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其實張貴妃等妃嬪也該來等著,只是貴妃娘娘腰桿子硬,直接說身體不適不來,其他小妃子早如同虛設,建德帝干脆大手一揮,讓后宮諸人不必來了。 一行人進了正殿,建德帝剛在首位坐下,三名御醫(yī)便氣喘吁吁趕到了。 皇帝沒說廢話,讓他們趕緊去救治皇后,于是,御醫(yī)們又滿不停蹄去了。 御醫(yī)一進內(nèi)殿,太醫(yī)們立即大喜過望,忙退后幾步,讓出位置來。 這情況看起來很嚴重,御醫(yī)心中一沉,腳步不停,趕緊行至榻前。 只見皇后面色蒼白如紙,唇瓣毫無血色,腦后的傷口還沒能止住鮮血,明黃色的衾枕濕了一大片,醫(yī)女不斷絞了熱帕子,探手擦拭著血液,銅盤的水立即殷紅,一盤接一盤地換著。 這情況很不妙,若再不能止血,恐怕皇后熬不了不久,就得薨了。 再不得寵的皇后,也是皇后,若是就這樣死了,恐怕負責救治的一干人等,罪責難逃。 宮里的差事一貫難當,稍不留神,就得給貴人們墊背,這也是太醫(yī)們見了御醫(yī),喜出望外的原因。 御醫(yī)人數(shù)不多,只有三個,為首一個須發(fā)皆白,是建德帝的鐵桿心腹,他見狀立即蹙眉,當即立斷,喝道:“替皇后解了衣裳,我要施針?!?/br> 老御醫(yī)有一手金針刺xue的絕活,效果立竿見影,只是卻從未用過在在后宮女眷身上。 后宮妃嬪,乃皇帝的女人,御醫(yī)太醫(yī)不同于太監(jiān),他們年紀不管老少,皆是身心健全的男人,平日替后宮妃嬪診脈,都需要放下簾帳,腕上墊了絲帕,室內(nèi)同時須有多名宮人在場,以此避嫌。 太醫(yī)們很注重這點,因為不管妃嬪等級高低,是否受寵,一旦涉及此事,他們絕對逃不過一個死字。 只是如今,老御醫(yī)已顧不上了,頭部止血的針法,需要涉及一部分上身xue道,針灸之事,差之毫厘謬之千里,情況危急,他也不敢隔著衣裳施針,只得咬牙讓人替皇后解衣。 他年紀很大了,又是皇帝心腹,皇后還不得寵,應該無礙的。 白露等人聽了,忙上前伺候,又指揮人抬來屏風,擋在床榻前。 其他人不是老御醫(yī),趕緊退開避到屏風之后,并背對屏風,面對房門方向,眼觀鼻鼻觀心,半點不想聽不想看。 皇后很快被寬了衣,上身僅余一件小兜,老御醫(yī)取出金針,煅燒片刻,快速往皇后身上刺去。 他手法又快又穩(wěn),不消片刻,便在皇后頭上身上扎了數(shù)十針,效果立竿見影,她后腦勺上出血的速度大大減緩,片刻后,終于止住了。 老御醫(yī)、白露等人齊齊松了口氣,太好了。 老御醫(yī)趕緊替皇后包扎傷處。 等待半刻鐘,他取下金針,試了試皇后脈搏,心終于放下來了。 接下來撤了屏風,又是開方子、熬藥、灌藥,一連串事情折騰開來。 * 再說坤寧宮大殿。 建德帝領(lǐng)著幾個皇子,正端坐等著,只是在座的天家父子數(shù)人,只有一個太子是真擔憂,其他人心思各異。 趙文煊面無表情,垂下眼瞼,輕輕轉(zhuǎn)動著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他不相信意外,不相信湊巧,那么,是誰動的手呢? 他抬起眼簾,掃了眼一臉焦急的太子,又不動聲色收回視線。 其實,大約便是慶國公府罷。 剛得知皇后發(fā)生意外那一刻,趙文煊立即聯(lián)想慶國公府,他心下一凜,看來,他母妃之死,慶國公府絕對不僅僅是事后縱容而已。 趙文煊面沉如水,正月時,他算是接受了外祖家的投靠,慶國公府暗地下不遺余力表現(xiàn),明面卻依舊是東宮陣營,未曾改變。 是什么讓章今籌如此顧忌呢?要知道慶國公府要投靠秦王,早晚也是要示于人前的,一直這般遮遮掩掩,并非長久之策。 若長此以往,即便趙文煊這外孫再重情重義,恐怕也會心生隔閡吧,這便與慶國公府的初衷相違背了。 慶國公府的暫時遮掩,與不久后皇后的意外相結(jié)合,答案呼之欲出。 慶國公府必定有把柄落在皇后手里,相當重要,且事關(guān)新主秦王,章今籌若要毫無顧忌改弦易轍,必先把這個致命隱患根除了。 究竟是什么致命隱患,才讓章今籌如此忌憚呢? 這唯一的可能,便是章淑妃之事了。 慶國公府當年必定插了手進去,殺母之仇不共戴天,皇后手里握著這般把柄,章今籌如何敢輕易舉動?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一切都分析得清楚明白,趙文煊垂下眼瞼,遮住冰冷的目光。 好一個慶國公!好一個外祖父! 他將目光投向內(nèi)殿方向,平生頭一次,由衷希望皇后不要死,這事情的真相,只能從對方手中得到。 好在最終,事情如了他所愿,皇后沒死成。 一群御醫(yī)太醫(yī)折騰許久,建德帝等了一個時辰后,正要起駕回御書房處理政務時,內(nèi)殿終于有了動靜。 內(nèi)殿諸人魚貫而出,見了禮后,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御醫(yī)出列,恭敬稟道:“微臣啟稟陛下,皇后娘娘的傷情暫已穩(wěn)定?!?/br> 經(jīng)過御醫(yī)們一番忙碌,皇后的傷口止了血,又包扎妥當后,再灌了湯藥,傷情終于不再惡化了。 不過,皇后依舊沒能清醒,至于何時會醒轉(zhuǎn),御醫(yī)也不敢肯定,畢竟人的頭部至關(guān)重要,這般狠磕一下,有什么后遺癥實在難說得很。 不過,性命基本是沒妨礙了。 建德帝也沒責怪御醫(yī)們,只揮了揮手,讓諸人退下,他起駕回御書房,事后,按慣例賞賜一些東西到坤寧宮,便沒再來過了。 再說趙文煊這邊,既然事情告一段落了,建德帝也離開了,諸皇子便相繼離開。 皇后這事兒,鬧得挺大的,最起碼顧云錦當日便得了消息。 她很驚訝,好好一個皇后,逛個御花園,居然摔一跤差點磕死了,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趙文煊冷冷挑唇,道:“我從不相信意外?!庇绕涫侵陵P(guān)重要的“意外”。 顧云錦微蹙眉心,她懷孕后,趙文煊怕她多思多想,很多事情沒告訴她,因此她雖明白事有蹊蹺,但具體來龍去脈,卻不太了解。 趙文煊從不隱瞞她,便揮退下仆,將所有了解到的真相,以及他的猜測 ,一一細述。 顧云錦震驚,失聲道:“慶國公竟也涉及母妃之死?” 到了如今,外祖父一詞可以免了,她不寒而栗,章淑妃是慶國公的親女兒啊,家族養(yǎng)育了她,要進宮回饋家族也就罷了,怎可為了利益說殺就殺? 且聽男人之言,當時,也不是章淑妃不死,慶國公府就得完了,不過僅僅就是少些權(quán)柄利益罷了。 這慶國公的心,究竟是不是鐵鑄的,怎地這般冷硬無情。 而且殺了一個還不夠,當初攜手的另一個女兒,如今礙事了,也要毫不留情殺了。 顧云錦突然很慶幸,看來她娘家武安侯府,還是很不錯的。 趙文煊聽罷問話,只沉默地點了點頭。 顧云錦很心酸,整件事情里邊,最受傷的就是他,幼年喪母,無依無靠,頭頂還有一個佛口蛇心的親姨母,不動聲色要置他于死地。 她握住他的手,這事太沉重,也不知如何安慰。 反倒是趙文煊率先拋開舊事,出言打散沉凝的氣氛,他還安撫她,“錦兒,你莫要擔憂,我無事。” 他拍了拍她的手,道:“這些事你莫要多管,我會好生處理的,你如今的任務就是好好養(yǎng)胎,把我們的孩兒生下來?!?/br> 趙文煊伸出另一只大手,輕輕覆蓋在她已開始隆起的腹部,掌下很溫熱,很實在,他不禁微笑,道:“你要我們的孩兒,養(yǎng)得跟他的哥哥一樣白胖?!?/br> 提起這個話題,沉重的氣氛盡數(shù)散了,顧云錦嗔了他一眼,不是想要小閨女么?養(yǎng)得這般胖,若長大減不下去,如何好找女婿? 她取笑道:“如果孩兒們都這般胖,你可抱得起?” 這話可質(zhì)疑了趙文煊的能力了,他不干了,立即反駁道:“怎么不能?” 一手一個,還是很輕松的,他想了想,若是三個,也是能抱起的。 趙文煊如此這般道來,顧云錦無語,就算真有三個孩兒,她也很難想象,嚴肅沉穩(wěn)的秦王殿下,懷抱著三個大小不一的胖團子,在逛花園的情景。 第125章 距離皇后磕傷, 已經(jīng)過了兩天, 她雖依舊沒能清醒, 但情況卻已穩(wěn)定下來了,生命安全無虞。 一直密切關(guān)注此事的慶國公章今籌, 立即便收到了消息。 他接過心腹管事遞上情報, 垂眸快速掃了一遍,面色陰沉如水。 章今籌本來打算,此事成功后,慶國公府便立即投向秦王, 以免夜長夢多。 建德帝身體一直不好,若是變故突發(fā)了,慶國公府還掛著東宮名頭, 會影響日后前程。 只是, 這一役耗費了慶國公府諸多人力,他深埋多年的探子都盡數(shù)動了起來,精心謀劃,卻功虧一簣。 “事后痕跡,可都處理干凈了?”章今籌放下情報。 事已至此,惋惜無益, 把尾巴掃干凈了,不要牽連到自身才是當務之急。 章今籌雖然心狠手穩(wěn), 但也深知此事駭人聽聞, 他小心翼翼,唯恐被外人知曉, 尤其建德帝,皇宮是人家地盤,要成功避開實在頗為艱難。 好在即便艱難,他也做成了,事后,他第一時間命人把痕跡清理干凈。 心腹管事拱手,回道:“回主子的話,宮中反復清掃,已不留痕跡?!?/br> 其實,這事主要是靠荷香的推演,其他需要動作的地方極少,基本無跡可尋。 章今籌頷首,“你在傳話進宮,讓荷香伺機行動?!彼烈髌蹋f:“必要時,可動用那小藍瓷瓶?!?/br> 小藍瓷瓶里的是劇毒,只可惜隱蔽性不強,若荷香用了,太醫(yī)必定能診斷出皇后是中毒身亡的,到了那個萬不得已的情況,只能犧牲這個心腹了。 章今籌細細思量過,荷香背景“清白”,與慶國公府毫無牽連,屆時,快速斬斷兩者間唯一聯(lián)系的線,便可確保無虞。 他輕敲了敲書案,這個機會只有一次,不得已的話,只能如此行事了。 心腹管事再次拱手,應道:“奴才……”領(lǐng)命。 他話未說完,便被“哐當!”一聲響打斷,書房大門被猛地推開,以合頁為中心,旋轉(zhuǎn)半圈撞上另一邊的隔扇,“啪”一聲被反彈回來。 章今籌二人立即聞聲望去,來者正是章正宏,他伸手擋住反彈回來的大門,也不顧手上生疼,反倒興沖沖地舉步進門,揚聲說道:“父親,父親!” 他十分欣喜,“兒子得了宮中傳信,說皇后娘娘雖未能清醒,但已性命無虞!” 章正宏確實很欣喜,他母親早逝,膝下僅有一子二女,作為長兄的他,一貫以照顧來兩位meimei為己任,可以說,他對倆meimei的感情,比對親女兒重太多。 只可惜,meimei們剛長成,便不得已入了宮,從此再不得見,小meimei章淑妃,還英年早逝,讓他心痛飲恨。 當初章正宏提議轉(zhuǎn)投秦王,不是沒想過大meimei母子的,在他看來,秦王是小meimei親子,即便日后稱帝,因政治緣故必須打壓前東宮,但血脈親緣到底仍在,屆時大meimei自然是太后,再封太子一個閑王,雖然二人不如意,但富貴日子還是有的。 這也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畢竟章家養(yǎng)育了他,他必先為慶國公府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