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昨日那兩戶做冥婚的人家,男方姓龔,是本地的地主,死的是他們家里的小兒子。女方姓高,家里略有幾畝薄田。臣去雙方家里詢問過,都說這親事是雙方自愿的,男方家出了兩百兩銀子,女方家里也說的確是這么回事兒?!?/br> 趙碧嘉皺了皺眉頭,這聽起來倒像是女方家里占了便宜。 仁宗面色也沉了下來,他也算是個體察民情的好皇帝了,自然知道兩百兩銀子是個什么概念。 “不是個小數(shù)目……”仁宗也皺了皺眉頭,“朕怎么覺得這女方家里有賣尸骨的嫌疑……” 趙暄年紀(jì)還小,又在屋里悶了兩天,好容易出來可不是為了聽這個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跑得不見了,趙碧嘉倒是老老實(shí)實(shí)一直坐在屏風(fēng)后頭聽著。 還沒等包拯開口,齊右充道:“不多不多。就算是冥婚那也是埋進(jìn)男方家祖墳的,說起來也是他們家里添丁進(jìn)口,好事成雙。這高姓女子死的時候十六七歲,正是好年紀(jì),這個年紀(jì)沒成親的女孩子尸骨最是難找了。男方家里又是小有田產(chǎn),要我說,這兩百兩銀子的聘禮還算是少了。臣記得上半年有一宗冥婚,女方家里收了五畝上等水田,鎮(zhèn)上的一處兩進(jìn)小院,再加上兩百兩銀子?!?/br> 仁宗皺著的眉頭一直沒松開。 包拯也道:“根據(jù)臣等的調(diào)查,這沒等定親就去了的女子尸骨的確不好找。”包拯回憶了片刻,“就是不到十歲的女童尸骨,也是有人要的。昨天陛下見的那一宗,說起來男女雙方年紀(jì)合適,女方也未曾定親,男方出的銀子的確是比平時要少一些的?!?/br> 皇帝嗯了一聲,略有不快,道:“朕知道了,你們出去吧?!?/br> 包拯跟齊右充告辭。 皇帝道:“你也出來?!?/br> 趙碧嘉小步子邁著,從屏風(fēng)后頭繞了出來。 “怎么今日這樣文靜,朕平日里見你穿女裝也沒這等文雅的走過路。”皇帝還以為是這女兒聽見他方才語氣不好,想安安生生的怕他怪罪,因此安慰道:“朕只是感慨一番,怎么也牽扯不到你頭上的。” 看見皇帝爹這樣的貼心,趙碧嘉覺得扎馬步扎過勁兒這話是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方才看見暄兒也來了,怎么不見他?!被实蹎柕?。 趙碧嘉笑了笑,“他都兩三天沒得動了,早跑出去玩了。” 皇帝笑了兩聲,“他這性子……”具體怎么樣,后半句也沒說出來,只是趙碧嘉看著父皇的臉色有點(diǎn)惆悵,不由得想起親媽張貴妃時常說的話來。 “……你弟弟年紀(jì)還太小,心里總想著玩,你父皇又只有他這么一個兒子,難免嬌慣了些……只是你父皇畢竟已經(jīng)年過五旬……你弟弟才不過十歲出頭,性子還沒定下來……” “……總之你受累了,平日里記得孝順父皇,也要好好表現(xiàn)出沉穩(wěn)的一面來,你倆畢竟是親姐弟,讓你父皇看見了也好知道你弟弟將來也是能沉穩(wěn)下來的……” 其實(shí)說白了,就是趙暄還沒長大,性子還沒定下來,父皇擔(dān)心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 這想著趙碧嘉也有點(diǎn)惆悵了,心想不能叫他看出來自己已經(jīng)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趙碧嘉上前挽了仁宗皇帝的胳膊,笑道:“他這性子還不跟父皇一模一樣?我聽狄娘娘說了,父皇小時候可調(diào)皮了?!?/br> 仁宗笑了起來,“我可是你父皇,有你這么說自己親爹的嗎?” 兩句話說的仁宗興致又高了起來,笑道:“這次出外避暑,她同八賢王留在宮里陪著母后,回頭我們?nèi)ゴ蛐┇C物給她們帶回去嘗嘗。” 父女兩個又說了兩句話,仁宗這才放趙碧嘉離開。 只是她腿酸的不行,連下樓梯都得叫楊和安扶著,哪兒也去不了,雖然楊和安說能背著她走,只是這避暑山莊里頭人來人往的…… 趙碧嘉倒是不怕被別人說恃寵而驕啊,有恃無恐啊,或者架子大之類的,但是肯定會被母妃還有父皇,特別是趙暄嘲笑的,所以她很是安安生生的待了兩天。 這兩天也沒見再有人抬著棺材上山了,她無聊的時候還叫了齊右充來問話,“怎么這兩日沒有冥婚了?” 避暑山莊趙碧嘉年年都來的,齊右充自然也是知道她的性子,很是笑了兩聲,“公主,這一年到頭能死幾個人?又有幾個是沒成親的?又有幾個祖墳剛好在后山的,再者這里可是避暑山莊,頭一次是陛下剛來,我沒防備住,要是再不小心讓人上來,我這烏紗帽還要不要了?!?/br> 趙碧嘉看了他一眼,“齊大人難道就沒去吃過這冥婚的酒宴?” 齊右充干笑,“自然是吃過的。”說完他就半真半假的變了臉色,苦笑道:“臣這是又被公主詐出話來了,您可一人知道就成,千萬別告訴陛下。” 趙碧嘉點(diǎn)了點(diǎn)頭,意味深長笑道:“所以這……來沾龍氣的說法……” “千萬別說出來!”齊右充嚇得一頭冷汗,看著趙碧嘉的眼神滿是哀求。 趙碧嘉沖他笑了笑,齊右充重重點(diǎn)頭,“下次帶公主去!” 趙碧嘉滿意極了,“齊大人真是個好人?!?/br> 齊右充苦笑著出去了。 休息了兩天,趙碧嘉覺得自己腿好得差不多了,躍躍欲試帶著楊和安又出門……找虐去了。 侍衛(wèi)們都是三班倒,這兩日仁宗皇帝也沒怎么出門,都是在山莊里頭轉(zhuǎn)轉(zhuǎn),因此展昭也空閑了下來,趙碧嘉過來的時候,他正穿了一身短打,在院子里頭練拳。 腰細(xì)…… 腿長…… 趙碧嘉急忙低下頭來,楊和安陰沉著臉清了清嗓子,展昭收了拳,過來笑道:“小王爺,楊兄。” 趙碧嘉回了一句“展護(hù)衛(wèi)”,只是從來沒見他這么穿過,有點(diǎn)視線不知道往哪兒放的感覺。 展昭笑道:“腿不酸了?” 趙碧嘉道:“好了很多?!钡纫幌隆捌鋵?shí)還是有點(diǎn)酸的。” 展昭大笑起來,“不如今日我教小王爺一套入門的拳法如何?除了能強(qiáng)身健體,也能稍稍有些自保的能力?!?/br> 趙碧嘉看著展昭的笑容,下意識點(diǎn)了點(diǎn)頭。 展昭走進(jìn)兩步,卻忽然變了臉色,連眼睛也瞪了起來,“血腥味!” 兩人被他忽如其來的鄭重嚇到了,齊齊注視著他。 展昭鼻子抽動兩下,朝著趙碧嘉的方向走來。 這不可能,這里是避暑山莊,四處可見巡邏的侍衛(wèi),完全不會有死角,又怎么會有血腥味! 第24章 小王爺受傷了!……嗎 眼見展昭距離趙碧嘉越來越近,若是平時,楊和安就要上來攔了,只是展昭臉上的表情無比鄭重,血腥味那幾個字聽得楊和安的心也是砰砰直跳。 再怎么自視甚高,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江湖經(jīng)驗(yàn)不及展昭,查案子的經(jīng)驗(yàn)更是不如展昭了,他緊緊抿著嘴站著,看著展昭動作。 展昭走到趙碧嘉身邊,懷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鼻翼抽動,又繼續(xù)往前走。 趙碧嘉提起來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只是展昭走出去沒兩丈又停了下來,“味道淡了?”他皺著眉頭,語氣里滿是懷疑,有點(diǎn)不敢相信的轉(zhuǎn)頭回來。 就這么一步,兩步……停在了趙碧嘉身前。 趙碧嘉緊張的連呼吸都不敢了,心里不住的默念:不是那個……不是那個…… 展昭上下打量著趙碧嘉,遲疑道:“小王爺……”忽然他變了臉色,“你身上有血腥味!”他一臉焦急道:“誰傷了你!” 展昭瞪著眼睛就要去拉趙碧嘉的手。 趙碧嘉從他停在自己身前,說自己身上有血腥味開始,就已經(jīng)窘迫的連眼神都不敢轉(zhuǎn)了,只覺得展昭雖然在她面前晃來晃去,但是她什么都看不見。 展昭的手動作極快,沒等趙碧嘉回過神來或者有什么反應(yīng),他就已經(jīng)抓住了趙碧嘉的手腕。 趙碧嘉的臉上哄的一下全紅了。 這跟以前不一樣!一點(diǎn)都不一樣! 以前展昭捏過她的肩膀……隔著衣服;揉過她的腰,隔著衣服;可是這一次捏著手腕……兩人中間什么阻隔都沒有。 趙碧嘉從來不知道手腕也能這么敏感。 她能感受到展昭掌心的紋路,感受到他雖然溫?zé)岬歉稍锏氖终疲€有…… “你干什么!” 展昭伸了手指出來,在她手腕上摩擦,一直癢到了心里。趙碧嘉想縮回來,可是展昭的力氣大的驚人,死死攥著她的手紋絲不動。 趙碧嘉紅著臉瞪他!只是這訓(xùn)斥小的像是撒嬌,聲音還有點(diǎn)啞,再加上臉是紅的,眼角還有一絲水痕…… 可惜展昭光顧著看她的手了,什么都沒看見。 不過好在這聲訓(xùn)斥讓楊和安清醒了,“放開她!”楊和安怒道,立即便掌為刀,沖展昭攻了過來。 展昭一手應(yīng)付著楊和安,一手還抓著趙碧嘉的手腕不放。 “小王爺身上有傷!你別動,我給你號脈,看你——”究竟傷在哪里了…… 展昭忽然愣住了,連楊和安劈到他頸間的手都沒見。 “不許傷了他!”趙碧嘉看見了,她是知道楊和安的手刀能一連劈斷五塊瓦片,還是上好的御制瓦片,用勁兒摔在地上都只能蹦一個角的,而且看楊和安這起手的姿勢和氣勢,他分明用盡了全力。 聽了公主的吩咐,楊和安瞇了瞇眼睛,不過還是稍稍控制了力道和方向,這一掌刀從他頸間移到了他肩膀。 展昭被他劈得踉蹌了兩步。 “你還不放開!”趙碧嘉嬌嗔道。 展昭這才發(fā)現(xiàn)他還死死抓著趙碧嘉的手,拉著她一起朝后退了兩步。 “是!”展昭慌忙放手,速度快到好像趙碧嘉是什么洪水猛獸一般。放開趙碧嘉之后,展昭連頭也不抬一下,低頭看著自己鞋面上的暗紋。 院子里安靜極了,楊和安默默走到趙碧嘉身邊,心想再不能叫著登徒子占公主一絲一毫的便宜了! 趙碧嘉深吸了兩口氣,想起不知道是哪輩子看到的雞湯,反正大概意思就是只有勇敢直面,才能徹底過去。 她想了想,強(qiáng)裝鎮(zhèn)定開口道:“我沒受傷,我是……” ……還是說不出來…… “總之我沒受傷!”又回到了第一句,還有點(diǎn)惱羞成怒。 “是!”展昭答道,聲音刻板的像是宮里訓(xùn)練出來,又有一點(diǎn)用力過猛,壓制情緒的味道。 只是趙碧嘉也沒聽出來。 “你……”趙碧嘉看著展昭,聲音緩和了一些,“你不是要教我打拳嗎?” 哪知這話說出來,展昭忽然朝后退了,他還退了不止一步,蹭蹭蹭的跟趙碧嘉之間的距離都有一丈多了。 趙碧嘉一看火氣就上來了,“你!”這第二個“你”字跟第一個可謂是天壤之別,里頭滿滿的怒氣,能點(diǎn)燃干柴,立即燒成烈火。 展昭又往后頭退了兩步,“公主贖罪,臣原先是不知道公主是公主,這才多有冒犯,望公主莫要怪罪。” 趙碧嘉瞪圓了一雙眼睛,“你不知道?你怎么會不知道?滿朝的文武百官,還有你開封府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包大人那么周全的一個人,會不告訴你?公孫先生向來小心謹(jǐn)慎,會不特意提點(diǎn)你?連你開封府的廚子都知道我是公主,你會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啊…… 展昭抿了抿嘴,道:“公主要打要罵,臣都受著?!?/br> 受你妹! “你怎么會不知道?”趙碧嘉咬著牙問道:“我父皇三個女兒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