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jié)
不過,趙文煊卻沒有如這些人的意,顧云錦誕下雙胞胎后,他一騰出手來,便開始處理這件事了。 * 慶國公府。 這是一座開國功勛府邸,從太祖時期便延綿至今,赫赫百余載,可惜在今朝,遭逢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先是世子爺、大少爺重傷,這父子二人一個右胸中箭,一個腹中中刀,雙雙被人捅了個對穿,幾番掙扎徘徊,方撿回了一條小命。 誰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國公爺章今籌死了,死因諱莫如深,死狀卻異常詭異,身首異處,兩者被人被馬踏得七零八落,間雜還中了幾發(fā)亂箭,連個全尸也沒落下。 他生前心腹不言不語,只管悶頭干活,稍親近些的窺見情況卻膽戰(zhàn)心驚,這死法一般人遇不上,國公爺這是上戰(zhàn)場了? 怎么秦王,哦不,是陛下,陛下好歹是章家外孫,怎么沒有保一保? 沒保住也就算了,畢竟戰(zhàn)場瞬息萬變,很難確保誰平安的,只是為何,陛下也沒命人收殮一下? 滿府人都不知道國公爺去了何處,好在世子及時醒了,撐著一口氣,吩咐人循著線索,方在血腥滿地的戰(zhàn)場找了回來。 除此之外,世子爺一聲不吭。 積年世仆見慣了富貴人家的陰私,很多人暗暗揣測,陛下這是與母家有了齷蹉? 這得有多大齷蹉,才能連面子功夫都不做??? 慶國公府人心惶惶,氣氛低迷,管事出面吆喝過幾次不管用,索性不理會了,他們還慌著呢。 在這種氛圍下,慶國公府迎來一位特殊的客人。 兩列黑衣護衛(wèi)動作迅速而整齊,在世子爺寢室門前排開,房門被打開,倚在引枕上喝藥的章正宏抬頭。 一個高大俊美的玄衣青年出現(xiàn),緩緩踱步進了寢室。 “陛,陛下?!闭抡暧行┘?,咳嗽了兩聲。 他傷沒好,便撐著起來祭奠了章今籌。對于這個害了親meimei,又把他推出去擋箭的父親,章正宏感情很復雜,但到底孝順了幾十年,他勉強起來上柱香,也算了結(jié)了這場父子情分。 章正宏受傷很重,能活下來,也算上天保佑加御醫(yī)圣手回春了,身體加精神的雙重折磨,讓這個年近五旬的男人瞬間憔悴,雙頰凹陷,衣衫空蕩不少。 他見了趙文煊,就要掙扎起來行禮,“微臣叩見陛下,請陛下恕微臣失儀之罪?!?/br> “舅舅有傷在身,這等俗禮便免了罷?!?/br> 趙文煊按住章正宏,打量了對方一眼,見他面色雖依舊蒼白,但目中已有了神采,與重傷垂死已完全沾不上邊。 他點了點頭,根據(jù)日前御醫(yī)回稟,說章正宏情況徹底穩(wěn)定,已完全沒有性命之憂,只需日后仔細調(diào)養(yǎng)便可,趙文煊才抽空過來的。 他厭惡章今籌,連帶不喜慶國公府,但這舅舅卻是真無辜,趙文煊沒打算早早抖露消息,直接把對方給氣死。 “舅舅先把藥喝了罷?!壁w文煊瞥一眼他手里的半碗藥,沒有落座,反倒揮退屋中所有下仆。 章正宏忙一仰而盡,咽下苦澀藥汁后,他迫不及待問道:“陛下有何要事?” 趙文煊剛剛即位,又得了龍鳳雙胞胎,肯定忙得連軸轉(zhuǎn),出宮來慶國公府,肯定不會單純來探望舅父。 想到龍鳳胎,章正宏蒼白的臉露出欣喜,“恭喜陛下喜得小皇子小公主?!?/br> 他轉(zhuǎn)念間又想起自家一堆破事,神色黯然下來,“微臣愧對陛下?!?/br> 趙文煊不是個遷怒性子,況且認真算起來,章正宏是幼時唯一真心對他好的人了,他不愿意苛責對方,“過去的事情與你無關(guān),舅舅休要再提?!?/br> “朕此次請來,是有一事要想向舅舅坦言?!碧崞疬@事,趙文煊的聲音冷了幾分,他淡淡道:“朕不希望章芷瑩占據(jù)元后之位?!?/br> 章正宏驟不及防,大吃一驚,他雖古板不知變通,卻不是真愚笨,腦子一轉(zhuǎn),竟就隱隱窺測到真相。 “難道,難道芷瑩她……”她也參與其中。 是了,必是如此,否則趙文煊為人一貫重情重義,章芷瑩是他的親表妹,即便他再寵愛顧氏,也不會如此苛刻對她,連名分也不愿意給。 章芷瑩必然是協(xié)助章今籌或皇后,做下了不可饒恕之事。 章正宏離真相只隔了一層紙,一經(jīng)提醒,頃刻便戳破。他不可思議,又驚又怒,不可抑制地劇烈咳嗽起來,手里的空藥碗“砰”一聲落地,摔了個粉碎。 趙文煊提起榻前小幾上的瓷壺,倒了一盅溫水,遞了過去,章正宏喝了溫水,方勉強止住咳嗽。 他抬頭謝恩,眼角有些濕潤,不知是因為咳嗽還是悲愴。 “陛下放心,微臣定會竭盡全力,將此事處理妥當?!泵鎸实弁馍?,章正宏羞愧難當,偏又格外惱恨章芷瑩,手緊緊抓著茶盅,指節(jié)泛白。 趙文煊頷首,“如此極好,朕先回去了,舅舅好生歇息,不必相送?!?/br> 他信步出了慶國公府,翻身上馬后,側(cè)頭瞥了一眼。 府門上匾額高懸,“敕造慶國公府”六個大字蒼勁有力,記載了這座府邸百年繁榮。 趙文煊收回視線,打馬而去,黑衣護衛(wèi)緊隨其后。 他不遷怒親舅,但對慶國公府隔閡已深,日后這國公之位會由章正宏繼承,不過,也僅此而已。 第147章 次日, 慶國公府上了一道折子。 這折子是世子章正宏上的, 上面說道, 他的女兒章氏芷瑩自返京后,一次也沒有來探望過老父母, 實不孝至極, 今陛下已即位,他認為自己的女兒無法擔當一國之母重責,故此特地上折奏請,讓章氏下堂。 輕飄飄一道奏章上去, 卻猶如巨石投入湖面,激起無數(shù)浪花,整個京城為之嘩然。 這章正宏莫不是悲傷過度, 瘋了? 哪怕再不得寵的皇后, 也是皇后啊,眼看著女兒要封后了,有親爹會這么拖后腿嗎? 他們卻不知,這折子是章正宏思索了一夜,才最終下筆的。 章芷瑩是先帝圣旨賜婚的秦王妃,要想解決這事, 得用上非常手段。本朝以孝治天下,自來父母出面狀告子女不孝, 百發(fā)百中, 從沒失手,出嫁女約束小些, 但同樣存在。 不需要緣由,不需要證據(jù)。 一國之母能是個不孝之人嗎? 當然不能,甚至章芷瑩留在玉牒上,都會淪為皇家恥辱,必須抹去。 此舉雖能達成目的,但同樣自傷八百,慶國公府的名聲洗不清了,但章正宏仔細思慮過,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他毫不猶豫,提筆就寫。 慶國公府愧對陛下良多,章正宏認為這小許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況且,這章芷瑩還是父親皇后硬塞過去,此舉只勉強彌補了過去的錯誤。 章正宏遞上了最合適的臺階,趙文煊自然順勢而下,他提了朱筆,當即批了個“準”字,并命宗人府把章氏一名抹去痕跡。 消息一經(jīng)傳出,京城反倒安靜下來了。 這事處處透著詭異,慶國公府是皇帝母家,章世子是皇帝親舅,而那位被父親代替自請下堂的章王妃,正是皇帝親表妹。 這是已經(jīng)到了何種地步,雙方才會如此行事。 京城中從不缺聰明人,皇家歷來多秘辛,再結(jié)合慶國公無端“病逝”,章世子父子在西山被賊寇重傷,不和諧信息呼之欲出。 要想活得長,這類皇家陰私最好不聽不問,即便知道了也得硬說不懂,更被提上桿子打聽了。 反正章王妃當不了皇后,也輪不上他家女兒,這渾水實在沒必要趟。 京中呈現(xiàn)一片詭異的平靜,明明每個人都關(guān)注,卻沒有一個開口。 趙文煊也不理會,達成目的便成了,他是皇帝,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慶國公府借口閉門守孝,任何親朋好友拒不接待,也順理成章避開風頭。 此事無關(guān)利益,過上一年半載,也就淡了。 * 批復了慶國公府折子后,趙文煊放下朱筆,直奔養(yǎng)心殿,一來邀功,二來記掛兒子閨女們。 “陛下,你真好?!?/br> 由于趙文煊捂得好,顧云錦并不知道他昨日的動作,此刻又驚又喜,美眸瞪大,正亮晶晶看著他。 心愛之人滿足又感動,兼心中一直惦記的事辦妥,趙文煊心下大暢,他低頭,親了親她的櫻唇。 二人還要說話,不想?yún)s聽見隔壁 “哇”一聲嬰孩哭聲驟響。 趙文煊劍眉一蹙,拍了拍顧云錦的纖手,起身疾步往次間行去。 啼哭的是龍鳳胎中的jiejie,這姐弟出生后不久,便養(yǎng)在隔壁次間。實在不是顧云錦偏心,鈺哥兒從前就養(yǎng)在她屋里,換成兩個小的就挪了出去,而是小閨女實在太折騰人了。 顧云錦一胎生倆,損耗不小,正該月子里好生養(yǎng)回來,閨女聲音嘹亮,又很有小脾氣,一個不如意便要啼哭,她一哭,弟弟也跟著哭,趙文煊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便忍痛把兩小的挪到隔壁。 顧云錦想著反正就隔了一道墻,也就答應了。 “玥兒這是怎么了?”趙文煊接過小閨女,熟練地輕拍哄著,讓乳母嘆為觀止,即便見了多次,她依舊咋舌不已。 趙文煊給閨女取小名玥兒,小兒子則是琛兒,三個孩子,都是他的珍寶。 他聲音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偏玥姐兒不大賞臉,扁了扁小嘴巴,繼續(xù)嚎啕大哭。 “父皇,meimei哭。”鈺哥兒蹬蹬沖進來,皺著小眉頭說話。 小胖子很友愛手足,對新生的弟妹給予最大的熱情,一天要跑過來看許多遍,這不,他正在外面踢小藤球,聽見meimei又哭了,忙扔了藤球,急急跑回來。 也是父母教得好,弟妹還在娘腹時,鈺哥兒就跟兩小互動無數(shù)遍,他一點不覺得弟妹出生會分薄父母寵愛,反倒樂孜孜地。 鈺哥兒說話時,不忘踮起腳跟望一下弟弟的悠車,根據(jù)他的經(jīng)驗,小弟弟很快也會哭的。 果然,琛哥兒小腦袋蹭了蹭襁褓,小嘴兒努了努,“咿呀”一聲哭起來了。 小胖子腿腳靈活,嗖地竄上去,趕在乳母抱起琛哥兒之前,抓住悠車一邊,輕輕晃著,“弟啊,不哭?!?/br> 他見過一次乳母這般哄琛哥兒,就學會了,一邊伸出小胖爪輕推悠車,一邊踮起腳尖,探頭探腦往里面看著。 稚子憨態(tài)可掬,而且很聰明,饒是趙文煊心疼閨女小兒子,見狀也不禁面露微笑。 “父皇的鈺兒是個好孩子?!辈坏斆簦€愛護手足。 鈺哥兒百忙中抽空回頭,露齒一笑,兩排小米牙又密又整齊。 琛哥兒其實是個乖巧的孩子,只要jiejie不哭,他就安安靜靜的,餓了就吃,拉了就哼唧兩聲,好帶得很,哥哥搖晃著哄了一陣,他就收了聲。 趙文煊耐心哄了玥姐兒許久,她才抽抽噎噎住了嘴,可把她父皇心疼壞了。 顧云錦還不許下榻,她翹首盼望很久,次間的哭聲終于歇了,簾子一掀,趙文煊抱著女兒,衣擺揪了一個小胖子,后面跟著抱了兒子的乳母,一行人進了門。 “你還說要個乖巧小閨女呢,我們玥兒可淘氣得緊?!鳖櫾棋\嘴上抱怨著,動作卻十分輕柔,把玥姐兒摟在懷里,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小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