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莊子，望山一臉義憤，白芷驚魂未定，紅豆欲言又止，只有生面孔梔子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周遭一切都與她無干一般。

    陳老夫人立即就察覺出不對勁，不禁發(fā)問：“出了何事？”

    白芷是沈秋檀母親陪房的女兒，說起來還是陳家仆，在陳老夫人跟前向來也更有臉面一些，她先開口道：“老夫人，我們姑娘方才差一點就……”

    “好了?！鄙蚯锾春戎梗骸岸枷氯グ?，我親自與外祖母分說。”

    “是?！卑总茙讉€悄然退了出去，劉mama一瞧，也跟著一起，還貼心的關(guān)上了門。

    沈秋檀將方才的驚險與外祖母細(xì)說，只隱去她自行扛過了藥性，說是那王充之買了假藥才叫她恢復(fù)了力氣。

    “如果不是假藥呢？”陳老夫人又怒又疼，語氣變得艱澀，她抱住自己還瘦弱的外孫女：“沈弘老兒，竟真的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我當(dāng)初怎么把女兒許給了他家……還有那王家的畜生！天子腳下，究竟還有沒有王法了！”

    “外祖母，您還好么？我沒事我沒事了……”沈秋檀懊惱，外祖母年紀(jì)大了，受不了太大的刺激，是自己忘記了掩飾。

    陳老夫人抱緊了沈秋檀，許久：“我沒事，沒事。棽棽還沒出嫁，延英還未娶妻，懋懋還沒長大……我怎么能有事……”

    她看著沈秋檀的眼睛：“好孩子，若是外祖母叫你舅舅拼盡家財，換了你和懋懋脫了沈家，你可愿意？”

    “能脫離么？”她早想分家了。

    “留在沈家，只要沈弘老一日不死，沈府一日就還有侯府的體面，內(nèi)里再不堪外面說出來也是官宦人家?！标惱戏蛉死蚯锾醋拢陨須庀⒁财胶土诵骸翱扇羰悄銕е畯纳蚣颐撋沓鰜?，便只能是個平頭百姓，還有你身為商賈的舅舅?！?/br>
    自古士農(nóng)工商，商為最末，因著文惠皇后的關(guān)系，大寧的商戶地位已經(jīng)比之前提升了些許，但仍舊排在末流。

    沈秋檀笑道：“呵呵，沈家就是再厲害，也不是親人。外祖母，我不后悔。只要一想到有一個那樣的祖父，我渾身都覺得惡心。”

    “不過……若是叫舅舅散盡家財我是不干的，這是外祖父和外祖母一起拼下的家業(yè)，憑什么要散了。”沈秋檀的眸子亮晶晶的看著陳老夫人，擲地有聲：“沈家要離開，陳家的錢也不能散?！?/br>
    若是真的將陳家的錢都添補了沈家，那恐怕正中了沈弘下懷，而自己又該如何面對沒了祖上積蓄的舅舅和表兄表弟？

    “那……你預(yù)備如何？”

    沈秋檀安撫陳老夫人：“此事急不得，咱們且徐徐圖之，當(dāng)初娘嫁進來帶了那么多的嫁妝，我四jiejie被嫁出去也收了不少聘禮，但沈家怎么看都像是個添不平的無底洞。外祖母，您說，那些錢都去哪兒了？”

    陳老夫人神色鄭重起來：“等你舅舅回來了，且好好查查?！?/br>
    “嗯?！鄙蚯锾袋c點頭：“現(xiàn)在就可以先慢慢查著?！?/br>
    “好，時辰不早，你先回去歇個午，余下的咱們睡醒了再說?！?/br>
    沈秋檀卻趴在陳老夫人身上：“那外祖母陪我一起……”

    陳老夫人展顏：“你個猴兒！”她做勢拍了一下沈秋檀的后背：“好，就如你所愿！”

    沈秋檀在親人懷里漸漸睡去，陳老夫人卻看著輕軟的霞影紗陷入沉思。

    棽棽大了，已經(jīng)能做了自己的主，可懋懋呢？

    無論進學(xué)還是議親，總歸是在侯府更便利一些的。

    門當(dāng)戶對是正道理，若是脫了沈家，棽棽能找的人家就更有限了。

    …………

    沈秋檀一直睡到金烏西墜，才慢悠悠的睜開了眼睛。

    窗外傳來懋懋清脆無憂的笑聲，還有木香掄錘的“哼哈”聲，金色的日光稀薄淺淡，打在銀紅色的霞影紗上，給帳子鍍上一層淺淺的金邊。

    她叫來紅豆和壯兒：“紅豆你還是先回府里，我要你做幾件事?！?/br>
    紅豆一凜，神色鄭重起來。

    “我要你想辦法探查一下大房我大伯父究竟是何模樣？還有二房和四房?！鄙蚯锾从峙c陳壯兒道：“壯兒你在外面給紅豆支應(yīng)著，更重要的是這些天你勤盯著我那祖父，看看他每日往來的都是些什么人，若有余力，分些心思給我二伯和四叔。”

    “是，小的明白?！?/br>
    “姑娘放心，奴婢定然細(xì)細(xì)探查。”紅豆也連忙道。

    沈秋檀卻搖搖頭：“你雖然是在熟悉的沈府，但行動比壯兒要危險多了，能查則查，查不出便容后再議，一切以自身安危為要，可記清楚了？”

    紅豆心中震蕩：“記清楚了！”

    “好，去吧。”

    夜色漸漸籠罩上來，沈秋檀伸了個懶腰，白芷帶人擺飯了。

    “jiejie，書沒讀?！鄙蝽话逡谎鄣淖?，自己拿了小號的筷子認(rèn)真的吃了一口飯，又提醒jiejie今天沒給他讀書。

    沈秋檀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問身邊劉mama：“外祖母呢？方才醒來不見她，不一起用飯么？”

    劉mama忙道：“老夫人下晌躺的久了，這會兒正在書房看賬呢，奴婢剛才去請了，老夫人只說還不餓。”

    沈秋檀點點頭：“勞煩mama將這碟子清蒸冬瓜和雞湯端一碗過去，若是該吃飯的時候不吃飯，一會兒又該餓了呢！”

    “哎！好，還是姑娘心疼老太太?！卑总品至藴惋埐耍b了食盒，劉mama笑著接了。

    沈秋檀這才回頭問弟弟：“懋懋，你說人這一輩子，什么才最要緊？”

    小長楨正拿了銀勺吃蛋羹，他抬起與蛋羹一樣嬌嫩的小臉，認(rèn)真的想了想，一本正經(jīng)的道：“好好活。”

    “那怎么樣才算好好活呢？”

    小長楨顯然被問住了，不過很快就有了答案：“吃飯、睡覺、讀書、識字，jiejie和祖祖過好日子，懋懋厲害的?！?/br>
    “懋懋說的對！”沈秋檀高興的給自己夾了一條雞腿，一個三歲多的小孩子能回答這些已經(jīng)很是不易了。

    無論分家有多麻煩，沈秋檀都打算先吃飽了再說，她的筷子又伸向下一只雞腿，結(jié)果懋懋開口：“夜里不能吃太多rou，jiejie?！?/br>
    沈秋檀訕訕，又瞪了弟弟一眼，臭小子確定不是你自己想吃？

    就在她的注視下，沈懋懋當(dāng)真廢了巨大的力氣將雞腿夾進了自己的碗里，而后嚴(yán)肅的道：“留著……jiejie明天吃，懋懋長高高，天天給jiejie買雞腿。”

    沈秋檀感動的不能自已，湊過來狠狠的親了懋懋的小臉。

    小長楨擦擦臉：“jiejie沒擦嘴?！?/br>
    沈秋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