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半看著方十七遮遮掩掩的，手里似乎拿著一張紅紙貼，站起身就走了出去。

    “有人叫條子，飯店的伙計送到了門口，你要不要去？”方十七的眼睛溜著楚天闊，他似乎還在跟玉竹說著什么，沒有注意到這邊。

    方小半接過來一看，那上面寫著：“方小半小姐：味莼樓清雅軒清候?！甭淇钌蠈懼粋€：“君”。

    少見有人點名叫人出局，還留了自己的名字的。

    味莼樓是南城最好的飯莊了，能去那里還請著陪著吃飯喝酒的，非富即貴，只是，好像從未聽說有個什么達官貴人叫君的。

    “小汽車都在外面等著了，這事兒紅姨讓你自己看著辦。”方十七小聲地說著，“畢竟現(xiàn)在二少爺包著你呢，要不就推了吧?！?/br>
    方小半沒有說話，仔細地看了看紅紙貼，又在鼻端輕輕地聞了聞，那紙條上有種淡淡的馨香，便笑著說，“你去回了外面等著的，我換身衣裳就過去?！?/br>
    方十七剛要勸他，就看到楚天闊走到了她的身后，一伸手就扯過她手里的紅紙貼，“爺在這里，你還往外跑？”

    方小半只是抱著手臂，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她的樣子似乎在等著看他的出糗，楚天闊遲疑了一下，這才注意到紅紙貼上的字，只一眼，就認出來那上面的字是楚夫人白婉君的字。

    楚天闊拿著紅紙貼在方小半的眼前晃了晃，桃花眼眨了眨，嘴角勾著笑，“你有膽子去？”

    “這錢不少，只要二爺你敢讓我去，小半就一定會去，”方小半輕輕地瞟了他一眼，伸手拿過紅紙貼，交給白芷放好，這才走到里間去，換了身衣裳。

    桃紅色的低領窄袖圓襖，上面繡著玉蘭花，玉蘭花隨著她的走動輕輕地晃動著，似乎散發(fā)著淡淡的花香。

    下身是煙灰色的緊身褲子，勾勒出筆直的雙腿，搖擺楊柳細腰，一步步的扭出萬種風情。

    一走出來，楚天闊看著眼前一亮，挑了挑眉毛，“呦，這身衣裳可是丑媳婦見公婆了？”

    “那也看二爺抬舉不抬舉了，”方小半伸出手指，在他的胸前輕輕地劃過去，勾得楚天闊不禁跟在她的身后，干脆走到她的身邊，伸手摟住了她的腰肢，“走，二爺陪你?！?/br>
    方小半捂嘴輕笑，手掌按在他的胸口輕輕地推了他一下，卻被他趁機握住了手，“二爺不是想跟小半搶這點條子錢吧？”

    楚天闊撇撇嘴，“二爺我什么時候差過錢！”

    “那二爺乖乖的在這里養(yǎng)傷就好了，女人間的飯局男人還是不要來湊熱鬧了，”方小半向前走了幾步，楚天闊的手到底還是松開了，轉身回去坐在椅子上，“我讓三福跟著你吧?！?/br>
    “二爺是不放心小半被自己娘欺負嗎？”方小半一只腳都跨出了門了，歪著頭含笑著瞪了三福一眼，本來還想樂呵呵地跟上去的三福，立刻就停住了腳步，站在一邊訕訕地笑著，搓了搓手。

    楚天闊咧開嘴粲然一笑，“我只怕我娘被欺負了呢！”

    “看在二爺?shù)拿鎯荷?，小半會對楚夫人氣有加的；就算楚夫人過分一些，看在錢的份兒上，小半也不會讓她難堪?！彪S著話音漸落，方小半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門口，楚天闊這才回過神來，她的意思是，他楚二爺?shù)拿孀舆€不如那點條子錢了？

    只是，方小半早就出了門，上了等了好一會兒的小汽車。

    旁邊有起的早的見了，不禁暗暗嘖嘖舌，這方小半剛來就被楚二爺包了，現(xiàn)在出去應條子竟然都是小汽車接走的。

    方小半安穩(wěn)地端坐著，淡笑著看著前面。

    白芷伸手輕輕地撫摸著座椅，這座椅坐上去就是舒服，不像是馬車的座椅，哪怕是鋪了厚厚的墊子，也會覺得硌得慌。

    愛不釋手地摸了摸座椅，又摸著門把手，連車窗都禁不住摸了一下，冰涼涼的觸感，卻讓她的心里都是歡喜著。

    方小半冷眼斜了她一眼，低聲地說，“白芷，坐好。怎么說你也是跟條子的，別丟了臉面。”

    白芷被她說的立刻縮回了手，臉別到一邊，看著窗外，輕輕地咬著唇。

    很快就到了味莼樓，白芷扶著方小半下了車，直奔著三樓的清雅軒。

    味莼樓的樓梯都是紅木做的，上面鋪著青色的地毯，踩上去一點聲音都沒有，清雅軒的門口吊著一對小小的宮燈，門緊閉著，飯館的伙計小心地敲了敲門，得了應聲才給開了門。

    包廂里面是一張不大的長條桌，桌首坐著白婉君，身邊還跟著兩個丫鬟，一個看上去成熟穩(wěn)重些，一個年輕一些的，看人都是抬著下巴的。

    白婉君一雙吊眼不怒自威，頭發(fā)一絲不茍的束了螺髻，頭上只帶著一支碧玉簪子，耳朵上一對玉墜子，一看水頭就知道是頂級的祖母綠。

    玄青色豎領對襟長襖，從領口繡著暗金色的牡丹花直綴滿襟，袖口也滾著忍冬紋，寬大的袖口里面是繡花的深色中衣，下身黑色的繡著吉祥紋的馬面裙。

    大熱天也都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除了臉和手之外，幾乎沒有露出來的地方。

    這分明也是給她一個下馬威，顯示她大家閨秀的樣子來。

    方小半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直視著白婉君，恭恭敬敬地行禮著，“參見夫人。小半來應條子，不知道夫人是吃飯呢，還是聽曲？”

    白婉君端著身子，笑得正正好好的，看上去慈祥似的，卻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坐吧?！?/br>
    方小半在她右手邊剛坐下，伙計就帶著人上了綠豆糕、梅香蕓豆，還有兩盞銀耳茶，里面放著的紅棗雪梨，夏天喝著生津止渴。

    等著伙計下去了，白婉君這才不緊不慢地開了口，“天闊是在你那里住下了？”

    “夫人何必明知故問呢？”方小半安安靜靜地坐著，手臂交疊著放在桌子上，紅木的桌面襯得她的手臂更是白皙，看的白婉君嘴角不禁抽了抽。

    白婉君垂眼輕笑了一聲，再看向方小半的時候，眼神里多了一分冷冽，“既然如此，那我也就開門見山了吧。有我在一天，你就別想進了楚家的門?！?/br>
    預料中的話，方小半一點都沒有驚訝，只是輕輕地嘆了一聲，眼中滿是悲憫，“夫人，您這樣的決定是不是蠢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