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個晚上過去了，又一個白天過去了，當(dāng)許嘉年再耐心地將這個白天的晚上也等過去之后，他還是沒有見到mama承諾的存折。

    他躺在床上，時鐘的指針“嘀嗒嘀嗒”，轉(zhuǎn)過十二點(diǎn)，從沒有這么遲誰過的他感覺上下眼皮像是被膠水粘住了，怎么使勁都睜不開，他迷迷糊糊地想：明天，明天我一定……

    明天到了。

    上午七點(diǎn)鐘，懷揣心事的許嘉年準(zhǔn)時起床，來到睡眼惺忪的許mama面前：“媽，存折！”

    許mama懵然：“什么存折？”

    許嘉年：“你之前答應(yīng)給我找出來的存折！”

    許mama終于記起來了，她說：“回頭，回頭給你找?！?/br>
    許嘉年生氣：“你已經(jīng)說了一次回頭了，那存折是我的，我現(xiàn)在就要！”

    許爸爸插嘴：“好了，你醒了就快點(diǎn)刷牙洗臉，別鬧我們?！?/br>
    許嘉年固執(zhí)道：“媽，把存折給我，你答應(yīng)我的。”

    許mama也不高興了：“我就是忘了而已，難道你答應(yīng)過我的每一件事你都記得嗎？”

    許嘉年舉例：“每次我答應(yīng)你們考一百分我都考了。”

    兩個家長一時無言以對。但很快，許mama冷哼一聲：“你還答應(yīng)過我周末去你外公家，結(jié)果沒去；你還答應(yīng)過我以后不再闖禍，也沒有做到！”

    許嘉年覺得事情不能這么算，但是許爸爸許mama決定不再在和平常同樣忙碌的周六早晨和兒子糾纏這點(diǎn)小事，吃完飯就相繼離開了屋子，只將許嘉年一個人丟在房間里。

    “砰”的一聲，門冷冰冰地關(guān)上。

    許嘉年呆呆留在房間里，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憤怒，憋屈不已。

    終于，他下定決心，來到客廳電話旁，拿起電話撥打“110”，有困難，找警察！

    接電話的是一道女聲，女聲問：“這是東城區(qū)派出所，請問有什么能幫助你的？”

    許嘉年說：“警察阿姨，我要報警，我爸媽對我失信了，他們明明答應(yīng)將我的壓歲錢還給我的，但說話不算話，他們侵占我的個人財產(chǎn)！”

    警察阿姨沉默片刻：“你爸媽的電話和名字是？”

    許嘉年將電話號碼和名字、乃至于家庭地址，都清楚地告訴警察阿姨。

    警察阿姨：“我會和你爸媽聯(lián)系的?！?/br>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警察接了警，我可以放心了，晚上就能見到我的存折了吧。

    許嘉年一邊想一邊打開電視，專注地看起動畫片回放來。沒想到不等他一集動畫片看完，屋外突然傳來鑰匙轉(zhuǎn)動門鎖的聲音，他轉(zhuǎn)頭一看，門被猛力推開，許mama出現(xiàn)當(dāng)場！

    找警察真有用！

    許嘉年笑了起來，興高采烈：“mama，我的存折呢？”

    許mama也笑了，但她是氣笑的，她在屋子里頭繞了一圈，拿起架子上的雞毛撣子就沖許嘉年揮去：“我們侵占你的個人財產(chǎn)？連你都是我的個人財產(chǎn)！放心吧，別說壓歲錢了，以后你連一毛的零花錢都不會有了！”

    許嘉年：“？？？”

    《名偵探柯南》的動畫片前，許嘉年在亂飛的雞毛前再一次呆若木雞。

    事情為什么總是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連警察都騙人！

    報警事件之后，許嘉年蔫了好幾天，干什么都沒勁。

    這一天艷陽高照，適合體育活動。

    按照往常習(xí)慣，體育老師花十五分鐘時間，看著學(xué)生做完短跑訓(xùn)練與廣播cao之后，就一聲短哨，放他們自由活動。

    孩子們一聲歡呼，三三兩兩結(jié)伴離開，只有許嘉年獨(dú)自離群，小色躺在cao場邊的草坪上，呆呆望著天空，直到一道黑影從遠(yuǎn)方飄來，曲折擋住許嘉年的視線。

    “許嘉年，你在干什么？”

    許嘉年渙散的視線集中片刻，認(rèn)出了黑影是錯錯，他默默向旁邊挪幾個位置，重新沐浴太陽，繼續(xù)低落。

    盛薰書堅持不懈，一屁股坐在許嘉年身旁，追問道：“你到底怎么了？最近都不說話了?！?/br>
    許嘉年說話：“你怎么也在cao場上？”

    盛薰書：“今天我們班和你們班是同一節(jié)體育課，你忘記了？”

    許嘉年自言自語：“大人為什么那么討厭……”

    盛薰書很有共鳴：“因為爹媽就是這么讓人討厭?！?/br>
    許嘉年繼續(xù)：“老師也讓人討厭，警察也讓人討厭……”

    盛薰書：“老師太讓人討厭了！”他滔滔不絕，“天天布置那么多作業(yè)不說，還老是叫家長來罵你，現(xiàn)在又搞什么兄弟學(xué)校趣味物理化學(xué)實驗興趣班，我們班沒人被選上，班主任又罵了我們不爭氣，誰還想在休息時間去參加學(xué)校的興趣班啊——”

    許嘉年忽然道：“這是什么？”

    盛薰書納悶：“什么什么？你說這個興趣班？這是星期一升旗時候校長在主席臺上公布的，你沒有聽見嗎？”

    這一分鐘以前，許嘉年確實沒有聽見。

    從錯錯口中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消息后，許嘉年很快將它補(bǔ)全。

    周一的升旗儀式中，校長說的“兄弟學(xué)校趣味物理化學(xué)實驗興趣班”中的兄弟學(xué)校，指的是距離這條小學(xué)僅僅兩條街距離的一中。一中打算在十月份的時候邀請四、五、六年級的總共十個學(xué)生參觀一中里的物理化學(xué)實驗室，并且在老師的指導(dǎo)下做完成一些簡單有趣的實驗，興趣班的上課時間初步定在每周六，預(yù)計先上兩個月，然后視情況要不要繼續(xù)。

    摸清楚了具體情況之后，許嘉年找到班主任，想要參加這個興趣小組。

    但班主任將許嘉年秋游時候的危險舉動記得一清二楚，毫不猶豫將這瓜娃子三振出局。

    何老師一定是在打擊報復(fù)，就和我爸媽一樣！

    許嘉年心有不甘，一步三回頭地望著年級辦公室……直到他看見了定在走廊上的校務(wù)舉報箱。

    等等，我可以寫信給校長，指責(zé)何老師在選擇學(xué)生中所犯的錯誤！

    不過……校長會像之前警察做的一樣，不好好解決問題，反而把我的信給何老師看嗎？

    許嘉年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但他自覺自己并沒有做什么不正確的事情，很快下定決心，回到班級，洋洋灑灑寫了一封信，趁沒人注意，投到信箱中去。

    然后他就開始了忐忑不安的等待，他一時在想校長會找自己談話，一時又在想何老師會找自己談話，一時又在想校長、何老師、還有爸媽一起，三堂會審全武行。

    但哪怕想遍了幾種情況，結(jié)果依舊出乎許嘉年意料。

    一連三天，他沒有收到任何回復(fù)，那封投遞到信息中的信件石沉大海，杳然無聲。

    許嘉年惆悵不已：原來還有一種結(jié)果比三堂會審都糟糕啊……

    許嘉年已經(jīng)受夠了！

    從老師到父母到警察到校長，沒有一個人能明白他的感受，他不再期待來自大人的幫助了，但心中的憤怒卻越聚越多，充斥胸膛的每一個角落。所以他再寫了一封信，以“有一天，我看見一個同學(xué)手著火……”這樣旁觀者的口吻將自己這一段的經(jīng)歷全部寫出來，并在信的末尾酣暢淋漓地把自己的所有心情以及對大人的指責(zé)全部寫下來，最后，他慎重寫下自己的匿名代號：x。

    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

    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許嘉年用厚厚的信紙包裹石頭，砸破了校長家的玻璃，逃之夭夭。

    夜色下，他暗想：

    讓你不回我的信，哼！

    這一回就讓你找不到回信人！

    第9章 生活的意義

    生活的意義正在于你不想得到什么時候，偏偏就得到什么。

    用石塊砸碎校長玻璃的第二天，許嘉年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

    這時候剛還早讀，辦公室里空蕩蕩的，只有胖乎乎的何老師坐在椅子上，臉黑得跟包公一樣，用力一拍桌子，“當(dāng)啷”一聲，茶杯上的杯蓋跳起三尺：“你給我說說，你昨天干了什么！”

    許嘉年心頭惴惴：“沒干什么?！?/br>
    何老師氣得拍桌，杯蓋反復(fù)跳躍，乒里乓啷：“砸碎玻璃叫做沒干什么？”

    許嘉年大驚失色：“我寫的是匿名信，校長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

    何老師差點(diǎn)氣出心臟病，握拳砸桌，杯蓋落地，嘩啦陣亡：“匿名信！你還好意思說匿名信！誰寫匿名信寫到一半突然換成第一人稱大段抒情？你們的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許嘉年暗道失策，只能低下腦袋，表達(dá)自己已經(jīng)承認(rèn)錯誤，請求從輕發(fā)落。

    何老師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力與缺氧。

    他拿起茶杯，用力灌了自己一口水，借以平復(fù)心情：“許嘉年啊……”

    許嘉年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沉痛表示：“老師，我錯了，我不應(yīng)該用石頭砸破校長的玻璃?！?/br>
    何老師瞥了許嘉年一眼，揉著缺氧的胸腹，默念“涵養(yǎng)”一百遍，把校長給的紙條推到許嘉年面前，用指關(guān)節(jié)敲敲桌面，說：“你自己看看?！?/br>
    許嘉年忐忑不安地拿起紙條，打開一看：

    “讓這小孩參加物理化學(xué)興趣班，有老師指導(dǎo)比自己玩安全。另讓他支付50元玻璃更換費(fèi)，一周內(nèi)來我家結(jié)清。

    周?！?/br>
    咦？

    咦咦咦？

    何老師這時候又發(fā)話了：“看清楚了吧？”

    許嘉年：“看清楚了……”

    何老師：“行了，其他沒你事了，回去早讀。”

    許嘉年拿著紙條往外走，剛好碰見一個老師進(jìn)入辦公室，兩個老師的談話從背后傳來：

    “老何，那個學(xué)生是不是許嘉年？”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我教學(xué)這么多年來，好久沒碰到這樣難搞的學(xué)生了——”

    兩個老師還有一些別的對話，哪怕是他們話中的主角，許嘉年也沒再關(guān)注了。

    他現(xiàn)在心情十分復(fù)雜。

    真是一波剛平，一波又起，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

    雖然我很高興能夠參加興趣小組，可是砸碎玻璃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了，我mama已經(jīng)把我的零用錢和壓歲錢都卡了，我既不能找他們要錢，要錢了他們也不會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