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下火。”趙碧嘉道。 仁宗瞪了她一眼,看她臉上容光煥發(fā)的,明顯已經(jīng)是不生氣了,放下心來抿了口茶。 趙碧嘉悄悄松了口氣,別說方才被盯著看還真有點緊張,嘴唇?jīng)]腫吧…… 說話間公孫先生已經(jīng)看出點什么來了。 箱子蓋子上被他挑出來一小堆銀子,公孫先生皺著眉頭道:“這銀子規(guī)格很高,都是大店鑄出來的,臣看了不過片刻,就能挑出這么些來。” 公孫先生起身揉了揉腿,道:“這些銀子……”他搖了搖頭,“怕不是——” “拼!”趙碧嘉忽然出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仁宗看她一眼,趙碧嘉語速很快,道:“前兩年宮里有個案子,我母妃宮里有小宮女偷了瓷器去買,被抓住之后還不承認,說是的打碎了的,后來母妃安排了兩個人,把宮里這半個月碎的瓷器都拼起來了,的確是少了東西?!?/br> 公孫先生的眼睛都亮了,看著趙碧嘉的眼神有點……奇怪? 這事兒仁宗皇帝前頭也聽過,當然那會他對張貴妃這么精細是覺得有點好笑的,橫豎不過兩個杯子,將那宮女攆出去就成。 不過……面對這一個關(guān)乎著新科狀元,會試舞弊,以及開封府尹、龍圖閣大學(xué)士包拯的案子,再怎么精細也是不為過的,仁宗拉了太監(jiān)過來,讓他張貴妃宮里借兩個眼神好,手腳勤快的宮女去了。 趙碧嘉想明白這一點,就覺得這案子里頭疑點很多了,只是這次開口之前她先看了展昭一眼才說的。 “會試是什么時候的事兒?考題又是什么時候決定的?這中間怕是連五天都沒有吧?顏查散住在常州會館里頭,有誰看見他出去了?又有誰看見他進來了?手上可有提著什么東西?兩千多兩銀子,他看著不過一個瘦弱的書生,一次能提個百十來兩進出就不容易了,三五天的時間里頭來來回回十幾二十次,難道就沒人發(fā)現(xiàn)?” 趙碧嘉興奮的臉上都紅了起來,仁宗皇帝看呆了,他閨女這是……不過多掌握一門技能也是好的,畢竟將來也要自己管家,這樣就沒人能糊弄住她了。 包拯上前一步急忙道:“為今之計,請陛下將會館之人分別提來,再差人一一問話,看看里頭可有什么破綻?!?/br> 仁宗想了想,道:“刑部還有大理寺查了這么多天,什么進展都沒有……”他皺了皺眉頭,“包拯!朕許你一起勘察此案?!?/br> 這可是天大的好處了,趙碧嘉看了展昭一眼,又去看公孫先生,只見他興奮的胡子都翹了起來。 趙碧嘉不由得驕傲起來,很想拍拍胸脯道:“我的功勞!” 不過這么多人呢,還是算了。等到什么時候跟展昭—— 正想著展昭,他就湊了過來,趙碧嘉有點著慌,急忙看了一眼,原來仁宗皇帝正和太監(jiān)吩咐事情,包拯跟公孫先生兩個交頭接耳的不知道在說什么,將他們兩個完完全全擋住了。 趙碧嘉看了展昭一眼,眼睛亮亮的,似乎再說:快夸我!快夸我! 展昭淡淡一笑,“風(fēng)頭可全部被你搶去了?!?/br> 趙碧嘉一愣,聽見展昭道:“你說的可都是公孫先生的說辭?!?/br> 啊? “包大人得知大理寺找到了贓銀,跟公孫先生一商量,都覺得這贓銀怕是有問題,而且開封府的人已經(jīng)在常州會館前頭蹲了好幾天了?!?/br> 趙碧嘉不由得有點氣餒,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包大人查案查了這許多年,還有公孫先生號稱除了生孩子,什么都會,要是他們兩個連這個都想不到……這么一想也的確是,趙碧嘉回想起方才公孫先生蹲在那兒看銀子,還有跟包大人的對望,那副表情難道不是胸有成竹嗎? “不過你還是有功勞的,最大的功勞就是你的了。”展昭嘴角微微翹起,聲音里卻一點調(diào)笑的意思都沒有,滿滿的都是誠懇。 雖然有點想說“你別安慰我了?!辈贿^趙碧嘉決定不走套路,嚴肅正經(jīng)的問了一句,“你說。” “刑部還有大理寺都將突破口盯在了顏查散身上,若不是公主將他關(guān)了起來,他們又怎么會顆粒無收,好幾天一點進展都沒有呢?” 趙碧嘉抬頭沖他一笑,仗著沒人看,伸手在他手背上戳了一下,不由得又笑出聲來。 不過仁宗皇帝轉(zhuǎn)身了,趙碧嘉急忙收斂了笑容,又悄悄往外挪了兩步,心里一聲嘆息,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興許是眼看著破案在即,自己看中的大臣還有欽點的狀元都是清白的,仁宗很是開心,道:“一會讓他們把這東西抬到一邊去清點,愛卿今兒留在宮里,跟朕一起吃飯!” 沒想包拯拒絕了,道:“還有一事想請陛下幫忙?!卑f完,看了展昭一眼。 仁宗這會兒心情正好,道:“何事?愛卿只管說來?!?/br> “探花湯今歌并沒有死?!?/br> 仁宗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定在那里了。 包拯道:“當日探花撞柱,展護衛(wèi)覺得這是個關(guān)鍵證人,當機立斷將他瞞了下來,只是畢竟此人存了送死的心,這些日子人雖然救活了,但是一直沒有醒來,臣想請宮里的太醫(yī)去看看?!?/br> 仁宗僵硬著脖子將視線轉(zhuǎn)到展昭身上,只見展昭不動聲色,很是沉穩(wěn)的行禮,口中道:“請陛下勿怪?!?/br> “人才啊~”仁宗皇帝小小的一聲嘆息,只有站在他身邊的趙碧嘉聽見了,聽這意思……她爹是有點后悔將人放給開封府用了? 趙碧嘉笑瞇瞇想:其實沒關(guān)系啊,馬上就是一家人了,將來你倆的關(guān)系比他跟包拯的關(guān)系要緊密多了。 “愛卿看這樣可好?”仁宗想了個能掩人耳目的主意,“就說是太后掛念李夫人,派遣太醫(yī)給她請平安脈如何?” 包拯那張黑臉此刻也有了笑意,“就依陛下的意思。” 仁宗皇帝對于瞞著別人來個大的也很是感興趣,趙碧嘉甚至覺得她母妃說她還有趙暄性格頑劣不服管教什么的,其實這才是一家人的說。 接下來的事情就沒趙碧嘉什么事兒了。 張貴妃宮里派了五個得力的宮女來幫著清點銀子,快三千兩銀子加起來大大小小滿滿一箱,也有好幾千塊了,而且又是一樣的顏色,當時說的容易,真的動手想拼起來一點都不輕松。 晚上趙碧嘉還去看了一次,似乎是才有了頭緒。 銀子被分成了三部分,最大的一部分像是從銀錠絞下來的,還有上頭有花紋的,是銀錁子的樣式,最后則是銀餅子剪的。 領(lǐng)頭的宮女一看趙碧嘉進來,笑道:“公主來了?!庇值溃骸半m說這一下午都沒什么成果,不過眼下已經(jīng)有了頭緒,想必沒兩天就能拼好了?!?/br> 趙碧嘉看見旁邊水還有點心一應(yīng)俱全,外頭還有小太監(jiān)送了熱食過來,這才放心離開了。 “也別太辛苦了,該歇還是要歇的。” 張貴妃宮里的宮女對趙碧嘉這個公主,那是恨不得捧到天上去的,有時候伺候起來比伺候皇帝還要盡心,當下幾個宮女都一起抬起頭來道謝,“公主說的是,肯定是要歇一歇的,不然手底下干活就沒這么利索了?!?/br> 一路往回走,楊和安還沒回來,也不知道那邊審案子究竟審的怎么養(yǎng)了。 趙碧嘉想起來顏查散那副有點傻愣的模樣,心想若不是派楊和安跟著,他肯定是要吃個大虧了。 不過這一點趙碧嘉有點算漏了一個人:楊和安。 楊和安雖然在她面前乖乖的一點侵略性都沒有,不過在外人面前那是分毫不留情面的。 就說提審這一路,他就給顏查散狠狠的上了一課。 比方刑部還有大理寺將他從大牢提了出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給他上枷鎖,老實孩子顏查散自然是沒有異議的,當下伸了手出來,連脖子都亮出來了。 沒想楊和安冷冷笑了一聲,“可有定罪?”沒等對面的雜役反應(yīng)過來,楊和安又道:“他現(xiàn)在可是新科狀元,陛下也沒說要奪去他的功名,不過是協(xié)助查案而已,你們就要上枷鎖了?” “枷號示眾新科狀元是個什么罪名,不用咱家提醒你們了吧。” 原本在汴梁城頭也能充一充大爺?shù)拇罄硭虏额^急忙回去請示。 顏查散有點熱淚盈眶,原本以為的墻倒眾人推的場景并沒有出現(xiàn),甚至印象里頭一直不太好的太監(jiān)……也是個好人。 “多謝公公?!鳖伈樯⑶檎嬉馇械牡乐x。 哪知道楊和安看著他也是一副瞧不起的樣子,冷冷道:“若不是看在……就憑你你給公主找了麻煩,咱家恨不得親自動手料理了你!” 顏查散頓時不敢說話了,默默將這感激放在了心里,畢竟他在宮里吃好喝好,去大理寺的路上還是坐著馬車,舒舒服服的過去了。 一路進了大堂,沒有跪也沒有受刑,雖然他還是站著,不過已經(jīng)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了。 至于救苦救難的楊公公,他在大堂上還有個椅子,跟一位據(jù)說同時宮里來的太監(jiān)坐在一起,雖然兩人全程無交流,但是每次臺上官員問出來什么讓顏查散覺得膽戰(zhàn)心驚,又或者有點不太對的問題之后,這兩位公公就會咳嗽一聲。 總之這一天的審訊,顏查散算是開眼了。 等到日落西山之時,大理寺還有刑部依舊不想放人,不過兩位公公站起身來,雖然位置要比大堂上坐著的兩位官員低了許多,但是整個姿態(tài)要比他們高傲許多。 “該回去了,明日再審?!?/br> 顏查散分明看見那兩個人一幅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他不由得笑出聲來,忽然覺得這樣……似乎也挺過癮的,莫名的有一種爽快之感,襲遍了他全身。 回宮的馬車上就只有顏查散跟楊和安兩個人了。 顏查散只覺得楊和安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半晌他聽見楊和安幽幽嘆了口氣,“人是傻了點,心腸倒是不壞?!?/br> 顏查散不知道是該解釋自己不傻,還是要仔細探究一下那句心腸不壞背后的含義究竟是什么。 只是楊和安立即冷了臉,“最會壞事兒的就是你們這種一腔熱血的傻子了!” 不不不! 顏查散立刻急紅了眼,“我——” “這是個圈套你看不出來?”楊和安的一句反問讓他頓時悄無聲息了,顏查散很是消沉的低了頭,嘆息道:“我給包大人還有公主惹了不少麻煩?!?/br> 楊和安點點頭,“也不算是什么麻煩,就是來來回回要費些時日罷了。你不過是個棋子,最薄弱的一環(huán),耳根子軟,又太過熱血,兩句話你就跳下去了?!?/br> 顏查散想反駁,可是……似乎沒有什么好反駁的哦…… 楊和安看他這個樣子稍稍滿意,道:“今天的審訊你聽出來什么沒有?” 顏查散抬頭,一臉的懵逼。 “這是他們慣常用的套路,尤其對付你這種人,你能在只聽了探花兩三句語言不明的慫恿之下就跳出來,這種套路最適合你了?!?/br> 顏查散再怎么說也是個熱血男兒,不然也不會成了今天這樣子,他很是不服氣道:“難不成就讓他求娶公主了?” 楊和安笑了笑,“你看他敢不敢說?” 顏查散頓時蔫了。 “況且……你可在他口里聽見鎮(zhèn)國公主的名號了?” 顏查散仔細的回想,似乎…… “陛下膝下可還是有一位公主更加的年長呢?!?/br> 顏查散跟被雷劈了一樣,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懊惱的揪起自己頭發(fā)來,不住的嘆氣。 看著跟瘋子一樣。 楊和安悄無聲息的往邊上挪了挪。 “這兩天他們怕是還要提你問話,公主也不會攔著。你記住了,他們今天一個問題問了許多遍,問到最后都是你覺得你記得住嗎?你確定嗎?你肯定是這樣的嗎?這就是混淆你的記憶,到最后你連你自己也不相信了!” “這時候才是掉進陷阱出不來的時候!之后便是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了!”楊和安冷笑了一聲,“這種手段都是咱家當年玩剩下的?!?/br> 顏查散又像跟被雷劈過一樣,渾身一抖清醒過來。 “您請放心!既然知道了這個,我必定不會落入他們的陷阱!”顏查散看著楊和安明明也是二十出頭,但是卻分外氣定神閑的面孔,“多謝楊公公,在下知道了。” 楊和安哼了一聲,“還是能教的。” 再說趙碧嘉,她一路晃悠到了御花園,就看見前頭苗貴妃跟明懿兩個手挽著手散步。 看見她來了,那一對母子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微笑——確切的說是嘲笑。 “鎮(zhèn)國公主?!泵缳F妃松了明懿的手,整個人都挺了起來,“怎么連楊公公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