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燕王卻道:“你想多了,我怎么會這么做?” “那王爺打算如何?” “他視沈眠如命,當年沈眠身死,他也差點隨著一起去了,若非木清用起死回生這樣的說法撐住了他,他如何能度過這六年時間,即便如此,他這六年依舊夜夜噩夢不止,精神早已到了崩潰的邊緣,只是仗著年輕,尚且沒有被人看出來罷了。” 說到這里,燕王嘆了口氣,他知道以趙瑕情況,一旦希望斷絕,很容易陷入瘋狂之中,所以早已做好了準備,誰知千算萬算,沈眠居然又回來了。 功虧一簣,燕王為之扼腕,而且他雖然在宮中有人,但對方幫他傳遞消息也就頂頭了,是萬萬不可能幫他做什么的,所以燕王不得不繼續(xù)蟄伏。 然而這些話卻讓邵祁震驚不已,他雖然是暗衛(wèi),但暗衛(wèi)統(tǒng)領畢竟是木清,他還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的,反倒不如燕王明白內(nèi)幕。 邵祁卻還是不可置信:“便是陛下再喜愛皇后,又如何會為了她連命都去掉?” “旁的皇帝不會,但當今卻正是這樣一個人。龍生逆鱗,再強大的人亦有弱點,只要找準了弱點,不管多么高高在上的人都會不堪一擊?!?/br> 邵祁卻道:“王爺不知,陛下對皇后的保護已經(jīng)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你想要傷到皇后,恐怕要難上加難?!?/br> 燕王卻一點都不著急,只是微微一笑:“那就請邵統(tǒng)領拭目以待吧。” 第九十五章 休息的時光一晃而過, 趙瑕與煢娘越發(fā)恩愛, 煢娘想起先前說要一起去上元看燈,趙瑕雖說有些擔心她的安全, 但還是允了。 在城樓上與民同樂之后, 他就換了便裝, 和煢娘一同出了宮門,向著城北而去。 十幾個武藝高強的暗衛(wèi)易容跟在他們身旁, 小心地隔開了人群, 除此之外還有御林軍統(tǒng)領以及他的親衛(wèi),這些人都不遠不近地跟著,防止出現(xiàn)什么事情。 為了防止往年看燈時人山人海的狀況, 最后發(fā)生什么意外,趙瑕今年特意在城四方都放了燈王。如此一看, 倒真是分流了很大一部分人, 至少已經(jīng)不是往年摩肩接踵、寸步難行的情況了。 趙瑕護著煢娘,兩人一邊說笑著一邊走到當初兩人擦肩而過的那個地方。 煢娘面露懷念:“那時候, 我本來以為這輩子都無法與你再見了?!?/br> 趙瑕緊了緊手臂, 卻淡淡笑道:“阿眠,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會找到你的。” 煢娘一愣,卻又突然笑起來:“還記得當初我與你在冷宮中捉迷藏, 你找不到我,急的哇哇哭的樣子?!?/br> 趙瑕被她掀了老底,面上就有些掛不住。他也不會告訴煢娘, 當時他其實是害怕她把自己給拋下,所以才會那么害怕,那時他有多弱小,除了哭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而如今,他身為天下之主,是絕不會再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了。 煢娘也沒放在心上,她來這里就是為了緬懷一下,如今緬懷過了,就是沖著玩的去了。她和趙瑕如今身份不一樣,自然不能吃滿街叫賣的小吃,但欣賞花燈猜猜燈謎還是可以的。 趙瑕念書晚,雖然他天資聰穎,但入學后學的都是基礎,待到登基后,入目所及都是治國之策,詩詞一道并不太擅長,猜燈謎還好,遇上那些要對對子或者作詩的就沒辦法了。 煢娘也不計較,本就是圖個樂子,畢竟民間技藝再精巧也不如宮中。 兩人就這般熱熱鬧鬧地一路玩耍過去,兩人氣質(zhì)高華,在人群中簡直鶴立雞群,趙瑕待煢娘又溫柔體貼,很是吸引了一片目光。只是兩人這一路行來,趙瑕只是猜一些燈謎,拿的也都是簡單的花燈,自然有人酸言酸語:“白瞎了一副好皮囊,竟是個肚里草包?!?/br> 幾個暗衛(wèi)眉頭一皺,就要出手去教訓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卻見趙瑕眉頭微皺,卻是暗中擺手。 煢娘也聽到了這句話,心中也很生氣,畢竟趙瑕是為了她才去猜燈謎拿花燈的,當下便道:“有本事背后說人,連面都不敢露嗎?” 托了這幾年趙瑕慢慢地改變國家風氣,又有傅靈均等人的努力,女子的地位不斷提高,像上元節(jié)這樣的日子,女子也有獨自出門的,一些甚至連幕蘺也沒戴。只是在一些士大夫眼中,仍舊看不上女子,他們認為這是傷風敗俗,更別提煢娘這般挑釁,頓時就有兩三個讀書人模樣的站出來。 他們年齡都是三十好幾,其中一人朝著趙瑕拱了拱手:“這位兄臺,我們背后說人的確不對,但你卻也不管管尊夫人嗎?” 趙瑕眉頭一挑,薄唇卻微微一勾:“我倒是覺得我夫人說的沒錯?!?/br> 他這話一出口,那領頭的讀書人臉色頓時漲紅:“女子講求三從四德,以貞靜為要,只有那等窯子……”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趙瑕目光一冷,里頭殺意猶如實質(zhì)一般,頓時就將他給嚇住了,冷汗涔涔,原本要說的話也給咽了下去。 趙瑕低頭看了一眼煢娘,發(fā)現(xiàn)她雖然氣鼓鼓的,但并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便攬著她要離開,至于那些冒犯他們的人,自然有暗衛(wèi)去好好教育他們。 誰知先前那讀書人卻又攔住了他們,他雖然被趙瑕嚇住,但回過神來之后卻又很是惱怒,覺得自己被落了面子,自然要討回來。 趙瑕已經(jīng)很不耐煩了,幾名暗衛(wèi)已經(jīng)領會了意思,就要圍上來把這幾個沒眼色的家伙給揍一頓。 “等等?!?/br> 一聲話語打斷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圍觀的人群中走出來一個男人,他的容貌比不上趙瑕出色,卻也十分俊朗。 “你們自詡讀書人,卻在大庭廣眾之下行這等無賴之事,難道這就是圣人所教你們的嗎?” 幾人與他爭執(zhí),他也毫不畏懼,有理有據(jù),直將幾個讀書人都說的面目通紅,最后不得不落荒而逃。 而周圍圍觀的人群則是爆發(fā)了一陣掌聲,還有不少女子的歡呼聲。 他卻只是溫雅有禮,跟著趙瑕走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才單膝跪下:“臣叩見陛下、娘娘?!?/br> “六哥請起吧?!壁w瑕面無表情地說著,見燕王站起來,才道,“沒想到六哥也對上元節(jié)的花燈會有興趣?” 燕王卻是一笑:“是小女頑皮,非要出來玩,臣也是為了出來找她的?!?/br> 他話音剛落,就見一名暗衛(wèi)走過來,在趙瑕耳邊說了什么。趙瑕點了點頭,一名老仆便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她長得很像燕王,卻胖乎乎的,手里還拿著一個棉花糖,一看到燕王頓時一縮,竟然就跑到了煢娘的身后去了。 燕王嚴肅地看著她:“壽安!” 壽安郡主只能小心翼翼地從煢娘身后探了個身子出來:“爹爹……” “你這是成何體統(tǒng),還不過來拜見陛下和娘娘?!?/br> 壽安郡主被爹嚇了一跳,蔫頭耷拉地走出來,然后乖乖地向趙瑕與煢娘行禮,雖然她年紀幼小,行禮卻一板一眼,可見家中規(guī)矩森嚴。 煢娘忍不住柔了聲音:“不用多禮,你叫壽安是嗎?”說著就帶著她往一邊去。壽安發(fā)覺煢娘待她溫柔,連忙湊了過去。 這邊就只剩下趙瑕和燕王。其實趙瑕一開始懷疑燕王別有用心,但后來見果然有老仆帶著壽安郡主過來,眸色才柔和下來。 燕王就像沒有看見這些一般,只是和趙瑕聊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卻聽趙瑕話鋒一轉(zhuǎn):“過了年,燕王妃逝世就有一年了吧?六哥也該娶個繼妃了吧?” 燕王妃是燕王的結(jié)發(fā)妻子,一年前因病逝世,按說燕王沒有必要為妻守孝,他卻半點沒有要娶繼室的意思,一直被人認為是有情有義。 燕王聞言,面露苦笑:“陛下不要打趣臣了?!?/br> 趙瑕道:“不知六哥可有中意的人選?” “臣與亡妻結(jié)發(fā)多年,相濡以沫,臣是真不愿意再娶。”燕王搖搖頭。 趙瑕頓了頓,才道:“六哥年紀尚輕,何必說這樣的話,再說,壽安年紀還小,也需要母親教導?!?/br> 燕王沉默了好一會,才道:“陛下說的是?!彼坪跸铝藳Q心,抬起頭道,“按說這是臣的私事,不該打攪陛下和娘娘,只是臣是男人,對京中淑女全然不了解,還請陛下和娘娘幫臣這一回?!?/br> 趙瑕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六哥可想明白了?” 燕王卻十分坦然:“請陛下替臣做主?!彼D了頓,又道,“臣平日對壽安疏于管教,以至于她性子頑劣。臣不看家世和容貌,只要對方溫柔和善,待壽安好就行。” 燕王將繼妃的人選交給了趙瑕,也就是將自己府中的情形完全袒露到了趙瑕眼前。姻親姻親,是結(jié)兩姓之好,燕王若是娶一個家世好的,那可是很大一股助力,燕王卻想不都不想就放棄了。而不說身份,若是趙瑕愿意,有的是辦法在燕王后宅插滿眼線,對方的一舉一動都會在他的監(jiān)控之下。若是趙瑕再過分一些,選個外柔內(nèi)jian的,整個燕王府都會毀在她手里。 燕王這樣做,極大地體現(xiàn)了他對趙瑕的信任和忠誠。趙瑕的臉色柔和下來,溫聲道:“六哥放心。” 趙瑕雖然對燕王的信任很感動,但畢竟帝王的本能在,他也沒有拒絕燕王的提議。 這時候,煢娘帶著壽安走了過來,就這么一會,壽安就喜歡上了這個溫溫柔柔的嬸嬸,眼見要離開了,還戀戀不舍:“娘娘,以后壽安能去找你玩嗎?” 煢娘也挺喜歡這個乖巧可愛的小姑娘,點點頭道:“好啊,我以后讓人去接你?!?/br> 壽安這才牽著自家爹爹的手,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待到他們離開之后,趙瑕才柔和了臉色,看著煢娘道:“我們回去吧?!?/br> 煢娘點點頭,卻又問道:“你剛剛在和燕王說什么?” 趙瑕腦中思緒萬千,聽見煢娘這么說,他卻輕聲一笑:“沒什么?!?/br> 煢娘也沒有在意。 趙瑕便擁著她,慢慢地朝馬車走去。 第九十六章 天氣漸漸轉(zhuǎn)暖, 人們也脫下了厚重的冬裝, 改換上輕薄鮮亮的春裝。乾清宮的宮人們早早就領了今年的春衣,皇后娘娘和善, 還賜了宮女們漂亮的絹花。 紅纓與綠羅都是出自暗衛(wèi), 但終歸也是女孩子, 收了賞賜之后很是高興,紅纓挑了一朵芍藥, 卻見綠羅把一支臘梅往頭上戴, 不由得笑起來:“冬天才剛剛過去,你就舍不得啦?” 綠羅橫了她一眼:“要你管?!?/br> 兩人打打鬧鬧的,這才有了一點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該有的模樣, 可門邊傳來一點動靜卻讓兩人停止了打鬧,雙雙看過去, 只看到一臉尷尬的桃蕊, 手里還捧著一個花瓶。 自從先前桃蕊向煢娘告狀之后,雖然后來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 但終歸桃蕊還是和綠羅壞了交情。 綠羅正了正臉色, 扶了扶頭上的絹花, 才道:“先前給娘娘燉的藥膳還沒好,我去看看?!?/br> 綠羅說完就離開了,便是紅纓這等八面玲瓏的也有些不好意思, 柔聲對桃蕊道:“meimei可是有事找我們?” 桃蕊的臉色一白,勉強笑道:“沒……沒事,我先走了?!?/br> 紅纓看著她的背影, 不知道想到什么,暗暗地嘆了口氣。 桃蕊拿著花瓶神不守舍地回了乾清宮,卻忽然聽見一個尖細的聲音問道:“桃蕊姑姑,您這是怎么了?怎么拿個空瓶子就回來了?” 桃蕊這才回過神,發(fā)現(xiàn)福寶一臉關(guān)心地看著她,又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里的花瓶,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去做什么的。煢娘不太喜歡熏香,所以一般都是摘了鮮花放在房中,她正是去摘花的。誰知想起自己有東西沒拿,準備去房中拿的時候,看到紅纓與綠羅在打鬧,她鬼使神差地湊過去,卻得了綠羅一個沒臉,這才渾渾噩噩地回來了。 福寶見她神色難看,便接過她手里的瓶子,道:“姑姑,您先去休息一會吧,我替您摘花?!?/br> 桃蕊任由他拿走了自己手里的花瓶,才愣愣地朝著寢殿而去。 綠羅已經(jīng)端了藥膳過來,因為煢娘身子骨弱,她又極其討厭吃藥,所以太醫(yī)便用藥膳來調(diào)理。雖說已經(jīng)盡量處理了食材,但終歸還是有淡淡藥味的,煢娘還是不大喜歡,只是為了自己的身體,不得不吃。 煢娘磨磨蹭蹭地吃了小半碗,綠羅無奈道:“娘娘,快涼了?!?/br> 煢娘剛想說什么,就看到桃蕊走了進來,眼睛一亮:“桃蕊!” 桃蕊猛然回過神,就看到煢娘等人打量的目光,心里一慌:“娘娘,奴婢在?!?/br> “你怎么了?”煢娘關(guān)心地看著她,“臉色怎么有些不好?” 綠羅見她們已經(jīng)在說話了,只得暗暗嘆口氣,將藥膳端起來退下了。 房中只有煢娘和桃蕊,她便直接將桃蕊拉到凳子上坐下,可桃蕊經(jīng)了這一年半載的宮中生活,別的不說,規(guī)矩卻是明白多了,連忙拒絕:“在娘娘面前,奴婢哪有坐的份。” “你與我名為主仆,實為姐妹,何必如此見外?” 桃蕊咬著下唇?jīng)]有說話,她并非瞎子聾子,作為煢娘的貼身婢女,煢娘身上發(fā)生的事情沒人比她更清楚,可她卻從來都沒說什么,一開始聽到那謠言的時候,她如遭雷擊,但之后她就像什么沒發(fā)生一般,依然做著自己的事情,只是與煢娘疏遠了不少。 煢娘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心中暗暗嘆息,面上卻越發(fā)柔和:“舅舅來信了,你哥哥青竹如今過得不錯,也娶妻生子,他掛念你這個meimei,想要接你出宮,你若愿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