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闔上了眼,一字一句輕而緩,說:“人這一生,都各自有命。” 霍綏點頭,收回視線,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臉。 蘇花朝跟在他身邊這么多年,從來沒有看到過他臉上有過這般挫敗的神情,現(xiàn)在心疼的不得了。 “做錯了啊?!彼f話的時候,面前呵出一片霧氣,在空中劃開,粉碎。 蘇花朝搖了搖頭,說:“是宣志譯自己的選擇?!鳖D了頓,“和你無關(guān)。” 他的生與死,也是他的選擇,和你無關(guān)。 霍綏半垂著頭,倏地,輕笑了一聲。 他看了下腕表,早上十點二十三分。 電話里的那人是怎么說的,霍總,宣志譯在十點十五的時候,被人發(fā)現(xiàn)自殺了。 ——人生終結(jié)于二十四歲。 第51章 醫(yī)院里消□□水味極濃, 整個一層樓都被宣家給包了下來,蘇花朝跟在霍綏的身后,看著一路經(jīng)過的人, 有些熟識多年, 有些風塵仆仆趕來,已無太多印象。 匆匆一眼望去, 大概有三四十個人。 大多西裝革履,但也有穿著牛仔褲, 上身是時髦的棒球外套, 頭發(fā)顏色和往日的宣志譯所差無二, 奶奶灰加上一撮的金色。 臉倒是沒有宣志譯那樣精致,能駕馭得住這樣極為挑剔的發(fā)色。 想想也是,像宣志譯這樣帶著少年氣的精致男子, 已經(jīng)很難再遇了。 走廊外,穿著夜店風的少年被人拎著耳朵教導:“知不知道這是什么場合,你穿這樣來像話嗎?” 那人痞痞的說:“丫又不是我死了!” “你還說!給我閉嘴!”長輩一巴掌蓋住他的頭頂,在眾人的眼神中扯著他的耳朵退到安全通道處。 隱約還能聽到責罵聲。 蘇花朝靜悄悄的走過, 高跟鞋的聲音落在地面上,有著輕微的回音。 “噔、噔、噔?!?/br>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病房里,宣志譯坐在窗臺上, 雙腿懸空,前后一搖一擺的,像是鐘表上的指針。 噠、噠、噠。 指針轉(zhuǎn)過一圈,復又重新開始轉(zhuǎn)動。 而他的生命, 卻在那一圈之后停歇。 走得近了,霍綏伸手拉過她,兩個人并肩而立,面對著宣家父母,滿臉凝肅。 宣家父母只有宣志譯這么一個孩子,從小就寵著他,有什么好的都給他買,再加上家里向來富裕,宣志譯當真是被放在糖罐里寵的。 兩位長輩年紀也不小了,五十多歲的年紀,原本應(yīng)該是等著抱孫子頤養(yǎng)天年的,卻沒想到現(xiàn)如今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霍綏低低的安慰了句,說:“節(jié)哀。” 兩位老人難掩痛苦神色,掩面痛哭。 蘇花朝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安慰他們,頭下意識的看向病房里,看見的卻是一片白光。室內(nèi)的所有一切都是白的,白的墻,白的窗簾,白的床單,以及那微微隆起的床單下面的人,看不到臉,看不到一切。 那個年輕而又像個少年一般的人,竟就這樣草草死去。 在獄中自殺,沒有任何的遺言,沉默而又安靜。 和他在這個世界上時的態(tài)度截然相反。 蘇花朝心里不是不難過的。 后來蘇花朝被霍綏帶出人群,她的胃又不太舒服,在洗手間干嘔了好一會兒,出來就看到霍綏若有所思的神情,“看看醫(yī)生吧我?guī)恪!?/br> “沒多大事,看什么醫(yī)生。” 霍綏拉著她的手,執(zhí)拗道:“你的月事,是不是還沒來?” 蘇花朝的天靈蓋猛地一擊,她之前一直在忙事情,都快忘了自己的月事了。今天霍綏這么一提醒,她倒是記得了。 再聯(lián)系今天這幾回吐…… 蘇花朝不敢再想了。 “那個,我自己去吧?!?/br> 霍綏不容置喙:“我陪你去?!?/br> 蘇花朝搖搖頭:“我想一個人過去?!?/br> “為什么?” 蘇花朝左想右想也找不到好的理由,但態(tài)度格外強硬,她說:“你別和我一起去,霍綏,就當是我求你?!?/br> 耳畔有風聲吹過,吹得她后背脊梁骨處都在冒汗。 在轟隆隆的心跳聲中,蘇花朝聽到了霍綏說:“嗬,隨你。” 他不開心了…… 蘇花朝明知道他不開心了,卻還是咬牙,送他下樓、上車,等到車子真的離醫(yī)院遠遠的之后,她才轉(zhuǎn)身進了醫(yī)院。 倒是沒進婦產(chǎn)科,而是去的心外科。 她沒有掛號,到了地方直接進了里面,正在問診的醫(yī)生滿臉困惑,說:“你好,還沒有輪到你的順序,先別急?!?/br> 蘇花朝說我找你們科室的宋醫(yī)生。 “宋之漫嗎?她在辦公室?!?/br> 蘇花朝說了聲謝謝,退出辦公室,去護士站那兒問了心外科辦公室的地方,結(jié)果得知是在樓上,她又爬了兩層樓,恰好,在樓梯間遇到了出來打電話的宋之漫。 宋之漫見到她的時候很詫異,伸手指了指手機,示意她自己在打電話,蘇花朝便耐心的在邊上守著。 等她打完電話,看向蘇花朝,疑惑道:“怎么突然到醫(yī)院來?” 宋之漫的母親隋歡是隋禹的姑姑,孩童時代,隋歡對隋禹相當不錯,所以隋禹對宋之漫的態(tài)度和其余的表兄妹都要熱絡(luò)的些,甚至,他曾為蘇花朝和宋之漫牽過線。 在當年。 蘇花朝和霍綏在一起的這么多年,但凡她跨出那么一步,接下來的路都會比之前好走的多,但是令她一直以來猶豫不決、舉棋不定的,是因為一件事。 她大學畢業(yè)的那年,小產(chǎn)了。 當時她真的完全束手無措,也不敢找霍綏,最后左右權(quán)衡之下,找了隋禹。大半夜的,隋禹從沁涼的家里出來,頂著個雞窩頭,渾身都是汗。 蘇花朝躺在醫(yī)院里,說:“我竟然懷孕了?!?/br> 在她得知自己有孩子的上一秒,就被告知自己的孩子從身體里除去,這樣的滋味…… 她有些恍惚,拉著隋禹說:“我不是故意不要他的啊,隋禹……” 隋禹自己也手足無措,他自己愛玩是愛玩,但從來沒有鬧出過人命,當下找了自己學醫(yī)的表妹,拉著她問到底怎么就小產(chǎn)了呢? 宋之漫當時雖然大一,但是打小是跟在未來婆婆身邊的,在中藥房里待了很多年,又是學醫(yī)的,冷靜的分析,說, “從中醫(yī)上來說,就是體虛,氣血虛,從西醫(yī)上來說,要么是胚胎發(fā)育異常,要么就是生殖系統(tǒng)病變,”她頓了頓,也沒再說其他的,她也不好問蘇花朝是不是有流過產(chǎn)或者是服用藥物,畢竟看她這個樣子,是想要這個孩子的。 “生殖系統(tǒng)病變是什么意思?”隋禹問。 “zigong發(fā)育不好?!彼沃纱嗟溃掷锬弥K花朝的病歷和b超情況,發(fā)現(xiàn)一切正常,她想了想,問:“你之前有生過重病嗎?” 蘇花朝滿臉蒼白的說,“有過一次,發(fā)燒……大概有兩天沒有醒?!?/br> 她的記憶模模糊糊的,只記得那次腦袋很沉,陷入昏迷,再醒來的時候,血管上插著輸液針,嗓子啞的跟灌了一頓沙子一樣,問在旁邊的霍綏她怎么了。 霍綏起身的動作極大,眼里的關(guān)切難以掩飾,用著失而復得的神情說:“沒事,沒有事,你只是發(fā)燒了?!?/br> 她模模糊糊的應(yīng)著,復又沉沉的睡去。 宋之漫糾結(jié),“不應(yīng)該啊,發(fā)燒也不會有這么大的影響吧。” 隋禹也不太清楚內(nèi)情,只是說:“之漫,你幫哥一個忙,這段時間幫我照顧一下她?!?/br> 宋之漫點了點頭,后來拉著隋禹出了病房,問他,蘇花朝是不是你女朋友?。磕惚凰四氵€對她這么好? 隋禹直接賞了她一個栗子,說這是我未來嫂子。 “那直接讓她愛人過來就好了?!?/br> 隋禹緩緩的搖了搖頭,說不行,還說之漫,這件事你必須得給我保密,不能讓其他任何人知道。 宋之漫大抵也意識到了事情并不一般,點頭說好。 后來的半個月里,她真的勤勤懇懇的照顧著蘇花朝。 等到蘇花朝出院的那一天,她問她,“為什么不告訴他呢,畢竟是你們共同的孩子?!?/br> “孩子都沒了,他知道也只是傷心罷了?!碧K花朝笑著的樣子很美,美得令所有的花都盎然失色,“而且……” 而且霍綏要是知道了,第一反應(yīng)肯定是, 蘇花朝,你竟然背著我,把孩子給打了。 她太清楚霍綏的反應(yīng)了。 畢竟當時,她真的沒有說過一句愛他。 這段感情,開始的方式是錯的,所以中間的很多東西,都不能一二三四說的清清楚楚。 · 蘇花朝看著宋之漫,說:“我好像懷孕了?!?/br> 宋之漫:“好像……是什么意思?” “不太確定,不太清楚,持懷疑態(tài)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