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霍綏為她撐著傘,“我?!?/br> 她動作迅猛的轉(zhuǎn)過身,眼里不可思議、驚訝萬分、感動,各種情緒薈萃,一時之間難以言說萬分。 霍綏把傘放在她的手心,“抓緊了?!彼麊问痔崞饠z影機,架在自己的肩頭,問她:“去哪兒?” 雨刷的一下驟然下大。 她穿著雨鞋,感受到瀝青地面的流水不斷,腳背處似有水淌過。萬事萬物都在推她前行,她沒有時間反抗推拒和猶豫,伸手一指,“那兒?!?/br> 霍綏叮囑一聲,“撐好傘?!?/br> 她在他身后,為他撐傘。 霍綏身上還穿著羊絨大衣,內(nèi)里是工作開會時的黑色西裝,他的穿著打扮與這鄉(xiāng)野農(nóng)村截然不符。雨下的很大,風刮得甘蔗葉往人身上飛,那葉片帶著刺,把那高昂的衣服給劃了一道又一道不甚明顯的口子。 蘇花朝知道他是不喜歡的,單從他緊抿的唇就可以看出來了。 她勸他,“你要不回去吧,我這兒的工作很簡單的。” 霍綏只說:“需要我做什么?” 蘇花朝盯著他沾了水的大衣,怔怔:“霍綏,這是我的工作,不是你的?!?/br> 霍綏背對著她,邁步向前,“可你是我的,不是別人的?!?/br> 她一時之間又不知道作何回復了。 她總覺得他變了,變得懂得說哪些話令她好過些、能接受些,知道她需要的并不是夜晚的一個擁抱,一個親吻,而是一句實實在在的話了。 愛這個字,是需要一字一句說出來的。 他似乎懂了。 蘇花朝回神,說:“你就去那兒把伯父伯母扶甘蔗的過程拍下來。”冬天風大,吹得甘蔗全都倒在一旁,蘇花朝也不知道該拍些什么,反正就是把所有與紅糖有關的一切都給拍了。 至少等到剪輯的時候,不會太過慌亂。 霍綏點頭,他問她:“還有雨衣嗎?” 蘇花朝連忙從身后的包里掏出件一次性雨衣,為他穿上?;艚椛w上帽子,扭頭對她笑了一下,就直沖沖的沖進了瓢潑大雨里。 蘇花朝大聲囑咐:“小心點,泥地滑。” 他的背脊挺直,肩上架著的攝影機偌大,壓得他右肩往下斜了幾分,但他聲音脆響,“放心?!?/br> 她的心,竟真的很容易的找到了歸處。 原來有人依靠,是這樣的感覺。 蘇花朝想。 將近十分鐘后,小左和小右來到了田野邊,兩個人手里都拿著攝影的設備,看到蘇花朝站在邊上,而甘蔗堆里分明有人架著攝影機,二人困惑。 小左:“老大,里面拿攝影機的是誰呀?” 蘇花朝甩了下頭發(fā),在微茫雨天,她笑的風情萬種,“哦,我男人?!?/br> 小左小右紛紛詫異。 小右:“你你你,你男人?老大,你有男朋友的事,是真的?” 小左:“老大,你別是租了個男人過來?!?/br> 蘇花朝雙手環(huán)在胸前,朝霍綏那兒抬了抬下巴,“他這個身價,可不是我租得起的?!?/br> 小左小右一同望去,正好此時霍綏轉(zhuǎn)了過來,他面無表情的臉對他們點了下頭,繼而又埋頭拍攝。 小左:“這個人,我好像在哪里見過的?!?/br> 小右:“我也有印象。” 兩個人對視一眼,尖叫:“瑞爾銀行的霍總!” 蘇花朝嫌棄的看了她們一眼,“大驚小怪。” 小左和小右兩個人左右開弓,扒著蘇花朝八卦,“老大,你什么時候和霍總勾搭在一起的哦?”“竟然藏的這么深,老大,你bad bad!” 蘇花朝克制著笑,語氣帶了點漫不經(jīng)心:“哦,他追了我很久,我才答應他的?!?/br> “哇!?。 ?/br> “老大,你好酷!” 蘇花朝伸手左右一個拍了他們的腦袋,“好了,別說八卦了,開工吧?!?/br> 兩個人吐了吐舌頭,架起機子就往雨里沖了。 蘇花朝收拾了下東西,把傘蓋在霍綏的行李箱上之后,也跑去了雨幕里,她跑到姜錦茜的伯父伯母身邊,問他們是否哪里需要幫助,一邊又轉(zhuǎn)過去和小左小右說,“別把我拍進去?!?/br> 伯父伯母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從黏濕的土地里把白甘蔗一根又一根的拔出去,“幫我們拔一下,今天都得拔了。” 她點頭,站在一旁學了他們的動作和身姿,學會了之后跑到遠側拔著甘蔗。 那天的雨不停的下,又濕又冷的水順著風穿進她的身體里。 蘇花朝干的渾身濕冷,收工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漆黑的天籠罩著大地,雨勢噬人,豆大的雨毫不留情的砸在人的身上,砸在那蒼涼土地里,蘇花朝的小腿陷入抽膩的泥水里,艱難的拔出。 她抬眸,看向四周,周邊許多農(nóng)民都跑了過來,有的在拔甘蔗,有的在用繩子固定住,他們穿著深色的雨衣,與夜色融為一體,但蘇花朝偶爾接觸到他們的眼睛。 有細微的光。 蘇花朝想起之前做的調(diào)查,說有些人一年所有的來源都是這幾天的紅糖收成,一大家子人,都靠著這些生活。 蘇花朝偷偷問過大概的收益,大概,是她兩個月的收入。而蘇花朝一年的收益,都不夠她的開支。蘇花朝可以很坦直的承認,如果沒有霍綏,她是不可能擁有現(xiàn)在的生活的。現(xiàn)在的所有一切,她的吃穿用度,衣食住行甚至是她現(xiàn)在的乖戾性格與目無一切的囂張態(tài)度,都是他給的。 沒有霍綏,哪里有現(xiàn)如今風光萬千的蘇花朝。 蘇花朝看著這霧蒙蒙的翠綠,心想, 這世上,總有人活的比你艱辛。 但他們依然認真、熱血,對未來滿懷希望。 她也應該活的更有希望一點,至少,無論她做什么、怎么做,哪怕做錯,都有人在她身后為她善后,為她,排憂解難。 在她發(fā)呆的瞬間,腰上一個用力,有人掐著她的腰,一把把她提起,拉到水泥路面。 蘇花朝推開他,“臟。” 她扭頭叫小左小右,“回去吧?!?/br> 小左小右點頭,收工,從另一條路走了回去,臨走前,還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 蘇花朝無奈,撇了撇嘴,扭頭,拉著霍綏的箱子,“走吧?!?/br> 霍綏跟在她身后。 到家的時候姜錦茜和程敘之并不在家,姜家父母最近被姜錦茜塞到了家旅游社,去三亞玩了。 蘇花朝把二人身上的一次性雨衣扯下,催促著霍綏洗澡。 霍綏拉著她一起進了浴室,“一起洗?!?/br> 蘇花朝無奈,“一起洗又得折騰一個多小時,我不要。” 霍綏:“真不要?” 蘇花朝抬腿踹了他一腳,瞪他:“茜茜說不定會突然回來呢,別鬧?!?/br> 霍綏頗為遺憾的看著她,進浴室的時候回來看了她一眼,幽幽道:“你欠我一次。” “……” “哦,兩次。我準備來兩次的?!?/br> 蘇花朝:“洗澡去吧,閉嘴!” 霍綏見她炸毛的樣子,悠閑的吹起了口哨。 沿著樓梯往上走,走廊的末端是她當初住的房間。 走不動了。再往前走半步,她說不準真的會心軟,畢竟當初蘇啟正,待她真的極好。 再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外邊又開始下雨了。 她匆忙按下拍照鍵,把手機遞還給他,最后看著他的背影,突然邁開腳步小跑過去,問他:“可以留一個聯(lián)系方式嗎?” 風雪砸在他的頭上,他聲音也冷冷的,“抱歉,我夫人還在家里等我?!币灿心敲匆稽c的暖,在提及那個詞的時候。 畢竟當初。 然后后來。 很亮,是一種懾人的亮。 霍綏從洛杉磯到上海,又坐高鐵到了錦市。 南方的冬天,多雨、濕冷,寒風像冰碴子一般刮在臉上,生疼。腳下的地面始終是濕的,每踩一步,都要小心雨水的濺漬,風裹挾著塵土卷在雨珠上,天地之間,所有一切都是枉然。 蘇花朝撐著傘離開。 霍綏說,“可以嗎?” 他在洛杉磯下榻的酒店大堂里擺了一棵極大的圣誕樹,樹上掛滿了各種裝飾物,玻璃燈光閃爍,吸引小孩子紛紛上前觸摸。也有一些年輕女子前去拍照,霍綏不以為意的走過去,卻被人拉住,對方一臉羞赧的看著他,咬著唇,輕聲問,“ l take a photo with you?”他搖頭,在女孩遺憾的表情中,抬腿的動作收回,拿出手機,問她,“你能幫我拍張照嗎?” “???” 那棟別墅在早些年算得上是這片數(shù)一數(shù)二的豪宅了,但過了這么多年,風雪的磨礪使外墻磚瓦褪成灰白淺色,屋檐下痕跡斑斑,院子里的石椅上生了許多青苔,蘇花朝拿著鑰匙打開了鐵銹斑斑的門,打開的瞬間,空氣中夾雜著風塵氣息尤甚。 室內(nèi)的布置一如往常,白色地板,暗沉色的沙發(fā),同色系的一套家具。 后來她最愛的人成了她最恨的人,她覺得最難以接近的繼兄,成為了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時過境遷,所有的事都已經(jīng)悄然無聲的發(fā)生了改變。 第33章 無所謂勾引,要真的說,是雙向的引誘。 也是從那一晚起,他們兩個的關系發(fā)生了質(zhì)的改變。 但霍綏后來才發(fā)現(xiàn),事情似乎往更糟的方向去了,沒有往他所期待的好的那一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