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沈嘉文與季玄的約定地點在市中心一個西餐廳。 當時兩人用聊天軟件接頭,看對方的意思,似乎對于家里人安排這件事,也是略感無奈。 他淡然的態(tài)度倒讓有些不適的沈嘉文放松了心情,對于去見一個陌生人這種事的排斥感也減了不少。 這天下午,氣溫很舒適,沈嘉文稍作打扮,確定自己著裝得體后出了門。 一開門,就見沈嘉澤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廳。 換上了裁剪得體的西裝,頭發(fā)梳到腦后,露出爆滿的額頭和立體深邃的五官,腳上穿著锃亮的皮鞋。 雖然目不斜視,正襟危坐,竭力裝出大人的成熟穩(wěn)重感,然而,一個人的年齡與閱歷終究需要時間的沉淀,沈嘉文一眼就看穿了少年表面之下潛藏的稚嫩。 把頭發(fā)梳成大人模樣,其實也還是個少年。 思量也就在一瞬間,片刻之后,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姐?!?/br> 少年慌忙轉(zhuǎn)身,見到她出來,那種裝出來的穩(wěn)重立刻破功了,手長腳長的,竟給人一種西裝放不下的感覺。 雖然姿態(tài)局促不安,然而,仗著臉和身材好看,其實也不太突兀。沈嘉文在心中如此評價,不動聲色掃遍他全身,然后才悠悠開口:“怎么打扮成這副模樣?” 片刻功夫,他就穩(wěn)定了慌亂的姿態(tài),開始有模有樣站在她面前,仿佛剛剛的虛張聲勢只是錯覺。 少年整了整衣領(lǐng),清了清嗓子,“不好看嗎?” “還不錯?!鄙蚣挝狞c了點頭,“你今天有其他安排?” “沒有什么特殊的安排?!?/br> 沈嘉文以為他要去參加什么比賽,聽到這個回答不由得挑了挑眉。 “好吧,我走了。” 沈嘉澤跟在她旁邊,露出燦爛之至甚至有些刺眼的笑容。 “姐,其實,今天我約了同學(xué),剛好在那個餐廳。我們一起去?” 沈嘉文停住了步伐,看著他的目光帶著審視,少年仍是笑瞇瞇的樣子,坦誠地迎接她的視線,不慌不忙解釋:“那個同學(xué)成績很好,我想請教他關(guān)于物理競賽方面的問題,以后可能會經(jīng)常麻煩他。想來想去,心里過意不去,不能總是麻煩別人,請他吃頓飯,有所表示也好?!?/br> 沈嘉文又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少年臉上看不出什么異樣,才收回了審視的視線。 略微思索之后點了點頭,也不再追問為什么要和她約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 “走吧?!?/br> 她轉(zhuǎn)身的時候,沈嘉澤竭力表現(xiàn)出的自然感近乎崩潰,少年唇線抿了抿,輕輕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不能慌亂,即便面對她,也不能慌亂。要臨危不懼,處變不驚,像個大人一樣處理問題。 他的眼前仿佛浮現(xiàn)出沈嘉文巍然如山的神情。 領(lǐng)他癡迷沉醉,無法自拔的沉穩(wěn)挺拔。 他也要成為這樣富于魅力的人。 昨天夜里他翻來覆去輾轉(zhuǎn)反側(cè)始終難以入眠,一會兒在心里告訴自己,她該有自己的人生,貿(mào)然打擾對她是一種傷害,一會兒又立刻掀開被子,緊緊捂住疼痛難忍的頭。 他不能忍受她帶著那樣的目的去會見一個男人,即便最后的結(jié)果不一定成功。任何疏忽大意都可能導(dǎo)致,他再次失去她。 八年前是他無能為力,八年后的今天,明白世間緣分的奇妙,他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繼續(xù)發(fā)展。 他需要做點什么。 于是,他立刻約了籃球隊的隊友,以請吃昂貴的西餐為代價。 什么學(xué)習(xí)上的事,都是在找借口。那個家伙的成績非常垃圾,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的生物,隊里吊車尾的存在。 剛好他需要這樣的簡單生物為自己打掩護。太敏銳的人,看出什么端倪也是種麻煩。 少年定了定神,拋開雜亂的思緒,理了理衣領(lǐng),像座沉默的鐵塔一樣跟在沈嘉文身后。 不久之后,網(wǎng)約車到了小區(qū)樓下,兩人坐車到了約定地點。此時并非飯點,餐廳里的人不多,遠遠地沈嘉文就看見了一個高大的背影,身穿深藍色西裝,坐在角落靜靜地等待。 她直覺那是季玄,腳步微微一頓,立刻上前。 “你好!”她說著,微微一笑,略微點了點頭,“季先生?” 男人正看著餐廳準備的書籍,聞言起身,把書放到書柜里。 “你好!”他頓了頓,看向沈嘉文的目光凝了片刻,又若無其事地微笑,“沈女士。” 毫無疑問,男人長著一張成熟穩(wěn)重,且英俊端正的菁英臉,但這并非是沈嘉文關(guān)注他的所在。她周邊無時無刻不是這樣的人。 她只是隱約覺得,他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什么時候曾見過這樣一個人。 “擅自坐在這個位置,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露天餐廳的角落處,視線開闊,靠在欄桿處可以俯視城市的夜景,微涼的夜風(fēng)吹得很舒服。 沈嘉文點了點頭,“這里挺好,我很喜歡?!?/br> 沈嘉澤婉拒了侍者推薦的絕佳觀景位置,自行走到離沈嘉文最近的桌子入座,拿起菜單,余光卻瞥向另一邊。 而那一邊,季玄則面帶微笑,目光卻打量著對面的女人。 那么多年不見,她的變化挺大,倒不是說外貌上的,而是精神面貌上的。 變得從容不迫,處變不驚,比之少女時代的鋒芒畢露,眼前的女人不顯山不露水,態(tài)度溫和自然,得體妥帖,給人的距離感卻似乎更加遙遠。 想到畢業(yè)那年那場慘烈的告白,男人嘴角的笑意略微一頓。一種無奈涌上心頭。 回顧黑歷史什么的,確實令人心塞。 不過,她似乎并不記得了。這樣也好,不會給雙方造成尷尬。 倒不是說,他對她念念不忘那么多年,而是,始終覺得,有個機會,讓雙方好好認識對方,其實也挺好。這是一根一直扎在他心中的刺。 至于以后的事,交給時間吧。 思襯片刻,男人說道:“沈女士,點餐吧?!?/br> “我叫沈嘉文,如果你不習(xí)慣,可以叫我Wendy?!?/br> “嘉文?!蹦腥藦纳迫缌?,“你可以叫我季玄。” 兩人各自點了食物,還上了一瓶香檳。 直到沈嘉文的前菜吃完,上了烤羊排,沈嘉澤那邊的“那位同學(xué)”才姍姍來遲。 沈嘉文拿著餐刀劃過羊排,正要放進嘴里,余光一瞥,立刻停止了進食,季玄順著她的目光一看,某種詭異的羞恥感又涌上了他的心頭。 不知為何明明不是自己的問題卻仿佛在被公開處刑…… 沈嘉文是第一次,在西餐廳,看到這么……嗯,放浪不羈的顧客。 破洞褲上的裝飾叮鈴鐺啷響,皺巴巴的T恤衫,頭戴黃色鴨舌帽,眼上架著一副墨鏡,雙手插兜,就這么大喇喇進來了,然后大喇喇坐在了某個位置上。 所有的侍者都在竊竊私語,盡管餐廳并不限制人身自由,然鵝……穿成這樣過來也太過分了叭! 出于好奇,沈嘉文又往那桌看了看。 嗯,看到了自家梳著油光可鑒的頭發(fā),身穿定制西裝的弟弟面如鍋底,整張英俊逼人,惹得女侍者頻頻回頭的臉染上了寒霜。 “黃浩軒!” 沈嘉澤咬牙切齒,恨不得把某個智障從天臺上丟下去。 丟人現(xiàn)眼的玩意兒! “怎么了?”黃同學(xué)摘下了墨鏡,又摘下了鴨舌帽,左右看了看,不明所以,看到桌上的菜單,立刻把他的黑臉丟在腦后,高興地大呼小叫,“啊嘞好多好吃的!沈嘉澤我愛你么么噠!你就是我的爸爸!我愛你爸爸!” 沈嘉文愣了愣,擰著眉,試探性地問對面的男人:“爸爸?” 這是什么奇怪的稱呼?聽起來很邪惡的樣子。難道正常男孩子之間會叫“么么噠”嗎?難道現(xiàn)在的男孩子都這么……嗯? 心中不由得產(chǎn)生了奇奇怪怪的情緒。 季玄眼皮跳了跳,竟然覺得她難得露出好奇的樣子有些可愛。 在心中斟酌詞句,他才委婉地解釋:“就是……用于感謝別人的邀請,形容邀請人很富有且大方,就像……嗯,爸爸對待兒子一樣毫不吝嗇?!?/br> 沈嘉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暫且放下了奇奇怪怪的情緒,心思卻被那奇奇怪怪的少年給吸引了。 季玄有些無奈。 不,是心累。 他在奇奇怪怪的年紀表白,卻難以吸引她的注意,現(xiàn)在奇奇怪怪的少年卻能輕易吸引她的目光。 難道這就是,女孩子喜歡大叔,等到男孩子長成了大叔,她們又開始喜歡小鮮rou了? 這么一想他確實挺慘的。 —————— 今晚加更,別問,問就是渣作者昨晚熬夜爆肝了【事后點煙.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