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祎城接過，隨手丟到自己的車后排：“走吧?！?/br>
    好冷的聲音。

    小糊糊：“……”

    顏世一：“……”

    去棲霞山是兩輛車。

    顏世一和駱天燁一部，這邊，凌祎城，糊糊，駱佩娟一起。

    小糊糊坐在后排的兒童座椅上，她照舊晃蕩著兩條腿，一臉興奮的樣子，今天真是個好日子，有錢又有自己喜歡的禮物，明天還能去逛動物園，簡直就是人生的大滿貫啊。

    趁凌祎城不注意，一雙小手一會兒去拍拍自己的鼓鼓囊囊的衣兜，一會兒偷偷去捏一捏熊貓玩偶的耳朵，好不愜意。

    駱佩娟坐副駕，系好安全帶，她又開始說了：“老二啊，要不然你去把小瓷接回來吧。”

    老太太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乖孫，滿臉疼惜：“糊糊一天天長大，事情也過去這么久，小瓷她，唉……”

    凌祎城緊抿著唇?jīng)]說話，目光注視著前方的國道。

    路旁風(fēng)景依舊，卻早已經(jīng)物是人非。

    ……

    一小時之后，慕尚停在棲霞山的半山腰。

    這里自從兩年前被炸之后，童話王國已不復(fù)存在，一切都恢復(fù)成最初二十多年的樣子，沒有了別墅，沒有了花園，除了碧波蕩漾的湖水，山間就剩兩座墳。

    一座是夏正國的，一座是顏雄和夏嵐的。

    駱佩娟知道凌祎城心里不好受，待上完墳之后就抱著小糊糊去后山轉(zhuǎn)悠了。

    駱天燁也沒有平日里的吊兒郎當(dāng)，穿著筆挺的黑色正裝，畢恭畢敬獻(xiàn)花之后也追著駱佩娟和小糊糊走了。

    墳前就剩凌祎城和顏世一。

    兩個男人都有些沉默，凌祎城在墳前敬完最后一杯酒，顏世一遞給他一支煙：“抽抽！”

    凌祎城看他一眼，接過放到自己的唇邊，打火機(jī)在寂靜的山林里發(fā)出清脆的聲音，火苗跳躍間，他深吸了一口，再緩緩?fù)鲁霭咨臒熿F。

    顏世一有些受不住凌祎城這幅陰冷的脾氣：“祎城?！?/br>
    “嗯？”

    “事情不怪你，你tm怎么就一直放不下？”

    凌祎城又瞇著眼睛狠吸了一口，沒說話，煙霧從他的鼻息間升騰出來，山風(fēng)一吹，散開了。

    事情真的不怪他嗎？

    凌祎城屈指抖了抖煙灰，思緒陷入回憶里。

    小糊糊滿月之前，他曾去過一趟帝都，那一天在酒店外他其實(shí)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端倪，只是他太大意了。

    半夜的時候守在車?yán)?，他明明看到杰森出來過一次，后來杰森又一次從酒店出來，他當(dāng)時只是疑惑，這人到底是什么時候回去的？

    他壓根就沒想到對方用了幾乎與他一模一樣的替身。

    所以，在后來替身帶人潛伏到莊園作勢要搶歐瓷的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杰森在利用他關(guān)心則亂的心態(tài)，成功運(yùn)用了障眼法。

    ☆、第173章 欠下的債

    凌祎城將替身控制之后，他迅速讓小武將整個房間的情況錄制下來，后來，杰森在中控室看到的那些畫面其實(shí)只是一份錄像。

    那短短的保命的幾分鐘之內(nèi)，凌祎城他們真正做的事情是在迅速的轉(zhuǎn)移。

    駱天燁和凌祎坤負(fù)責(zé)凌家二老還有小糊糊的安全。

    凌祎城則將歐瓷強(qiáng)行塞到那輛改裝過的悍馬的駕駛室，然后讓小武坐副駕駛保護(hù)著。

    顏世一去找顏雄，顏雄非得上樓將夏正國帶走。

    身體健全的人還可以，但是依照夏正國的病情，幾分鐘之內(nèi)要將他從二樓抱下來再上車，根本不可能。

    顏雄的態(tài)度很堅決，二十年前，他拋棄夏嵐母女，留下一輩子的遺憾。

    二十年后，他不能再丟下夏正國，獨(dú)自茍且偷生。

    這本就是他欠下的債，死也要還的。

    顏雄其實(shí)在上樓之前就抱著必死的心態(tài)。

    看到顏世一時，他開始對他交代遺言。

    第一，他希望顏世一能善待這個世上唯一與他有血緣關(guān)系的meimei。

    第二，他希望自己在離世之后能與夏嵐合葬在棲霞山。

    這兩件事其實(shí)顏雄不說，顏世一也會辦到。

    他對顏雄最終的選擇也很能理解，這些年顏雄的生活他都看在眼里，名利雙收，卻無欲無求，他過得并不開心。

    或許，今天的結(jié)局對他是一種徹底的解脫。

    凌祎城安頓好歐瓷，再快速沖到二樓時，夏正國躺在床上平靜的看著他。

    “外公?！?/br>
    凌祎城想要上前將夏正國背到自己的肩背上。

    夏正國擺擺手，然后費(fèi)力地說道：“祎，城，小瓷，交給你，我放心……”

    老爺子什么都明白，也很坦然。

    能蘇醒過來再看一眼自己心愛的孫女找到一個好歸宿，甚至還能看到小糊糊，這輩子，他也算是值了。

    但是凌祎城不這樣想，夏正國就是歐瓷的希望，如果老爺子走了，歐瓷的希望就沒了，他該怎么向歐瓷交代？

    顏雄也不贊成凌祎城這種荒謬的做法，他和夏正國都是黃土埋到脖頸上的人了，即便有幸救出去，生命也沒有多大的意義，萬一沒救走，反而還拖累了他們。

    拍了拍凌祎城的肩：“祎城，你放心，有我和小嵐陪著老爺子，他不會孤單。還有，小瓷母女就托付給你照顧了，小瓷性子倔，你多擔(dān)待一些，糊糊還小，需要多費(fèi)心。”

    顏雄的喉結(jié)上下滑了滑：“我祝福你們白頭到老，舉案齊眉！”

    凌祎城緊擰眉心：“岳父……”

    顏雄抬手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他不想聽凌祎城勸說，而是俯身給夏老爺子點(diǎn)了一支煙，再畢恭畢敬地奉上：“爸！”

    夏老爺子一聲嘆息！

    冤孽啊。

    最終，他還是吸了一口，干枯的唇抖得厲害：“咳咳，咳咳咳，顏，顏雄，下輩子，你對小嵐，好，好一點(diǎn)……”

    顏雄不停的點(diǎn)頭：“好，好，爸放心，下輩子我一定好好待她……”

    這幾個月顏雄親眼所見凌祎城是如何為歐瓷母女付出，再想想自己對夏嵐，他就覺得自己真tm不是一個東西。

    如果真有下輩子，他再不會讓夏嵐母女倆備受凌辱，無枝可依。

    顏雄最后看了看顏世一：“兒子，你是我的驕傲?！?/br>
    顏雄從來都沒有喊過顏世一兒子，或許他的潛意識里是排斥他的，若不是他和白菲菲，他就不會失去夏嵐。

    顏世一梗著脖頸，邪肆的桃花眼里有淚光在閃動，他卻挑著唇角笑了笑：“爸，你和老爺子走好?！?/br>
    時間緊迫，顏世一說完便轉(zhuǎn)身抱住凌祎城的胳膊將他外門外拉：“走，我們該走了?！?/br>
    誰都知道這時候哪怕多耽誤一秒都是一種奢侈。

    兩人不能意氣用事，他們還承載著兩個家族的責(zé)任和未來。

    莊園里還有之前一些槍戰(zhàn)時受傷的特種兵，醫(yī)生和保姆們也紛紛亂成一團(tuán)。

    歐瓷是眼睜睜地看著第一枚導(dǎo)彈在主樓墜落，然后轟然砸開騰空的火焰，漫天刺鼻的硫磺味里摻雜著隱隱的血腥。

    小武的任務(wù)是負(fù)責(zé)歐瓷的安全，沖擊波太大，他迅速啟動悍馬的無人駕駛系統(tǒng)，歐瓷開不了門，更下不了車，悍馬已經(jīng)尋著后山通往水庫的方向疾馳。

    這種情況下，他們必須離得越遠(yuǎn)越好。

    也就眨眼之間，第二枚，第三枚，緊接而至，曾經(jīng)的童話王國頃刻間灰飛煙滅。

    歐瓷哭成了淚人，她不停地拍打著小武：“你讓我下去，讓我下去……”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都在那里，她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小武緊抿著唇，熟練超控著車上安裝的隱秘雷達(dá)系統(tǒng)，誰也不知道杰森這個瘋子到底準(zhǔn)備投放多少枚導(dǎo)彈。

    果然，幾秒之后，防空雷達(dá)系統(tǒng)開始提示他們已經(jīng)被目標(biāo)鎖定，滴滴的提示聲音越來越急促。

    之前傳到杰森中控室的大屏上的確是錄像，因?yàn)槭鞘覂?nèi)，他無法辨別真?zhèn)?，一切只能依賴替身傳送過來的信息。

    但后來杰森通過衛(wèi)星能清楚看到室外地面上逃走的那輛悍馬，當(dāng)然，同時也有好幾輛車在迅速駛離山莊。

    杰森仔細(xì)搜索，發(fā)現(xiàn)歐瓷就在悍馬車上，凌祎城和顏世一則不見蹤跡。

    好吧，歐瓷就是最后一枚導(dǎo)彈的犧牲品，其實(shí)她死了，更能圓了他的謀劃。

    歐瓷這邊，逃車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小武深吸一口氣：“嫂子，你和凌總一定要多子多福，長命百歲！”

    隨后，他在駕駛室的位置上毅然決然按下那個彈射裝置。

    “不，不要啊……”

    歐瓷雖然不太懂這輛改裝過的車到底有些什么特殊的地方，可聽小武的語氣也知道，他這是在訣別。

    這幾個月里，歐瓷和他們同吃同住，早已經(jīng)將他們當(dāng)做了自己的親人和朋友。

    現(xiàn)在，他們所有的人都將生的希望給了她，但誰能知道，她根本就不愿意獨(dú)活。

    留下的人獨(dú)自守著回憶是一件多么孤寂又殘忍的事情，她只是一個柔弱的女人，沒有那么大的勇氣去承受那種蝕骨的痛苦。

    當(dāng)?shù)谒拿秾?dǎo)彈準(zhǔn)確無誤地墜落在悍馬上時，歐瓷早已經(jīng)安然無恙的被彈射了出去，那一瞬間，她看到小武在副駕駛對著她靦腆一笑，然后，整輛車就被炸得面目全非，小武的血rou不知混著那些殘渣碎片飛濺著去了哪兒。

    他最終的歸宿應(yīng)該是泥土吧。

    人總要入土為安的。

    歐瓷的眼淚和血液都在那一刻凝固了，如果可以，請讓她隨著他們一起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