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二人喝過合巹酒后,金桔接過酒杯,出門處理去了,而時候已不早,趙文煊不能再耽擱了,哪怕他極不舍,也只得站起,溫聲對顧云錦囑咐幾句,便匆匆出門去了。 丫鬟婆子重新被放進來,碧桃見主子今日勞累許久,早心疼了,此刻忙上前低聲詢問道:“姑娘,可要先喝口熱茶?!?/br> 說話間,她便摸了摸香幾上的小瓷壺,只覺觸手微溫,忙倒了一盅,捧到顧云錦跟前。 顧云錦扶著茶盅,就著碧桃的手喝了兩口,方覺得輕松了些,腹中那熱熱的酒意,也給壓下去不少。 “先梳洗罷。”顧云錦略動了動腰,只覺一陣酸麻之意傳來,正是坐久了也受罪。 不過身上這一套累贅,卻是更為吃了,還是先卸下來吧。 碧桃忙應了一聲,道:“姑娘,奴婢先讓人打些熱水來?!?/br> 王府派來的宮人十分規(guī)矩伶俐,主子沒有需要,她們便安靜立在一邊,顧云錦話音一落,立即有兩人出列,要出門張羅熱水。 碧桃答話后欲跟上,她是大丫鬟,這活兒本不用她干,但一行人初來乍到,她不看著也不放心。 不過,碧桃剛走幾步,便被紅杏拉住了,她笑道:“碧桃meimei,讓我去吧?!?/br> 紅杏是顧云錦回京后,才被撥過來的,要論情分,她深知自己比不得碧桃,而且如今主子進了王府,她昔日上官氏指派過來的身份已不吃香,更是要好好表現(xiàn)之時。 碧桃點點頭,由得紅杏去了,她回頭替蹲下顧云錦揉捏著腰后部位。 顧云錦微微閉目,舒坦得差點呻吟出聲。 剛才一幕,她看得分明。碧桃雖不怎么聰明,但勝在忠心耿耿又有多年情誼,主子用下仆,一個忠字最重要,其他的到能退一步。至于紅杏聰明伶俐是夠了,只可惜跟她的時間短了些。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離了武安侯府,若紅杏能認她為唯一的主子,那倒不是不能用。 顧云錦初到秦王府,不知將來情況如何,貼身伺候的人必須保證是心腹。 還有方才趙文煊交給她的金桔、青梅二仆,都需要仔細考察。 不過這些事一日是辦不好的,也不能著急,只能徐徐圖之。 顧云錦沉思片刻,新房門再次響動,紅杏領著幾個丫鬟婆子,分別提著大肚銅壺、簇新的銅盤,并拿有胰子毛巾帕子等物進了里屋。 紅杏兌了溫水,碧桃取了一條長巾子,伺候主子在身前圍了,又取下了鳳冠,以及手上一串明晃晃的金鐲子。顧云錦微微垂首,二人伺候她凈了手面,再薄薄抹了一層香膏子。 顧云錦站起,展開雙臂,卸下沉重的婚服后,就進了隔間浴房沐浴梳洗。 香湯熱水洗去不少疲憊,她只覺頭腦清明不少,再換了一身簇新的水紅色鏤金百蝶穿花紋常服,顧云錦渾身輕快,被攙扶著出了浴房。 剛一出去,顧云錦便嗅到了飯菜的香氣,青梅福身回稟,說是王爺早吩咐小廚房備了席面,問她是否現(xiàn)在取用一些。 顧云錦聞言心中微詫,但想起趙文煊那莫名重視的態(tài)度,雖覺情理之外,倒也在意料之中。 無論古今,成婚都是一件極折騰人的事情,尤其古代,新娘子幾乎一天都不進水米,初來乍到臉皮薄,要是遇上不體貼的婆家,還得餓著肚子洞房呢。 顧云錦早上就吃了少許點心罷了,如今正餓得慌,聞言欣然點頭同意,抬腳就緩步往外屋行去。 她不再多想,反正自己也不可能想明白,顧云錦身上沒什么能讓人家謀劃,既來之則安之,他對自己好,那她就坦然受著吧。 日子過下去,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到了稍間坐下,一大桌熱氣騰騰的點心菜肴,大部分都很清淡,正合適餓了一天的人吃,且奇異的是,這大小十幾二十盤子,都是顧云錦愛吃的。 顧云錦眨了眨眼,提箸便用,不過她本身食量小,餓久了更不敢放開膀子大吃,稍稍吃了一些,便擱下了筷子,漱口盥手后回了里屋。 吃飽喝足后,便是等待了,顧云錦今兒起得太早,如今飽暖后乏氣上涌,倒開始犯困,不過她也不敢睡了過去,只得以肩膀略倚著床柱,頭一點一點的。 等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昏暗,秦王府廊下燃起了大紅燈籠。 這時,外頭終于傳來了腳步聲。 紛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直到了新房外,方各自散去,半響,新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顧云錦驟然聞聲,精神立即一振,她抬眸往內(nèi)屋門口望去,正好看見大紅色吉祥紋軟緞簾子被掀起,一個高大的身影跨步進了屋。 一股濃烈的酒氣鋪面而來,但趙文煊步伐穩(wěn)而堅定,看著神智清明。 屋里香甜的氣息沁入他的心間,這是昨日沒有的,趙文軒微微一笑,道:“我先去梳洗一番?!?/br> 男人那雙黑眸盯著她,哪怕目光分外溫和,但仍舊讓顧云錦心跳加快,她點了點頭,干巴巴說了一字:“好。” 她每每心下惴惴,只要不是強自掩飾,那雙浮著一層氤氳水霧的美眸,總會瞪得格外溜圓,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趙文煊如今愛人在側(cè),他又憶起前世美好時光,心下歡喜,不禁輕笑一聲,方舉步往隔間行去。 這身輕笑有喜悅,更包含著無法言說的寵溺,顧云錦聞聲不禁臉上一熱。 又來了,又來了,顧云錦忍不住捂臉,她自覺也是個庸俗女子,要是沒有三妻四妾的背景,這么一個超級高富帥那般對她,恐怕她會忍不住迅速墜入愛河。 就算不能如何,好好談一場戀愛也不錯吧。 只是很遺憾,眼下卻不能這般無所顧忌。 隔間里頭響起了水聲,沒多久,趙文煊便回來了,他一身雪白的素綾中衣,腳步不緊不慢,往床榻行來,轉(zhuǎn)身就坐在顧云錦身邊。 這男人身形高大,氣勢逼人,壓迫感極強,顧云錦忍不住微微往旁邊挪了挪。 趙文煊也不知有沒有察覺,反正他沒有其他表示,反倒面色自如地隨手揮退了屋中下仆。 他一身威儀赫赫,又是王府的天,便是顧云錦一干陪房也不敢有異議,碧桃偷偷瞥了主子一眼,也隨著眾人低頭往外退去。 諸仆魚貫退出新房,外頭微微“吱呀”一聲響,新房大門被輕輕掩上。 這個聲音就像一個開關,讓顧云錦的心急促狂跳起來,砰砰聲重響仿似就在耳側(cè)。 屋里沒了旁人,身畔男性氣息似乎愈發(fā)濃烈起來,顧云錦覺得自己胸腔被這氣息填滿,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而趙文煊揮退下仆同時,便側(cè)身垂首,專注地凝視著她,一雙漆黑的眼眸中,仿佛有什么在急速醞釀翻滾著,似乎頃刻間就要傾斜而出。 顧云錦心下無端一悸,她潛意思覺得自己無法承受,突然想避開,情急下便脫口而出,“我……” 她那張精致的小臉上已難掩不安,趙文煊見狀立即回神,他有些懊惱,今日之前,他告誡過自己多次,萬不得cao之過急,只可惜他還是難掩激動。 不過也是,她是錦兒,終究是旁的人事所不可比擬。 他微微斂目,再次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情潮,方抬目關切問道:“怎么了?錦兒?!?/br> 他微笑,“我喚你錦兒可好?” 趙文煊的自稱非本王,而是單純一個“我”,這著實讓顧云錦愣了愣,她隨即回過神來,說:“好?!?/br> 男人詢問的目光依舊,但顧云錦卻一時想不出話來說,她剛才不過想打斷那詭異的對視,實則根本無甚可說。 正當顧云錦搜腸刮肚時,她美眸一轉(zhuǎn),瞥見屋里束腰小圓桌上的茶壺,眼睛一亮,便立即道:“我渴了,我想喝茶?!?/br> 終于想到事兒了,她松了一口氣。 話說,秦王一切的神態(tài)舉止,似乎與她曾相識,但顧云錦肯定,兩人沒見過面。 她在今日前,確實幻想過,若是秦王日后待她不錯,那就再好不過了,畢竟,她的終極目標也就是好好過日子罷了。 只不過,顧云錦沒想過這一切會來的這般迅猛,以及毫無緣由,實在讓她一時惴惴。 趙文煊聞言,直接站起身,幾步行至圓桌前,拎起茶壺,到了一盅溫熱的茶水,拿在手里,遞到顧云錦跟前。 顧云錦眨了眨眼睛,那茶盅就在她唇畔不遠,但她絕對不敢就著他的手喝,忙抬手接過,胡亂把茶水灌下去,再隨手將茶盅擱在床前小幾上。 趙文煊從善如流,直接松開手,回身坐回床沿。 他微微蹙眉,很顯然,他方才即便極力壓抑,但情緒依舊外露了些,讓她困惑的同時,也有些驚嚇了。 但若要趙文煊如同陌生人一般對待顧云錦,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只是如今讓顧云錦惶惑,卻非趙文煊所愿。 他略略沉思片刻,便有了主意,待她放下茶盅,趙文煊便長臂一伸,摟住顧云錦。 臂彎中的嬌軀立即僵了僵,片刻后,才勉強松了些,趙文煊恍若不覺,只輕聲笑道:“錦兒,你是否覺得,我待你過于熟稔?!?/br> 她表現(xiàn)的很明顯嗎? 好吧,或許挺明顯的,但還不是因為大爺你的表現(xiàn)更明顯嗎? 顧云錦心內(nèi)吐槽,但嘴里卻沒有吭聲,只努力忽視腰間那條灼熱的胳膊,只抬頭看著他。 這男人這么說,接下來必定要解釋原因的吧。 果然,趙文煊目光溫和,看著她接著說:“我們從前見過的,你可曾記得?” 她知道,選秀宮中留宿時,兩人不是在宮道上見過嗎? 話說秦王眼神這么好?她全程低著頭,都能看清她的臉不說,且難道還一見鐘情了? 趙文煊今日的表現(xiàn),全然有別于一般的新婚男女,顧云錦看得清楚,因此她只得自戀地認為,哪怕沒有一見鐘情,最起碼也心生好感吧。 她模樣確實不錯,但魅力真有這么大嗎?這男人哪怕不重女色,也好歹是個皇子王爺,應該很見多識廣的吧。 顧云錦依然沒說話,但一雙美眸卻充分詮釋了她的疑惑。 趙文煊心情舒暢,輕笑道:“錦兒,你忘了嗎?在宮道之前,我們還見過一次。” 他見顧云錦美眸陡然睜大,一張小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唇畔笑意加深。 趙文煊手臂收緊,摟著懷中人往后一倒,仰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側(cè)身附在她耳邊說:“此事事關機密,我們細細說了便可,絕不得落于他人之耳?!?/br> 第23章 話罷, 趙文煊手臂略使勁, 抱著懷中移了個位置, 兩人枕在大紅鴛鴦枕上,他抬手扯了錦被蓋在二人身上, 再替顧云錦掖了掖被角。 一切動作自然流暢, 前世他已做過無數(shù)遍。 今日趙文煊夙愿以償,愛人在懷,昔日冷峻一掃而空,他眉目柔和, 唇畔帶笑,只低頭凝視著她。 不過,顧云錦并沒關注這些, 甚至連趙文煊一手置于她頸下, 讓她枕著他的手臂,另一只手輕摟著她的纖腰,兩人對面而臥,姿態(tài)極為親密,都未能讓她多分心神。 她的注意力,已全部被趙文煊方才的話吸引住了, 他說,二人此前還見過一次面。 只可惜, 顧云錦苦思冥想, 依舊毫無所得。 留宿宮中的那個月,顧云錦很確定, 兩人只在宮道見過一次。 那若是之前兩人還見過面,時間只能往進宮前推移了。 顧云錦當時歸京不過三月,除了選秀,就根本沒邁出武安侯府二門一步,兩人不可能見過面,她略想片刻,就將京中時日排除掉了。 父親顧繼嚴外放江南,在其任期時,顧云錦的待遇其實一樣,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不可能遇見外男。 那結(jié)論其實可以出來了,若兩人見過一次,便只能是在顧云錦從江南返京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