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幾人上了二樓,項達的屋子在二樓最里頭,一排三間,中間是小廳,北邊一間是臥室,南邊是小書房。 眾人一進去便先去看那門栓。 門栓還是好好的一根,只是兩邊的搭扣已經(jīng)給撞斷了,這一點倒是跟那兩人說的符合了。 項達尸體就在靠北的里間床上,的確如李叔所說,側(cè)靠在床上,身上被子也只搭了半個。 展昭第一個進去,只是剛看了一眼就立即又退了出來,“公主在廳里等著。”不用想也知道是衣衫不整了。 趙碧嘉嗯了一聲,給楊和安使了個眼色,你進去看看。 雖然放尸體的屋子是重中之重,不過這廳里也是要仔細查探有沒有線索的,當(dāng)下幾人分開,每間屋子兩個人仔細查找起來。 只是沒過一會,便都聚集在項達的屋子里,這屋里有尸體,線索想必是最多的。 趙碧嘉依舊站在廳里,不過里頭幾人說話聲音不小,她都能聽見。 “身上沒什么傷痕?!闭f話的是展昭,然后便是一陣挪動尸體的聲音。 “咦?”白玉堂的聲音。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趙碧嘉心里有點心焦,因為她聽見的人聲基本全是驚訝和懷疑,不用想也知道這尸體上有許多線索了。 又過了片刻,楊和安出來,趙碧嘉知道自己能進去了。 尸體已經(jīng)被嚴嚴實實的裹在了被子里藏好,甚至為了不叫人害怕,還很是體貼的塞了不少東西到被子里,所以這下頭的隆起基本的都是平的,根本就看不出來里頭是個死人。 趙碧嘉有點驚呆,看了楊和安一樣,卻見他沒說什么只是緊緊抿著嘴,好吧……按照他這個性子,能忍住不落井下石也不炫耀……那就只能是展昭做的了。 只是……趙碧嘉瞥了展昭一眼,“我連死了半年的人都見過啊?!睕]有這么脆弱。 “窗戶的確沒開,是從里頭插著的?!?/br> 韓彰跟徐慶兩個查完小書房,一進來便說了窗戶的問題,“窗戶是從來里頭扣著的,門也是撞開的……難道真是那雜役做的不成?” 要是沒有趙碧嘉早上那番陰謀論,眾人的思緒可能就要往這密室究竟是怎么殺的人上跑了,可是因為趙碧嘉先前的猜測,還有白玉堂的打岔,現(xiàn)在全部的懷疑都集中在了那二十余歲的雜役身上。 “只是沒有證據(jù)。”展昭道,“包大人也說過,定罪不能全靠推測?!?/br> 白玉堂用臥室的門栓做了個演示,不過一根細繩綁著門栓,便能讓它在關(guān)了門之后再落下來了。 趙碧嘉忽然想起前兩個月來匯報修陵墓的欽天監(jiān)官員,道:“皇陵的大門差不多也是這個方式,人出來再撞上門栓的確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眾人一時間沉默了下來,看著屋里的窗戶還有大門,想的基本都是這人是怎么進來的,又是怎么出去的。 “人是什么時候死的?”趙碧嘉問道。 “身上已經(jīng)涼的差不多了,”展昭微微皺著眉頭,“雖然現(xiàn)在天氣冷,不過……應(yīng)該是子夜時分。” “子夜……睡覺必定是插著門的,所以這人可能是一開始就藏在屋里……或者是敲門進來的。”趙碧嘉看了他一眼,“這個時候能敲門進來,想必都是熟人。” 韓彰跟徐慶兩個對視一眼,眼神里有驚訝也有敬佩,只是沒等開口說話,便被白玉堂截胡了。 “這么想也不錯,只是……”白玉堂先是走到窗戶跟前,將臥室的窗戶的打開,道:“你看上頭,是繩子等物磨過的痕跡,還有這里,”他指著窗框,“這是個腳印?!?/br> 展昭嘆了口氣,走到衣柜前頭將門打開,這下不用他解釋趙碧嘉也看清楚了,上邊半個整整齊齊放著衣裳,甚至還有點擠。下頭則是雜亂無章的幾件衣裳堆在一起,上頭那個痕跡……怎么看怎么像有人在里頭睡過一樣。 趙碧嘉驚呆了,熟人敲門進來,翻墻進來,藏在衣柜里頭,這瞬間就有了三種進入方式,還都有證據(jù)。 “項達……”趙碧嘉下意識看了一眼床上壓在層層被子下頭的尸體,“他死的真不冤枉?!?/br> 楊和安忽然往床邊走了兩步,抿著嘴道:“還不止。”他用力跺了兩腳下頭的地板,發(fā)出咚咚咚的聲音,除了趙碧嘉不明就里,剩下的人都瞪圓了眼睛,“楊兄怎么方才不說?!?/br> 楊和安蹲在地上,沿著床邊那一處的地板摸了許久,又從靴子里抽了匕首出來,沿著木頭與木頭之間的細縫插了進去。半晌,竟然將木板撬了起來,下頭還有一間屋子。 白玉堂當(dāng)即點了火折子,舉著往里頭看了。 “我也是才想起來?!睏詈桶驳溃骸扒疤煳覀儾艁淼臅r候,安全起見,我將這兩棟小樓都查了一遍。西邊那一棟一層十八間屋子,東邊只有十七間,當(dāng)時想著二樓頭上被項達改成了他的屋子,便沒多想。” 白玉堂已經(jīng)跳進了那地道里頭。 楊和安又抬頭往天花板上看,“今天他一死我才想起來,小樓兩邊除了屋子,還有當(dāng)時留下來的樓梯。” 趙碧嘉已經(jīng)說不出來話了,原以為不過是死個人,沒想到這里頭的秘密這么多。 展昭一躍而起,沖著天花板上相應(yīng)的地方一拳揮去,板子被他打的震了一下,落了不少灰下來,“看來上頭是沒什么問題了。” 白玉堂又從地道里出來,“是個雜物間,放著破舊的桌椅板凳,門從外頭鎖著,一會去看看?!?/br> 趙碧嘉腦袋有點亂,她晃了晃腦袋,將這看著像是個密室,但實際上千瘡百孔的屋子先放到一邊,按照她原先想的問題問了下去。 “人是怎么死的?!?/br> 幾人對視了一眼,好像有點難以啟齒,只是最終的視線卻又都落在了展昭身上,都等著他拿主意要不要給公主說。 趙碧嘉皺了皺眉頭,回想那兩個證人說的,還有剛進屋的那一眼,“沒有血跡,屋里也沒血腥味,身上……” “身上有傷?!闭拐训故翘固谷徽f了,“脖子上兩個小洞,像是蛇咬的——” 蛇? 這個解釋倒也合情合理,山里有蛇趙碧嘉是知道的,她這兩天溜蛇段烤蛇蛋也吃了不少,現(xiàn)在又是深秋,為了冬眠這蛇也該出來捕食的,隔壁樓里就住了個被蛇咬傷的人。 可是若是被蛇咬死的……是不是有點太簡單了。 “——腎囊青紫?!焙箢^半句也說出來了。 腎囊?這是驚到趙碧嘉了,腎囊不就是蛋蛋皮?又是青紫……肯定不可能是自己掐的,所以…… 趙碧嘉抬頭看了看屋里眾人,“被誰掐的?” 除了已經(jīng)沒有蛋蛋的楊和安,其余人臉上的表情都不太自然,還不由自主的合攏了腿,似乎那疼痛也傳到了他們身上。 一室寂靜之下,韓彰忽然變了臉色,“不對!傷口不對!”他急忙上前掀了被子,楊和安一個閃身要擋在公主身前,但是卻跟動作比他還快了三分的展昭撞在了一起,撲通一聲,誰都沒擋住…… 楊和安瞪著展昭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了。 好在韓彰還知道分寸,只掀了一點點被子,露了他脖子上的傷口。 “這傷口不太像是毒蛇咬的?!?/br> 趙碧嘉也湊了過去。 鐵青色的皮膚上兩個不大的洞,略略腫起,旁邊還有一絲血跡。 “如果是毒蛇,還是能咬死人的毒蛇,這脖子都應(yīng)該腫起來才是?!表n彰皺著眉頭,“要么咬他的不是毒蛇,要么……這傷口是死后才有的!” 屋里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么。 項達不過是個驛站的驛官,還是個不入流的小官,手下管著的也不過才二三十人,這樣的一個人,是怎么值得兇手大動干戈,布置了這樣錯綜復(fù)雜的現(xiàn)場。 “拿這個試試?”趙碧嘉拔了頭上一根細細的銀釵,“有毒就會變黑?!?/br> 第51章 保護公主才是最重要的 銀釵在遞到韓彰手上的途中被展昭截胡了。 除了楊和安,似乎也沒別人對他怒目而視。 “這是……”趙碧嘉看著展昭手里的銀釵,尖上微微發(fā)黑,只是并沒有蓋住銀釵的本色,而且這黑的地方連半寸也沒有?!坝卸??” 展昭點了點頭,韓彰湊近了傷口去看。 趙碧嘉知道這韓彰最拿手的就是毒鏢,前兩天還曾捉了毒蛇去除毒液往他那鏢上涂,因此只等著他的結(jié)果了。 韓彰起身,指著傷口往下一寸多的地方,道:“你刺這里,刺深一些?!?/br> 展昭先將銀釵在被子上擦干凈了,這才按照韓彰所指刺了下去。 這一次再拔出來,銀釵上頭干干凈凈的什么都沒有。 不用人解釋,趙碧嘉也知道這人不是死于蛇毒了,但是他身上有沒有傷痕,光是腎囊青紫……捏蛋蛋可以把人捏死嗎? 一瞬間,趙碧嘉的眼神微妙了起來。 雖然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可是這并不妨礙眾人在她的眼神下寒顫。白玉堂咳嗽一聲,問道:“所以他究竟是怎么死的?!?/br> 展昭道:“身上有傷,但是不致死,還有被蛇咬過的痕跡,但是不致命……還有這屋里,”他視線掃過大門,上下兩個地道,還有曾被人爬過的窗戶,以及有人藏過痕跡的衣柜,“故布迷障,是為了掩蓋真正的死因?還是為了讓我們?nèi)珶o頭緒。” 楊和安忽然走到窗戶跟前,一把將窗戶推了開來,還探頭出去看,展昭靜靜等著他看完,楊和安道:“這里是個死角,驛站四個角上的塔樓,沒有一個能看見這里?!?/br> “這就麻煩了……” “還請公主轉(zhuǎn)過身去?!闭f話的是楊和安,“我倒是知道幾個沒有傷痕就能讓人致死的法子,只是須得查一查?!?/br> 不過楊和安只是提醒了公主,完全沒理會丁月華,一把就將被子掀開了,丁月華驚叫了一聲,也奔到了小廳配著趙碧嘉站著了。 看見公主一雙眼睛好奇的看著她,丁月華不知道怎么就開始解釋了,“他穿著衣裳,只是沒穿外衣,我什么都沒看見?!?/br> 趙碧嘉下意識的安慰她,“沒事,誰睡覺都不會穿外衣的?!?/br> 丁月華表示她覺得公主沒有安慰到點上。 屋里已經(jīng)傳來了利器入rou的聲音,還有韓彰的驚呼,“你!” 沒有一盅茶的功夫,韓彰跟徐慶也跟著出來了,徐慶還很體貼關(guān)上了臥室往小廳的門,不僅阻隔了聲音,連空氣里隱隱約約散發(fā)出來的一點點奇怪的味道也被門關(guān)在了里頭。 “公主?!毙鞈c苦笑了一聲,“楊總管……真乃神人也?!?/br> 忽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話,趙碧嘉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們在里頭干什么。 徐慶說完這句話就安安靜靜站在那里不動了,只是看著趙碧嘉的眼神越發(fā)的奇怪。 半晌,屋子門又打開了,楊和安率先走了出來,展昭緊隨其后,這兩個人看起來倒是沒什么兩樣,最后出來的白玉堂面色跟他的姓一樣,步履還有點蹣跚。 展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入了開封,這等事情早晚都得習(xí)慣?!?/br> 沒有一個人想在這屋子里待了,幾人下樓,又叫人看著事發(fā)現(xiàn)場。楊和安就這院子里的井水洗了洗他依舊干凈的雙手,慢條斯理道:“這人是憋死的。” “用一木板壓在他胸口,上頭摞些中午,慢慢的這氣就吸不到胸口了,吸不到氣這人除了死也沒第二條路了。這種死法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就是仵作來查,也是查不到什么的?!?/br> 眾人看著楊和安那張無比平靜的臉,特別是幾個在指點中一點便宜都沒占到的人,心里都是抖了又抖:他當(dāng)初真的是心慈手軟,悲天憫人哦。 還能開口的也就是趙碧嘉跟展昭兩個人了。 趙碧嘉皺著眉頭看著展昭,“如果查不出來這個死因……仵作會怎么下結(jié)論呢?” “蛇毒作假仵作想必是能查出來的,唯一的線索想必是要歸結(jié)到他下身的青紫上了。” “所以如果沒有我們……”趙碧嘉問道:“如果查不出來他真正的死因,單憑現(xiàn)在的線索,誰最會被懷疑呢?” 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了一個名字,“廚房上的孟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