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當(dāng)天晚上回去他就拒絕幫施安湳做作業(yè)了,他想了半天,覺得成績下降主要有兩方面的原因:一個是施安湳幫他補課,耽誤了他的學(xué)習(xí)時間,二是施安湳偷懶不做作業(yè)才導(dǎo)致名次下滑。 因為這件事施安湳已經(jīng)兩天沒理他了。 周炳文認(rèn)為自己沒錯,好心為他著想,可那家伙卻并不領(lǐng)情,還給他使脾氣。這兩天,兩人形同陌路,周炳文好幾次想上前同他說話,都被他無視了。 想想都覺得委屈氣憤,明明在意大利的時候還挺好的,結(jié)果竟為了個作業(yè)就翻臉不惹人。周炳文覺得自己也有原因,性格太軟太順著他,以至于他越來越放肆任性。 還是先晾著他兩天吧,希望他能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 周炳文是這么天真的想的。 結(jié)果就這么拖著到了星期天,謝成俊的生日。 時間定在下午,說是在一個叫金樽的私人會所匯合,安排了好多節(jié)目活動。 謝成俊并沒有邀請多少班上的人,宋星宇算一個,周炳文怕一個人去太尷尬,就和宋星宇商量兩人一起去。 第一次參加這種高檔聚會,周炳文還是有些忐忑,生怕丟了謝成俊的臉,周六晚上還拉著唐樂游問了好一陣,有沒有什么要注意的。唐樂游不覺得有什么好注意的,只要吃得開心,玩得開心不就好了,還說謝成俊把他當(dāng)朋友的話,是絕對不會嫌棄他的。 周炳文想想是這個道理,便又寬心很多。 不過第二天和宋星宇見面的時候還是難免緊張,不由得訴苦起來:“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參加這么高端的聚會,怕鬧笑話。” 宋星宇哈哈大笑:“又不是接見外賓,你怕什么,他們都是跟我們差不多大的學(xué)生而已?!?/br> “就是……你知道的,我來這里后,謝成俊是對我最好的同學(xué),我很感激他……” 宋星宇大咧咧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懂我懂,那你跟在我身邊吧,我罩著你?!?/br> 周炳文好不感激:“那真是太好了,太謝謝你了?!?/br> 接著兩人就一起到了金樽會所的門口。 …… 施安湳從床上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11點了,昨晚他幾乎又一夜沒睡。 這個時間點,估計周炳文那個蠢貨已經(jīng)去參加什么生日派對了吧。 隨手把手機往邊上一扔,他赤著腳從床上下來,踩在蓬松厚軟的地毯上,緩步去了浴室。 老宅的一切都還是那么熟悉,熟悉到每一處他閉著眼都能說出什么東西在什么位置,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偏偏他惡心這個地方。 水聲停止,他從浴室里出來,撿了個件衣服套上,就這么吊兒郎當(dāng)?shù)某隽朔块g。 “嚯,可真厲害,現(xiàn)在才起床?!币粋€與施安湳差不多大的少年依靠在墻壁上,嘲諷的睇著他。他倆的五官有些許相似之處,昭示著兩人有血緣關(guān)系。 施安湳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爺爺在后院等你好久了,你可真能耐?!蹦巧倌晷覟?zāi)樂禍的說。 施安湳好似沒聽到,慢吞吞下了環(huán)形階梯,對正在打掃衛(wèi)生的胡阿姨說:“我餓了,弄點吃的?!?/br> 胡阿姨趕緊丟下抹布,小跑進廚房準(zhǔn)備去了。 少年對他那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恨得牙癢癢:“呵,還有心思吃飯呢,繼承人就是不一樣?!闭f完見施安湳還是沒反應(yīng),冷哼一聲,朝著后院跑去了。 施安湳解鎖手機,屏保是那張在威尼斯吃墨魚面的照片,周炳文孱弱又無辜的表情像一把火一樣,總能灼燒他的神經(jīng)。 揉揉眉心,最終還是把手機關(guān)了。 保姆胡阿姨在施家干了快三十年了,早已熟知施安湳的秉性和喜好,端上來的東西都是他愛吃的。 “不如剛做的新鮮,湊合一下吧?!?/br> “嗯?!笔┌矞膽?yīng)了聲,才慢條斯理的用起早餐,其實說是午餐也不為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11點30了。 “怪阿姨多嘴,你還是趕緊去老爺子那里吧,生氣著呢?!?/br> 施安湳嚼著蝦餃,喝了一口豆?jié){:“那就氣著唄,他有本事把我給廢了?!?/br> 胡阿姨擰眉,低聲嘆氣:“孩子你別這樣,他再怎么說也是你爺爺,至親哪有隔夜仇的,而且……” 施安湳“咚”的一聲將盛有豆?jié){的玻璃杯頓放在桌子上,里面白色的液體濺出,灑了一桌子。 胡阿姨知道又觸了他的逆鱗,趕緊噤聲。 施安湳起身,抽了張紙巾擦嘴,動作倒是一慣優(yōu)雅。 胡阿姨悄悄瞄了他一眼,露出不忍之色,彎腰低頭把剛收拾好的桌子又給擦了一遍。 施安湳嗤笑一聲:“歲數(shù)大了,就別再管那么寬,小心活不久。” 胡阿姨捏著抹布的手骨節(jié)發(fā)白,顫得慌。 第35章 、illusion35 施家老宅子的許多建筑陳舊又富有歷史的沉重感, 后院尤其如此。 那一方小天地間, 有山、有水、有亭臺、有樓榭。 四季常開的月季、交尾相纏的錦鯉、嘰喳鬧騰的八哥,以及時而隱約不詳?shù)奶K州評彈。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雨絲風(fēng)片, 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 施安湳沿著雕花回廊, 好似穿梭了時光, 一晃經(jīng)年。那時候還懵懂的他一刻不敢懈怠的跪在這院子里,惶恐、不安以及畏懼。 他站在狹窄的月臺上,怔忪間看到了還稚嫩的自己正跪在踏跺前, 而他的爺爺躺在這月臺上安放的搖椅, 手上拈著檀木串珠, 呷一口茶, 漫不經(jīng)心聽著綿長幽婉的評彈。 清亮溫昵的唱腔,多情得像揚子江從不曾停歇的水。那是他翻遍國內(nèi)所有名家唱段, 甚至私底下錄音后去尋了評彈大家品鑒,也不曾獲知名字的人的聲音。 這個男人的聲音可謂是伴隨了他整個童年。 留聲機在旋轉(zhuǎn),吱呀吱呀…… “你還在這里站著干什么!”一道蒼勁的聲音威嚴(yán)呵斥。 施安湳舉目望去,正是施翰英, 他額間眉尾又添了新痕,印堂中的懸針紋越發(fā)深壑了,一雙眼反而越發(fā)精厲,隨意掃視過來,膽識小的人見了絕對會顫得發(fā)慌。 施安湳倒是習(xí)慣了, 面對他的強勢凜冽沒有絲毫懼怕,緩步踩著踏跺而下,不緊不慢的來到他面前。 盡管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施翰英的相貌依然年輕,依稀能從他的五官中看出年輕時的英挺俊朗,當(dāng)時定是不少少女的閨夢中人。 施安湳與他并不太像,他更肖像他的母親阮惜情,不似施家任何人的陽剛硬挺,他的眉目太精致了,工筆畫般細描慎點,有一種靡麗的美感,教人看了禁不住就會淪陷。 小時候,施家與他同齡的小男孩得到的夸贊是帥氣,而他則是漂亮。好在長大了些,又被施翰英欽點成了繼承人,便再沒人敢把這個詞用在他身上,很快就變成了另兩個模糊的字——“好看”。 施翰英正在喂食錦鯉,在這個初秋的季節(jié),他穿著薄衫子,踏著一雙輕便的布鞋,站在荷塘邊纖塵不染的石板上,怡然閑適,頗有一派世外高人的神秘感。 施安湳卻是看不慣他的裝模作樣。 施翰英卻從不稀罕他看得慣還是看不慣,因為他就是施家的主宰。 這位主宰正在肆意的展示著他高高在上的權(quán)利,他將食盒覆手傾倒,余下的魚食散落進荷塘中,引得魚兒們爭相奪食。他似乎是被這個場景給愉悅到了,露出一個微笑:“去吧,去那里跪著?!?/br> 施安湳知道他說的是哪里,那個地方他跪了無數(shù)次。 輕車熟路的,連句抱怨都沒有,順從的跪在了月臺下面。 施翰英拾級而上,寬大的白色衣衫隨著他的動作飄逸卷動,頗有些飄飄欲仙之感。 他抬手,用食指勾著愛鳥三更的鳥籠,笑著逗弄它:“放你出了幾天籠子,你就野了,不服管了。” 施安湳熟知他的規(guī)矩,下跪的時候挺直背,低下頭,雙手背在身后,雙腿岔開,臀部也要往上抬,不準(zhǔn)壓在腳后跟上,這個姿勢很累人,時間長了會出汗,膝蓋尤其痛,更何況他跪在青石板上。 三更在跳架上蹦跶,嚷嚷著:“蠢貨,蠢貨……狗東西,不服管……” 施翰英提著鳥籠一邊逗鳥,一邊說:“聽說你入學(xué)考試就考了個六班?” “是。” “聽說你這次月考名次203?” “是?!?/br> 施翰英瞥了他一眼,冷笑:“我想聽原因?!?/br> “沒有原因,只考得了這么多?!?/br> 施翰英扔下鳥籠,從月臺上下來,抬腳就往他肩頭上一踹,力道不弱,施安湳直接摔倒在地,撞得石板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施安湳面不改色,施翰英冷若冰霜。 “你就是一只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豬狗都比你中用聽話,你覺得你這點小把戲就報復(fù)我了?”施翰英輕蔑一笑:“天真!” 施安湳感覺到手背上一陣火辣,想來可能是擦破皮了。 “國慶五天時間,不回本家,居然跑到意大利去了,你還真能耐?!笔┖灿⒖粗稍诘厣系睦仟N相,很是不屑:“聽說是和唐家那個外姓拖油瓶去的,你這挑人的眼光還真不怎么樣。” 施安湳一言不發(fā)。 施翰英不是第一次遇見他油鹽不進的態(tài)度,所以他有的是手段治理這個不聽話的孫子。 …… 金樽,是個非常低調(diào)的享樂場所。 知道它名字的人只是固定的一個小圈子。 宋星宇和周炳文按照定位走到這里來還頗廢了一些功夫,他們先是下了出租車,進了一個小會所,然后由專人引路,乘了電梯上了7樓,經(jīng)過一個長長的走廊,然后再進了電梯,下降10樓。 宋星宇和周炳文面面相覷,問了接引人,對方只是對他們笑,說到時候去問主辦人就知道了。 等兩人真正進去立即就明白了將才為什么會下降至10樓,因為這里是個海底世界。 房間內(nèi)幽暗,只有星星點點的光亮,頂上有各式的游魚在悠閑穿梭,閃著光的水母沉沉浮浮,兩人有一種沉入深海之中的錯覺。 “歡迎歡迎,快過來?!敝x成俊手里拿著一瓶香檳,興高采烈的跑過來迎接兩人。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兩人同時說祝賀。 謝成俊拉著兩人朝里面走,整個大廳里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了,差不多都是他們這個歲數(shù)的少年少女,似乎在玩什么游戲,個個都high得不得了。 宋星宇問他:“在玩什么呢,那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