣著:“十天時間,咱們在這十天里怎么去找海生,沒有海生,咱們這些人以后可怎么辦?對了鳳樓,你打聽到海生的消息沒?” 秦鳳樓無力地搖搖頭。 大家臉色更是灰敗。 老郭叔撐起笑來安慰他:“鳳樓,你別擔(dān)心,海生一定會沒事的?!?/br> 秦鳳樓面上苦笑點頭,心中卻是越發(fā)絕望。 且不提李老板寬限十日之事,他這大半日其實幾乎都耗在哀求李老板能透露出些許消息上頭??衫罾习鍏s守口如瓶,無論他怎么哀求都只說不知,甚至之后給大家寬限十日時間,也是因為被他逼問得緊了,才軟了口。 秦鳳樓不是個傻子,自然能看出些許端倪來。 李老板的惠豐園在蘇州城也是叫得上號的戲園子,能在蘇州城混成這樣,背后肯定有靠山,能讓他都忌諱莫深的人物,他真沒信心能像對meimei所說的那樣,能把小弟找回來。 錢老七還在那邊唉聲嘆氣著,一口一個怎么辦,弄得大家情緒十分沮喪,年紀(jì)小的念兒甚至抹起眼淚來。 老郭叔被他說煩了,忍不住斥道:“能怎么辦?當(dāng)年海生沒出師的時候,咱們不也是過來了,當(dāng)初怎么辦,現(xiàn)在還怎么辦!” “當(dāng)初怎么跟現(xiàn)在比?”錢老七小聲咕噥了一句。 怎么不能跟現(xiàn)在比,之所以不能比,不外乎人過了幾天好日子,突然又落魄了,所以格外難以讓人接受罷了。早年慶豐班處境一直不好,大家都是窮日子苦日子過來的,自打秦海生能登臺以后,大家的日子就漸漸好過了起來。 有個臺柱子就是不一樣啊,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只要讓秦海生出面清唱兩句,戲園子老板二話不說就留人下來。幾場戲演過之后,秦海生也漸漸有了些小名氣,之所以會到這惠豐園,也是因為這惠豐園是整個蘇州城最大的戲園子之一,李老板特意上門請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