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花朝聞言，趁沒人注意的時候，低頭，掀開桌布，找到隋禹的腳，抬腿，狠狠的踩了一腳。

    “嘶——”隋禹雙手拉著桌布，忍著痛意，“收回收回！”

    蘇花朝這才收回腳，恰好她手里的手機(jī)響了一下，打開，看到里面的短信，

    “有什么好笑的，至于那么開心？”

    她倏地抬起頭，看到霍綏正放下手機(jī)，眼神淡淡的掃了自己一眼。

    蘇花朝的指尖點(diǎn)了點(diǎn)桌面，忍不住嘆氣，這人呀，真的是嫉妒心重啊！

    連對別人笑一下，都不許了？

    她收回視線，拿起刀叉準(zhǔn)備開動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點(diǎn)了她的名字。

    蘇花朝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聞言，倏地收回，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她順著聲音望過去，對上了隋老爺子的視線。

    隋老爺子說：“我最滿意的還是花朝，長相、家世、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哎，要是花朝能給我當(dāng)孫媳婦兒，該多好。”

    蘇花朝笑笑，沒說話。

    霍綏嘴角勾了個笑，他說：“也不是沒有可能的?！?/br>
    隋老爺子：“是嗎？”

    霍綏點(diǎn)點(diǎn)頭。

    于是，他們就看到隋老爺子指著坐在蘇花朝身邊的隋禹說，“小禹啊，要多努力點(diǎn)，爭取給我娶個滿意的孫媳婦兒。”

    他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在場的眾人，哪有不懂的道理。

    隋老爺子滿意蘇花朝，想讓她給隋禹做媳婦兒。

    霍綏的臉?biāo)查g冷了下來。

    蘇花朝嘴角掛著抹淡淡的笑，低頭，對上自己眼前的餐盤。

    突然，身邊發(fā)出一聲嗤笑，“哎老爺子你煩不煩啊，我才幾歲，你就每天孫媳婦兒孫媳婦兒的?！?/br>
    隋禹的母親呵斥道：“隋禹！說話注意態(tài)度！”

    隋禹伸手就把手上的勺子一摔，“我就這兒態(tài)度！”

    他雙手環(huán)在胸前，一臉痞壞痞壞的樣子，“你邊上那誰不都還沒結(jié)婚嘛，比我還大三歲吶，您不催他，催我干什么？”

    話音出口的瞬間，室內(nèi)一片安靜。

    隋禹說的那人，是霍綏。

    但霍綏，誰敢催他結(jié)婚？一直以來，霍綏在隋家，都是眾人不敢惹怒的對象。并不是說他如何的心狠手辣不留情面，而是，隋家當(dāng)年辜負(fù)了他太多。

    隋佳蓉自離婚之后把他帶回隋家住了半年，那半年，是永生難忘，是痛苦萬辭。

    當(dāng)年霍綏遭遇車禍，從醫(yī)院熬了幾個白晝，終于九死一生的從鬼門關(guān)爬了回來。自那以后，性情大變。隋老爺子把國內(nèi)外的叫得上號的心理醫(yī)生都找了個遍，可霍綏的狀況沒有一點(diǎn)的改變，他仍舊處于郁結(jié)之中。

    像是此生無可牽掛。

    而恰好那時陳清月答應(yīng)了霍孟勉結(jié)婚，在婚前，霍孟勉說，“要不我把阿綏接回來吧，這樣，至少花朝有個伴?！彼皖^，理了理蘇花朝額上碎發(fā)。

    沒過幾天，他就去隋家接了霍綏。

    隋老爺子那時瞞著霍綏的心理狀態(tài)不好的消息，不顧躺在病床上的隋佳蓉的意愿，沒有猶豫的便把霍綏交給了霍孟勉。

    到頭來，第一個發(fā)現(xiàn)霍綏不對勁的人，竟是蘇花朝。

    那時陳清月與霍孟勉的關(guān)系已處于懸崖邊緣，家里總是出現(xiàn)陳清月尖銳的聲音，霍孟勉在她面前總是隱忍萬分，但逼到深處，再是好脾氣的人，也會嘶吼如猛獸。

    在不知道第幾次爭吵的時候，蘇花朝從房里跑了出來。

    她抱著jelly cat，跑到了霍家后院。

    正好是暮春時節(jié)，傍晚□□微醺，泳池里波光粼粼，遠(yuǎn)處吹來的十里春風(fēng)吹得人心神晃動。

    蘇花朝步調(diào)輕快的走到泳池邊，沿岸準(zhǔn)備坐下的時候，聽到了一聲慘烈、悲愴的鳥叫聲。

    她半疑半惑的往發(fā)聲源走去，不過十米的距離，面前發(fā)生的一切，讓她不自覺的張開了嘴。

    ——霍綏正用棍子，桶著地上的一只麻雀。

    他的動作狠戾，沒有絲毫的猶豫，一下、又一下。那只鳥似乎腳受傷了，撲扇著翅膀想要飛走，卻被他手上的棍棒給遏制住求生的希望。

    蘇花朝雙腿發(fā)軟，全身無力的倒在地上。

    等他處理完鳥的時候，十分嫌棄的把棍棒一扔，轉(zhuǎn)回頭來，雙手插在口袋上，居高臨下的望著蘇花朝，不屑一笑：

    “害怕了？”

    蘇花朝驚慌的抬頭看他，他的眼里沒有絲毫的愧疚，他只是淡淡的、淡淡的看著她，看著這一切，看眾生平等，看萬物蒼茫。

    蘇花朝瞬間落淚，她說：

    “霍大哥，你要活的好好的啊?！?/br>
    霍綏冷漠的臉上裂開一道縫，他看到面前明明怕得要死的小女孩，倔強(qiáng)的瞪大雙眼，她的眼眸幽深，眼眶里的眼淚不停在轉(zhuǎn)，如耀眼碎鉆般，刺的他心口開了一道縫。

    她松開抱著邦尼兔的手，扒拉著霍綏的褲腿，哭著說，“你想要什么，我都幫你拿來?！?/br>
    “霍大哥?！泵髅魇且粺o所有的小女孩兒的她，撕心裂肺的喊，“求你對自己好一點(diǎn)?！?/br>
    霍綏那一刻，胸腔里浪起一陣又一陣的熱潮。

    春風(fēng)吹過，他低下頭，突然笑了出來。

    ——“有人會在乎？”

    “我會！”

    蘇花朝張嘴嚎啕大哭，嘴巴里的扁桃體都看的一清二楚，她說：“我在乎你?。　蹦菚r的她像個江湖女俠。

    霍綏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一般，他半蹲下，十六歲的少年神情桀驁，嘴角微微勾起，戲謔道：“你聽到了嗎，”他指了指室內(nèi)霍孟勉與陳清月的爭吵聲，“他們，最多半年就要離婚了。你，最多待在這兒半年?！诤跷?？半年的在乎？”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又是半年。

    蘇花朝說：“我不走，我不走?；艚?，我永遠(yuǎn)都不會走的?！?/br>
    霍綏看她哭的泣不成聲的樣子，聽著她語氣里的堅定，心里竟莫名涌了一絲異樣的情緒上來。他伸手，扒開她臉上沾了淚水的頭發(fā)，雙手捧著她的臉，說：“為什么？——蘇花朝，你沒有理由待在我身邊的?！?/br>
    蘇花朝雙手從他褲腿上移到他的衣服上，她扯著他的衣袖說，“你不應(yīng)該是那樣的?；舸蟾?，你不應(yīng)該是那樣的?！?/br>
    霍綏平靜的看著她。

    蘇花朝：“你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呀？”

    霍綏隱忍的看著她，指腹輕拭著她臉頰上的熱淚，輕聲說：“我就是這樣的人。”

    他落聲的瞬間，背后鳥群漫天，吱吱喳喳的聲音近在耳畔。

    他的背后是碧藍(lán)天空，是潔白云層，是鳥鳴聲，是風(fēng)聲，是，命運(yùn)呼嘯而過的嘆氣聲。

    蘇花朝說：“你不是那樣的人。”

    她堅定道，“永遠(yuǎn)，都不是?！?/br>
    他是驕傲、銳氣、滿身傲骨的人。在她眼里，一直都是。

    所以后來蘇花朝回到霍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霍綏去看心理醫(yī)生。

    她陪著他，一直守在他身邊，哪怕遭到他惱怒白眼，甚至在他情緒糟糕到極致掐著她脖子的時候，仍舊沒有放棄他。

    她說：“霍大哥，是我啊，花朝。”

    這些年來，蘇花朝不得不承認(rèn)的一點(diǎn)便是，她是真的有耐心。

    被他傷害，遭他謾罵，甚至差一點(diǎn)與他決絕，但最后都陪在他身側(cè)。

    她曾經(jīng)說過在乎他，那便是真的在乎他。

    或許是她運(yùn)氣好，又或許是霍綏的命格本就是良善，霍綏的心理問題，竟就這樣治愈了。

    旁人不從得知這其中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霍孟勉甚至都不知道霍綏曾有過心理問題，隋家一家驚喜于霍綏的變化，但與之而來的，是積難愧疚深埋于心。

    無論如何，蘇花朝都在慶幸，當(dāng)年她未曾離開他的身旁。

    蘇花朝渾身一怔，她看向隋禹：“什么時候的事？”

    “大概……半年前？還是一年前來著？”隋禹啊啊啊的大叫了幾聲，“記不太清了記不太清了！”

    蘇花朝終于忍不住了，“閉嘴?！?/br>
    理不斷，剪還亂。

    蘇花朝：“他真的喜歡宋舒懷？”問完，莫名的覺得好笑。

    蘇花朝看他一副裝瘋弄傻的樣子，狠狠的往他腳上踹了一腳。

    喝到：“安靜點(diǎn)。”

    恰好此時他口袋里的手機(jī)鈴聲響起，隋禹拿出手機(jī)，看了眼蘇花朝，口型示意，“我爸的?！碧K花朝聳了聳肩，表示隨意。

    他接起，到在掛斷的時間，不過十秒。

    隋禹自己也演不下去了，隨地而坐，兩條大長腿盤著，雙手撐著腦袋，在薅地上的草。

    蘇花朝低頭看他，琢磨了片刻，說：“你確定你知道的都是真的？”

    蘇花朝仔細(xì)回想了一番。

    蘇花朝鄙夷的看著他，隋禹想起自己上一秒那一百分的演技，立馬撇清，“倆碼子事兒，我確定我剛說的那些是真的。”

    隋禹堅定道：“宣志譯和宋舒懷，在一起過?！?/br>
    她呆愣在那里，似乎沉浸在這個“秘密”中許久，無法脫離。

    隋禹伸手，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還魂了?！?/br>
    隋禹面容失色，“你踹我！我告訴了你這么個驚天大秘密，你竟然踹我！果然是最毒婦人心?！?/br>
    蘇花朝靜靜的看著他，隋禹雙手捧著自己的臉，蹲在地上，一副抑郁不已的樣子，唱道：“你傷害了我，我一笑而過……”

    第23章 第二十三只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