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中年漢子耿直著脖頸,“這些谷糠,摻點秸稈進去,牛肯定愛吃……” 一直走到養(yǎng)殖場前面,幾輛卡車停下,還沒等牛卸下來,卻見得中年漢子快走了幾步,直奔著那么一大片的牧草撲了過去,順手折了一段,摸了摸葉片,又看了看截口的汁水,最后揪了一片扔進嘴里,眼冒綠光,邊嚼邊問道,“我拿牛換你們家的牧草,干不干?” “不干!”夏云生好笑,“你就別打牧草的主意了,前些日子有一家國外的農場,專門跑過來問賣不賣牧草之類的,愿意拿國外的純血種高檔牛換牧草,老板娘都沒干……” 中年漢子不屑撇嘴,“國外純血種牛怎么了?我告訴你,我們家的青金牛,真喂上了好東西,可不比國外的牛差!老外也沒少上我們家來攛掇,讓我把牛賣給他們……老子只是不愿意而已,我們夏國的東西,憑什么賣給那些外國佬?” 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夏翎,忍不住笑出了聲,點頭附和道,“這話說得在理,鄰國東倭的和牛享譽世界,被譽為東倭的國寶,活牛嚴禁出口……我們夏國自己的好東西,又憑什么要便宜了他們?” 中年漢子之前只顧著給牛找適合喂養(yǎng)的飼料了,哪里注意了身后?夏翎說了話,這才讓他注意到,原來之前搭話的那個小姑娘,居然也跟進來了。 想到此,中年漢子看了一眼夏云生。 夏云生怔了一下,猛地一拍腦袋,哭笑不得的叫道,“抱歉!抱歉啊……我真是把這茬給忘了!” 夏翎笑瞇瞇的瞄了一眼夏云生,“估計是我長著一張路人臉?” “小姑……”夏云生可憐巴巴的哀嚎了一聲。 “叫祖宗都沒用!”夏翎陰測測的剜了一眼夏云生,“這個星期,值夜的活都歸你了!” 夏云生懊惱的抓了抓頭發(fā),苦笑著向中年漢子介紹道,“抱歉,老牛啊,我都忘記介紹了,這位是我本家的小姑,姓夏,也是老板娘,這些都是她的產業(yè)?!?/br> 中年漢子都懵了,怔怔的看了看夏云生,又看了看夏翎,良久,才憋出了一句話,“小姑娘啊,你過二十了沒?” 一聽這個問題,夏翎的臉色頓時轉怒為喜,帶著點小得意的笑道,“我今年二十二了?!?/br> 中年漢子默然了片刻,望了望無邊無際的牧草地,重重的吐了口氣,“果然英雄出少年啊,我家那小子都大學畢業(yè)兩年了,也沒說掙出這么一份家業(yè)來!比下去嘍!” 夏翎笑而不語。 感慨完老板娘的年輕貌美,幾輛卡車上的牛也終于被趕了下來,聚在養(yǎng)殖場的院子里,似乎沖著那片牧草蠢蠢欲動。 老許帶著夏云生和另外兩個夏家本家人,檢查牛的健康狀態(tài),夏翎從柵欄外面打量著單老頭主張讓她買的這種名為青金牛的rou用?!?/br> “牛老板,”夏翎忍不住好奇問道,“你這種青金?!坪跏切缕贩N吧?我之前上網查過,沒查到你這種牛?!?/br> “那當然了!”中年漢子得意,從柵欄的空隙間拽過來一頭小牛犢,主動介紹道,“看見沒有?這種牛,通身漆黑,毛色發(fā)亮,體格健碩,體深背廣,四肢粗壯,成年公牛的重量大概在九百到一千三百公斤之間,母牛也在七八百公斤左右,公牛的牛角雖然小,但在陽光的照射下,隱隱會折射出淡金色的紋路,所以才叫青金牛的?!?/br> 夏翎仔細一看,果然,陽光照在牛角上,漆黑的牛角當真折射出淡淡的金芒,映襯著雄偉厚重的牛身,威武不凡、氣勢十足。 “倒真是這樣,”夏翎點頭,“看著倒是挺嚇人的……這種品種,我在市上面好像真沒咋見過,一般市場上賣的,都是國外雜交品種?!?/br> “市場上的那些雜交玩意,怎么能跟我這牛相比?”中年漢子越發(fā)得意起來,“小姑娘,不是我忽悠你,這牛啊,可是從我祖父那一代就開始馴化了,幾十年才弄出來的新品種!別看這?,F在挺多的,以前只有一頭,據說是我曾祖父進山,撿到的一頭野生小牛犢,通身漆黑,長得異常高大,黑角和四蹄上都有這種金色的紋路,我曾祖看得稀罕,跟家里的牛一代代交配下來,到我這一輩才算是馴化出來的……這牛的rou質嫩,紋理豐富,要不然那些外國佬們怎么就非要從我家這買呢!” 夏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可能是長途跋涉顛簸的緣故,這些牛的精神似乎有些萎靡,被散養(yǎng)在養(yǎng)殖場離,先喂了點溪水,空空肚子,再將處理好的牧草混合著一部分的谷糠倒入石槽里,看著它們吃得歡快,這才讓人放心不少。 夏翎點了八百頭半大小牛犢,四五個月的左右,以小母牛居多,另外又點了五十頭懷了孕的母牛和幾頭公牛,懷孕的母牛價格更貴一些,大概在一萬四左右,幾頭成年公牛屬于人家附送的,整個下來,夏翎直接花出去了四百萬左右,額外的人家提供全套的養(yǎng)殖技術。 老許帶著夏云生,額外再加上兩個夏家本家的年輕人,負責跟人家學養(yǎng)殖技術。 還沒等夏翎喘口氣,rou牛到的第二天,鹿場那邊也來了人,拉了浩浩蕩蕩的幾卡車梅花鹿過來,相較于rou牛的高昂價格,鹿就顯得便宜了不少,幼鹿一千五左右,母鹿稍便宜一些,三千上下浮動,公鹿更貴一些,大約三千五,夏翎點了一千頭幼鹿,兩百頭公鹿外加六百頭母鹿,四百萬又扔出去了。 只是這一次,鹿場的主人并沒出面,只是留下一位技術員和一摞的飼養(yǎng)資料,車隊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夏翎正愁著鹿這邊讓誰來學的時候,楊六喜撓著腦袋,不好意思的找了上來,“夏丫頭啊,我考慮好了,想在你這干?!?/br> 這可不就會瞌睡來了枕頭嗎? 夏翎喜出望外,正愁著手上沒有人可用了,楊六喜就找上門來了。 心里雖然歡喜,表面上夏翎還是得端著點老板娘的范,板著臉,微微頷首道,“那行,既然你考慮好,要過來給我做事了,楊六叔,咱們先小人、后君子,我得先把話跟你說明白……” 瞧著夏翎臉上的肅然,楊六喜的心微微提起來,應了一聲,“哎?!?/br> 夏翎視線冷淡的掃過楊六喜的面容,眉眼威嚴,嗓音凌厲,“雖然咱們兩家是鄰居,我爸跟你的關系又挺好的,但我也得跟你提前把話說好,在我這做事呢,就得遵守我的規(guī)矩,我眼里揉不得沙子,容不得吃里扒外的主!我是靠技術和科技吃飯的,挺多東西都不能往外講,我不管你是有意無意,喝醉酒順嘴說禿嚕了,拿著別人的錢把我這的事往外說,有一次我們直接上法院!除此之外,我這里的一草一木、一土一水,都說不準哪下子涉及到技術機密,所以,不允許往家拿,更不允許給別人!這是我的原則和底線,就算是我父母都不能碰的底線!” 被昔日晚輩這么凌厲的訓話,楊六喜雖然心里不大舒服,可到底將這事牢牢地記在了心里,能被夏翎這么鄭重的強調,想必真的萬分重要了。 夏翎暗暗瞟了一眼楊六喜,自然注意到了對方隱隱的不痛快,心里暗自冷笑不已。 她要是不在剛開始就壓下了楊六喜的傲氣,以后還怎么讓他做事?楊六喜可不同于其他人,別人都不過是面子情罷了,楊六喜可是看著夏翎長大的,跟趙爸關系又好,萬一真的在自己面前擺什么長輩的架子,這讓她夏翎以后還有什么威嚴?怎么約束下屬? “成,我知道了?!蹦涣似蹋瑮盍颤c頭答應了下來,只是態(tài)度上有些別扭,有些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夏翎了。 夏翎悄然緩和了臉色,生硬的口氣也軟和了下來,故意低聲訴苦道,“楊六叔,您也別怪我態(tài)度不好,實在是手底下這么多人,要是對誰優(yōu)待的話,那其他人怎么辦?大家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我也只能一視同仁了……下面的工人多了,我也難做啊?!?/br> 明是訴苦,實則安撫,楊六喜徹底掃去之前的那點子不舒服,嘿嘿直樂,“得了!夏丫頭,六叔知道你難做,沒事,以后該怎么樣就怎么樣,我犯了錯,你該說的說,該罰的罰……” 夏翎莞爾,將勞務合同推到楊六喜面前,“楊六叔,這樣,我準備把你安排到鹿舍那邊,那里一年四季都有工作,雖然累了點,但需要飼養(yǎng)員足夠細心,又不像碧粳米稻田那邊,每年有幾個月的冬歇期,也正好方便你給狗蛋賺學費……如果你覺得合適的話,就簽了勞務合同,工作第一年的工資每個月三千,第二年開始算工齡,暫時沒有保險之類的,但每年年底會有一筆年終獎,我們先簽三年的,三年之內,只要你不違反規(guī)章制度,我就沒有理由辭退你?!?/br> 楊六喜眼前一亮,二話不說,簽字按了手印。 夏翎又翻出下面那份合同,推到楊六喜面前,“這是保密合同,你在我這工作期間,以及離職后三年,不能透露任何關于我這里的訊息,包括種子、肥料、畝產之類的……違約金三千萬?!?/br> 看見這份合同,楊六喜微微傻了眼,“這、這……小翎啊,至于嗎?” “至于。”夏翎慎重點頭,“楊六叔,在我這干的,都必須簽署這份保密協議,你隨口透露出一句,就可能導致我傾家蕩產的,我也必須保障自己的利益?!?/br> “都簽了?”楊六喜萬分遲疑。 “對啊,云生他們,都簽了這份合同的……你放心,只要你不把我這里的事往外說,這份合同對你沒有約束力?!毕聂岫似鸩璞瑴\淺的抿了一口,“你也別怪我太小心了,我就怕你們這些男的逢年過節(jié)喝了點酒,什么話都敢往外說,要不然的就是回家跟自己媳婦說……你對楊六叔你很放心,但是吧,我不大放心楊六嬸的那張嘴!” 楊六喜頓時臉頰微紅,這還真有可能,就自家婆娘那張碎嘴,自己晚上回家跟她說了點什么,她第二天就能去村里跟人嘚瑟去。 想到此,楊六喜算是徹底沒明白了夏翎的意思,二話不說,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成功抓到一枚苦力,夏翎將他和李全柱湊了一堆,跟技術員學習養(yǎng)鹿技術,又怕兩人含糊,某些地方沒學明白,夏翎還特意塞了一個錄音筆過去,讓他們邊學邊錄音,以后也好教別人。 兩邊都忙得熱火朝天,閑下來的夏翎,終于想起來自己銀行那邊還欠了五百萬的貸款,趕緊收拾一下,把貸款徹底還上了。 兩千四百萬,八百萬左右的牲畜,外加五百多萬的貸款,如今再度只剩下了一千零幾十萬,一千萬是要留到明年給林萌的,也不知道夠不夠用,目前能動用的,也就剩那幾十萬的零頭…… 就在夏翎愁眉苦臉撥弄著計算器的時候,陳賓以縣里的名義,給她打了一通的電話,讓她來談動遷事宜。 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 ------題外話------ 第一卷終于快要寫完了。 ☆、第105章 居住了兩年的家,終于要歸別人了嗎? 掛斷了電話,夏翎驀然愣住了,望著家里熟悉的景物和陳列,沒由來心生出幾分酸楚不舍來…… 這里的一花一景、一草一物,都是她和陸錦年親手布置的,從出嫁后,兩人就一直生活在這里,朝夕相處,哪怕幾株草木,都是她花了心血,百般思量而栽植下的,多少回憶都留在這里……哪曾想,才住了多久,就要屬于別人了? “若是舍不得,那就不走了吧?”陸錦年清冷而柔和的嗓音在身后響起,雙手裹住她的肩膀,淡然而篤定,“你若是舍不得這里,我去跟他們談……哪怕就是東林省的幾個頭頭們,也會給我這幾份薄面,沒人敢執(zhí)意強拆我們的家?!?/br> 夏翎微微的搖了搖頭,低啞著嗓子,苦笑了一下,“我矯情一會就好了,不用管我,只是這里的回憶太多了,有些不舍而已,犯不著你為這點子小事,而出面找上那些人……反正早晚都是要走的,不是嗎?早走幾年,心里就算舍不得,也沒有那么濃烈。” 陸錦年凝望著夏翎,驀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只是默默的擁住她,在耳畔吻了吻,“一會我陪你過去。” 夏翎短暫的傷感,倒是被陸錦年這么一句話給轉移了視線,詫異的挑了挑眉梢,微微側過臉,“你……怎么想著要去了?” “他們惹你心里不痛快,好歹我得替你索要一下精神賠償吧?”陸錦年淡淡淺笑,“你自己過去,難免勢單力薄,被那些人仗勢拿捏,我這次跟你過去,總要替你在他們身上撕下一塊rou來……” 夏翎莞爾。 兩人坐上車,直奔著縣城辦公大樓去了。 華麗寬敞的縣委會議室里,陳賓陪坐下席,上首坐著位官腔十足的中年人,后面還坐著一位秘書,左邊是上次見過的高主任,右邊則坐著一位明艷傲慢的貴婦人,兩側下首各自坐著項目組的其他同事,眾人手上都擺著記錄本或是其他文件,一派忙碌的模樣。 汪秘書推門而入,看了一眼在座的眾位,態(tài)度恭敬而嚴肅的提醒道,“戴組長,夏女士過來了?!?/br> 坐于首位的戴組長,頗為矜持的點了點頭。 身后的秘書這才小聲解釋戴組長的意思,“把人請進來吧?!?/br> “是……”汪秘書目光隱晦的朝陳賓使了個眼色,陳斌挑眉,汪秘書暗暗豎起兩根手指頭。 陳賓悄然倒吸了口涼氣,來了兩個人?這是……陸錦年也跟過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陳賓心底暗暗冷笑了一聲,不露痕跡的瞟了一眼上首的戴組長和右側的明艷貴婦,心里簡直恨不得狂笑三聲。 作為地頭蛇的陳賓,早在來之前,差不多就得到了上面對于收購夏翎目前產業(yè)的底線價格,一套豪宅、一套莊園,外加人家辛苦培育出來的土地,這群滿腦肥腸的貨色,在陸錦衣這么個蠢貨的唆使下,居然有臉欺負人家小姑娘年輕,就想給一個億打發(fā)了……不撕掉他們一塊肥rou,簡直便宜了他們! 心里鄙夷著項目組的這群貨色們,陳賓暗暗的又朝汪秘書打了個眼色,將雙手平攤到會議桌上。 汪秘書有些心里一個咯噔,不動神色的轉身去請夏翎和陸錦年了。 一樓的會客室里,夏翎和陸錦年正等在那里,瞧見汪秘書過來了,趕緊起身,“汪秘書,我們是不是可以上去了?” “嗯,二位請跟我來吧?!蓖裘貢龀隽藗€請的手勢,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壓低聲音,吐出了兩個字,“……十億?!?/br> 夏翎眼底精芒一閃,飛快的瞟了一眼陸錦年。 陸錦年微微勾起唇角,淡淡的笑道,“漫天要價,落地還錢?!?/br> 夏翎瞬間會意,闊步向前走去。 一直跟隨汪秘書來到會議室門口,推開木門,汪秘書重重的向二人點頭,“請吧?!?/br> 夏翎深吸口氣,下巴微微向上抬起,脊梁挺得筆直,傲然而入,陸錦年緊隨其后,俊美冷肅,氣度不凡。 進門第一眼,掃過一眼會議桌前坐著的這群人,夏翎倏爾薄笑了一聲,輕佻的道,“呦,這是八堂會審,還是皇家參拜???想不到征收我那么點子的產業(yè),居然要請動這么多人,嘖嘖……諸位可真給我面子呢,這么大動干戈的,國家議會都怕是沒有這么多人吧?。” 陳賓故作用手臂杵著下顎,借著手的遮擋,掩住笑意。 夏丫頭這張嘴,可真是得理不饒人。 十來號人,不約而同的有些尷尬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實在有些……說不出來的難堪。 項目全員出動,為的還不是在氣勢上壓倒對方?本以為這么多人,嚇唬一個鄉(xiāng)下丫頭,綽綽有余了,誰又曾想,這是一位不按理出牌的主? 之前見過一次的高主任,尷尬的咳了咳,趕緊打圓場笑道,“我們這也是重視嘛!夏女士,趕緊請坐吧?!?/br> 夏翎幽幽冷笑,瞟了一眼孤零零的那把空椅子,這是下馬威? 意識到這一點,夏翎越發(fā)覺得好笑不已,用腳將椅子勾過來,沖著陸錦年努了努嘴,方才淡淡輕笑道,“我們夫妻二人過來,這是人家不歡迎我們呢?就給了一把椅子?得啦,誰不知道,我先生身體不好,錦年啊,你先坐,一會談判,你可是主力呢,我就是過來打個醬油的?!?/br> 一邊說著,夏翎一邊將陸錦年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反手撐在會議桌的邊緣上,猛地向上一撐,來了個舞蹈動作中常用的凌空翻,一雙長腿輕盈靈動的在半空中劃出二百七十度的圓月弧度,身姿靈巧的落在橢圓會議桌的中空地帶。 現在的場面,就變成了陸錦年正坐面對眾人,夏翎坐在橢圓會議桌的內部中空地帶,這一屁股坐得尤為實在,兩條腿都未曾落地,反而不停地晃啊晃的。 這般舉動,不僅沒有現出半點的無禮冒昧,反而說不出的俏皮而善心悅目。 在場的諸人卻臉色越發(fā)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