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可不是,被他們圍在中間逗弄的,不是別的,正是一只黑白相間、毛發(fā)蓬松而柔滑、還頂著碩大一雙黑眼圈的滾滾。 火眼金睛獸慢吞吞抬起頭來,用稚嫩的童聲道:“是你告訴我它們很慘的?!?/br> 楚辭:...... 好像是的。 火眼金睛獸:“我很歡喜它們,不想讓它們丟掉身為獸的尊嚴?!?/br> 楚辭:...... 這也沒什么可以反駁的。 火眼金睛獸淡金色的眸子一眨,自顧自給下了定論:“所以,我就將它帶回家來了。這其中有什么不對嗎?” 等等,好像真沒什么不對...... 楚辭難得地被問住了,站在白石上茫然地微微張開嘴,覺著自己的思緒都有些繁亂。 他揉了揉頭發(fā)思索了半晌,也未得出來什么明確的結論,只得先點頭:“既是這樣,那就養(yǎng)著吧?!?/br> 反正也是神仙,應該不用受人間法律的約束吧? 唐元接手楚辭的工作之后,對他的諸事都愈發(fā)上心,吃穿住行都掛在心上。公司另派了兩個小助理跟著楚辭,每日都掐著點兒打電話叫楚辭起來上課。 因為每日花費在公司的時間遠遠超過在家中的,楚辭不得不買了許多吃的,另做了不少可長期冷藏的食品儲存在冰箱里,過了他的手,也就能為那些神仙暫時提供些食物了。好在公司每月與他一定的補貼,倒也能暫時支撐生計。 只是幾日過去,百花仙子卻先閑散無趣起來,每天只在云霧之中種花飲露,逐漸便覺著乏味。偏生她的小伙伴里,嫦娥每日都埋頭寫小話本兒,觀世音忙著治她的強迫癥,火眼金睛獸日日圍著滾滾轉,連太上老君都重cao舊業(yè)又去橋下擺攤兒與人算命了。徒留她一人孤零零無事可做,只得于家中枯坐。 這日對著電視,不禁便突發(fā)奇想:“小辭,你說,若是我也去演一部如何?” 楚辭自書中抬起頭來,上下打量了百花仙子一眼。 與嫦娥的嬌美全然不同,百花仙子生的一雙清凌凌的丹鳳眼,襯著罥煙也似的柳葉眉,自冰肌玉骨之中透出不染纖塵的仙家氣質(zhì)來。一眼看去,便是喝露水吃花瓣長大的小仙女。 她的氣質(zhì)于仙界便是出類拔萃的,于人間便愈發(fā)顯著出脫起來。楚辭看了看,隨即眉眼一彎,笑道:“仙子若是果真去演,一定會紅透大江南北的?!?/br> 百花仙子滿意頷首,第二日便拿著張假證,與自己安了個“白畫”的名字,腳不沾地地翩躚去了另一家經(jīng)紀公司。她的形容氣質(zhì)皆非常人可比,那家公司眼見著天大的一個餡餅掉下來,頓時接的歡喜不已,忙忙和她簽了約。 自這之后,眾神仙皆算是暫時與自己尋了個歸處。 楚辭這日從舞蹈室中出來,還未來得及換掉已經(jīng)汗透的t恤,唐元已經(jīng)站在門外等他了,圓圓的臉上皆是按也按捺不住的興奮,大手拍了拍他的肩:“小辭啊,我手頭如今有了個難得的好機會,說不定,你就可以就此出道了!” 楚辭拿口袋中的手絹將額頭上的汗珠擦去了,素色的手絹上隨即浸yin出了一塊塊斑駁的水色,襯著他汗?jié)窳说念~發(fā)和剛被水滋潤過的、微微張開的唇,莫名便多了幾分旖旎的味道,勾魂攝魄的很——連見慣了他的唐元猛地一看他這模樣,也不由得心中猛跳了幾下,忙干咳一聲,扭過頭去。 上天可證,我可是個18k的純直男!一丁點都不帶拐彎的那種! “什么機會?” 楚辭自己倒是全然無所察覺的,側過頭去好奇地打量他。 唐元這才從眼前這人的美色中掙脫出來,一時間仍被這明晃晃的男色晃得有些頭暈,有些不自在地將手從他肩上撤了下來:“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來辦公室中,我們好好說吧?!?/br> 第9章 首個角色 唐元口中的機會,是新近開拍的一部電視劇的男二。這部劇的原作是于網(wǎng)上頗有些人氣的大紅小說,作者也是言情界響當當?shù)拇笊?,因此自影視化決定之后,便一直被書迷們廣泛關注著,熱度始終不減,選角的帖子幾次都在論壇被頂成了飄紅。 恰巧其中的一個小花妖的角色扮演者在拍戲過程中受了傷,劇組不愿為了一個配角而耽誤幾個月的進度,因此放出話來,要重新面試一名參演者。 “怎樣,怎樣?”唐元興奮地直搓手,“我還買了兩本原書,趁著這兩天,你先看看。那也是個出名的導演了,這幾年拍的幾部劇成績都不錯,若是能借這個機會出道,那就再好不過了!” “還不一定呢,”楚辭沉浸在書中,頭也不抬道,“雖然我也不想這么說,但是圓圓,我只是個一點演戲經(jīng)驗也沒有的新人?!?/br> 唐元嘴一撇:“開什么玩笑,你看看這描寫,除了你,還能有誰演?” 楚辭默默將書抬起來,指著其中幾行:“......你說這一長段?” “他微微閉著眼,自那玉一樣的肌理里,似乎一縷一縷滲透出縹緲的花的香氣來。這香氣是自內(nèi)而外一絲絲浸漬透了而熏染出來的,而他就在這花香中慢慢睜開了眼,天真而不知世事地望著你?!?/br> 楚辭面無表情地讀完了,隨即扭頭看著一旁的經(jīng)紀人:“你覺得,這是人能演出來的嗎?” 唐元汗顏:“這個......” “還有人物性格簡介,”楚辭將書頁嘩啦啦往前翻,“這個小花妖,既天真清純又性感撩人,既單純又有自己的小心機,既渺小又偉大——這是用在一個人身上的詞匯嗎?確定不是人格分裂嗎?” 唐元徹底不說話了,半晌后方憋出來一句:“我覺得,那個既天真又性感......你還是可以去試試的。” 而且,本色出演便好。 吐槽歸吐槽,楚辭將書拿回家里仔仔細細看了兩天,看的眼眶都有些泛紅。他不得不承認,即使人物簡介說的晦澀難懂,而且細捉摸還有些不科學,可在原書之中,小花妖的確是一個惹人心疼甚至令人不自覺潸然淚下的角色。 小花妖原本不過是落霞谷一朵普普通通的百合花,直到無意中被九音仙子點化,自此幻化成妖。只是自那之后仙魔大戰(zhàn),九音仙子于這一場戰(zhàn)爭中香消玉殞,竟只剩了當日無意中留到小花妖身上的那一小片魂魄。 小花妖五百年后神智方通,被人綁上天庭,對高高在上的瀾滄上仙不覺生出些傾慕之心,因此懷著初生的情竇,將自己的整顆不知世事的心都血淋漓地捧了出去。 可是到頭來,他才知曉,自己的這條命,不過是為了復活九音仙子罷了。 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花妖和一個高高在上的仙子相比,孰輕孰重? 這個選擇甚至不能稱之為一個選擇。天平的兩端并不是等值的砝碼,無論是天界還是人妖兩界,甚至連一直陪伴他的朋友也希望他舍棄掉這條命,來換回那個心懷慈悲的仙子的命—— 他為了生存而百般掙扎,最終卻還是因為瀾滄上仙的一句話,心甘情愿地獻出了自己的魂魄,于初晨的光芒之下魂飛魄散,再尋不到半點蹤影。 這篇文的主角原本是九音與瀾滄,九音于涅槃重生之后重報前世之仇、重遇摯愛之人,而男主瀾滄上仙則始終對其不離不棄、用情至深,兩世以來片刻不曾忘記于心,終究與其執(zhí)手重登仙巔——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個可以畫下完美句號的結局。 可偏偏,也不知作者究竟懷著怎樣森森的惡意,硬是在這大團圓的祥和氣氛中花了大筆力塞進了一個連名字也沒有的小花妖。甚至連他對瀾滄懷著的那種不可言說的情愫也毫無保留地悉數(shù)傾倒出來,硬生生將這書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浸透了些悲情的痕跡。 像是一個完整合攏的圓里滴了一滴擦不去的墨點,所有人都對這一墨點記憶猶新。小花妖也成功因著最終煙消云散這一悲傷結局,成為了眾多讀者心頭嶄新的白月光,光同人文就產(chǎn)出了不少。 在原本定下飾演小花妖的蘇宴之因傷退組之后,除卻粉絲嗷嗷的哀嚎心疼之外,更多書粉cao心的則是另一個問題—— 蘇宴之不出演了,究竟還有誰能演出他們的小花妖? 這大概是全世界的書粉都在擔憂的問題。 他們所喜愛的角色,大都是從那字里行間浮現(xiàn)出來的,帶著不食人間煙火的墨香,出脫而打動人心??稍诙卧c三次元之間,卻存在著一道深深的、不容打破的壁壘,畢竟這世上,哪里有真實存在的人能演出書中的絕世出塵? 也因此,每每有一原著改編,都會有一大堆書粉于評論區(qū)嗷嗷叫著要上天臺跳樓。 這個導演一向擅長拍三角狗血?。刻?! 什么,找這個古裝扮相特別丑的小生來演?跳跳跳! 編劇居然敢把我家的權謀劇給硬生生寫成言情劇,還有什么好說的,來來來,大家一起跳! 書粉們前仆后繼,像倒下去的麥子一茬茬跳下去。 好在先前要飾演小花妖的蘇宴之相貌精致,眼睫又長又黑,看人時無辜的很。書粉們看在他外形不錯的條件下,到底是硬生生按捺住了胸口竄流出的那股洪荒之力,默認了拍劇這一事實。 然而現(xiàn)在告訴他們,蘇宴之不能演了。 眾多書迷表示,他們的心頭只有兩個字想要說:呵呵。 要試鏡的那一天,唐元早早便開車到了楚辭家門口。他一向自詡是一個盡職盡責的經(jīng)紀人,原本還想要進去cao心一下自家藝人今日的穿著打扮,可誰料楚辭卻像是活見了鬼,死活也不肯讓他進門。 他愈是不讓進,唐元心頭就愈是好奇,干脆死死扒著門不放手:“里面有什么?該不會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他自己說罷,先是把自己嚇得臉色一青:“小辭啊,咱才進演藝圈,可不能搞那些金屋藏嬌什么的啊。” 楚辭嘴角抽了抽:“你覺得——這算得上是金屋?” 這個反駁實在是太過強有力,唐元抬頭望了眼這棟灰撲撲的小樓,一時間竟找不出任何漏洞來,只得訕訕地松了手,圓圓的眼委屈地瞧著他:“那為什么不讓我進?” 為什么不讓你進?因為怕你被那群正在玄關處跟著電視做廣播體cao的神仙和國寶嚇死! 這個理由顯然是不適合說出口的,楚辭只得信口胡謅:“因為我有潔癖,我的房間,只有我自己一個人能進來。” 娛樂圈中人多,各色各樣的奇葩癖好倒也不少,尤其是搞藝術的,總在某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有些放不下的執(zhí)念。唐元將信將疑地點頭,卻也不再追究,只推了他一把:“那你快點去換衣服,記得打扮的用心點?!?/br> 說是穿的用心些,可當楚辭果真換了衣服出來,唐元卻先禁不住愣了一愣。 “你這......” “怎么?” 唐元一時間被震得有些說不出話,半晌后摸摸口袋,從中掏出了一根自己先前買東西時店家送的棒棒糖,舉到了楚辭面前,露出一個滿是正氣的笑容:“小朋友,跟叔叔走嗎?叔叔這兒有糖果給你吃哦......” 楚辭眉眼一彎,將他上下掃了眼,字正腔圓地吐出兩個字:“變態(tài)?!?/br> 經(jīng)紀人一下子就蔫了下去,只得轉頭過去開車門。 他們到達試鏡場地時,已經(jīng)有不少藝人在門口等候了。只是這到底不過是個配角,甚至連男二號也算不上,因此來的也大多是些并不當紅的小生,一個個都唇紅齒白,生的年輕而鮮嫩。 唐元一個個打眼掃過去,不禁暗暗于心中搖了搖頭。 他原本十分欣賞這些令人賞心悅目的外貌的,只可惜這些個孩子雖然長的清秀、身段修長,眼中卻是空洞無物,甚至還沾染了些擦拭不去的脂粉氣息。就像是用紙做的一盞盞美人燈,外頭看著燃的煞是好看,可里面卻是空蕩蕩的,除卻身上那些個堆砌起來的名牌,再尋不出一丁點出眾的地方。 這也是公司角色定位的原因。為了更好的博人眼球,公司往往會強迫性地與某個藝人安排一些賣點——譬如吃貨、純良無辜、腹黑、愛撒嬌等強行貼上去的標簽,又或是靠自黑和捆綁來炒作人氣。 只是哪有人的性格是單面的?每個人的靈魂都藏著數(shù)不盡的陰暗的角落,他們的習慣、個性、為人處世,都不是三言兩語說得完的。可公司卻強制性地將他們固定在已經(jīng)限制好的范圍之內(nèi),逼迫著他們說一些違心的話,聽著底下粉絲嗷嗷地喊著萌。 他們喜愛的并不是那個人,而是公司一手打造出來的人偶罷了。 唐元將頭轉向身邊的這位小祖宗,看著他懶洋洋靠在墻壁上發(fā)呆,不禁也帶上了幾分笑意。 于這個意義上講,楚辭是幸運的。 是因為有人護著也好,是因為其它原因也罷——他起碼還擁有這個機會,可以毫無顧忌地展示一個真實的自己。 第10章 初次面試 唐元也算是個金牌經(jīng)紀人了,除了因為一些特殊原因而帶的楚辭外,手頭還曾帶過兩個大紅的組合,因此在圈內(nèi)倒也廣為人知,坐那里不久便有人笑吟吟湊上來打招呼:“唐哥,按照您如今這地位,怎么還用得著帶新人?” 說話的人一頭寸頭梳的規(guī)規(guī)矩矩,笑的憨厚又老實,眼神卻像是浸透了油,滑不溜秋的。他身后站著的那個青年長了一張娃娃臉,皮膚白皙五官清秀,棕栗色的頭發(fā)軟軟地搭在額頭上,就像是鼓著腮幫子的松鼠,令人忍不住就想上手掐一把。 唐元站起身來,笑著與對方寒暄兩句。那經(jīng)紀人趕忙將后頭的一直不聲不響乖巧站著的藝人拽過來:“林木,還不過來打個招呼!” 叫林木的藝人抬起眼來,眸子里都是一片澄澈的水光,看起來倒有些怯生生的,低聲問了好,倒真有幾分不諳世事的單純。 林木的經(jīng)紀人上下看了楚辭一眼,眼中的精光掩也掩飾不住,若有所思地停留了好一會兒。隨即才笑道:“果然是個好料子,生的好模樣,身段也好,難怪能勞動唐哥這尊大佛來親自出馬呢??磥恚@就是今年lc的黑馬了?” “黑馬算不上,”唐元圓圓的臉上都是熱朗的笑,“怎么能和你手下的人比。不過是新入公司,我也沒事,順便帶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