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熟睡的江盼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上午十點(diǎn)了。

    “我睡了十二個小時么？”江盼驚訝的看著手機(jī)，而且一氣呵成, 連回籠覺都沒有。

    姜呈出門一趟已經(jīng)回來了，“是，感覺好點(diǎn)兒了么？”他問。

    江盼抱著被子坐在床頭，頭發(fā)蓬亂, 眼睛因?yàn)榍耙惶斓牧鳒I而腫著，看起來一點(diǎn)都不美好，她也自暴自棄的就拿這樣一張臉對著姜呈，茫然的問, “你剛剛出去了？”

    姜呈一點(diǎn)兒也不嫌棄的坐過來，“嗯，帶著江昱君還錢去了?！彼f。

    這么個勁爆的消息讓江盼微微瞪大了眼睛，“這么大的事兒怎么不叫我起來，還有，真的還錢了，就這么便宜了那幫人？”

    姜呈被她的模樣逗笑了，耐心的解釋說，“看你睡得這么香，根本舍不得叫，而且都是一幫五大三粗的爺們兒，叫你去我還不樂意呢，我自己也沒出面，找了c市的一個人?！?/br>
    江盼聽得認(rèn)真，姜呈繼續(xù)說，“而且錢這個問題，當(dāng)著江昱君的面兒還上了，他也知道自己作下了多大的死，我還給他打了欠條，還不上就等著剁手吧——”

    “真的假的？”江盼突然插了一句，她還真有點(diǎn)拎不清了。

    姜呈說：“他以為是真的就行了，反正我在他面前表現(xiàn)的挺無情的，讓他怕著點(diǎn)兒才行，說實(shí)話這種事兒大哥來做更合適，不說話就那么看著他，就能給他嚇住。嗯，這都不是重點(diǎn)，重點(diǎn)是錢還了，過一陣等這個風(fēng)頭過去了，我再找人把那個賭場和高利貸端了，就這么個小團(tuán)體，還以為自己真是大爺了，算計到你家頭上，不端課不行?！?/br>
    “怎么端？”江盼又問。

    “黑白夾擊，具體的找人弄去就行，你也不同明白，純cao心，不能把心思放在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上。”姜呈說，拉了她一把，“走吧，去洗洗臉，都皺到一起了。”

    江盼被他拉下了床，路過衣櫥鏡子的時候扭頭看了一眼，頓時覺得有些辣眼睛，也不知道剛才姜呈還是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是怎么做出來的。

    她自己看著都不忍直視。

    匆忙出來什么化妝品都沒帶，比賽補(bǔ)妝的東西也都因?yàn)槌鰜碣I手機(jī)嫌沉放在了休息室，所以此時連腫脹的眼睛都沒得遮，就這么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了。

    反正不管什么樣的自己姜呈都看過了，江盼早就沒了在姜呈面前非要抹來抹去的覺悟。

    找地方吃了早午飯，兩人又回到了病房。

    江盼昨天化了妝，今天素面朝天又腫著眼睛，所以即便她心理狀態(tài)比昨天好了許多，但看起來卻有種憔悴的模樣，連江昱君都多看了好幾眼。

    江mama只是傷了手指，昨天休息了一晚上，今天除了左手不能動之外，其他做什么事情都沒問題，不過她也不想做，只是靠在病床上看著電視上的新聞。

    看到江盼進(jìn)來，江mama一直呆愣的眼神才動了動，然后對江昱君說，“你先出去，我跟她說會兒話?！?/br>
    姜呈捏了捏江盼的手也出了門，寬敞的病房里只剩下江盼和江mama兩個人。

    房間里安靜了一會兒，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哪怕是在過年的時候，兩人也沒有這樣心平氣和的相處過。

    又過了十幾秒，江mama指了指電視說，“我早上看到新聞，聽說你得了一個全國的大獎。”

    “嗯。”江盼應(yīng)了聲。她都還沒有來得及翻看新聞微博，也不知道比賽已經(jīng)被報道在了電視上，估計網(wǎng)上已經(jīng)熱鬧起來了。

    “你，挺爭氣的?！苯璵ama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她從來沒有相過關(guān)心一下這個女兒，無論是中考還是高考，無論是她學(xué)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不在意，而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錯過了很多很多。

    “也還行?！苯握f，不知道該客套些什么。

    房間里再次陷入了安靜，只有電視機(jī)里依然嘰里呱啦的說著新聞，報喜不報憂的夸贊著祖國的美好。

    江盼目光觸及床頭柜上已經(jīng)空了的杯子，無聲的嘆了口氣，走過去拿到飲水機(jī)前兌了一杯溫水，再放回床頭。

    江mama的視線一直在江盼的身上，最后在杯子“咔噠”一聲落在桌面上的時候，她才再次開口說：“你不像我，也不像你爸爸。”

    江盼沉默，她確實(shí)不像，如果像了才會奇怪。

    “那么堅強(qiáng)。”江mama說，突然嗓子就啞了，“這么多年——”

    “別說了?！苯瓮蝗怀雎暣驍嗨?/br>
    江mama愣住，抬頭看著站在床邊的女兒，這個她很多年沒有好好看過的女兒。

    江盼把頭扭到一邊看著墻上的壁紙，緩了緩口氣說，“不用說了，我都明白。”

    并不是這樣的，江盼心想，江mama沒說完的話用腳趾頭也能猜到，無非是“這么多年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云云，江盼不想聽，因?yàn)閼?yīng)該聽到的人，早已經(jīng)不在了，那個人沒有江mama想的那么堅強(qiáng)，那個人可能也很像mama，也很像爸爸。

    總之，應(yīng)該聽到這些話的人，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了，她沒有等到這一天。

    江mama呆愣了片刻，最終也只能嘆出一口氣，滿眼蒼涼。

    江盼不想再這個問題繼續(xù)糾纏下去，說的越多，只是徒增兩人的煩惱而已，于是話鋒一轉(zhuǎn)，說道：“江昱君是不是沒上大學(xué)，姜呈說找地方幫忙管一段時間，他們家有專門的辦法。”

    江mama不能理解其中的關(guān)系，問了句，“會挨打么？”

    江盼心里頓時有些失望，她苦笑著說，“他就是挨打的太少——不過不是體罰監(jiān)獄之類的地方，也是工作，就是管的很嚴(yán)?！?/br>
    “唉?！苯璵ama又嘆了口氣，眉頭微微皺起。

    就當(dāng)江盼覺得她又會拒絕的時候，江mama像是下了什么決定一般的說，“江昱君被我寵壞了，如果姜呈不麻煩，就送過去吧。”

    說實(shí)在的，江盼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也有些意外，沒想到江mama竟然這么快就想通了，她看過去，發(fā)現(xiàn)江mama低頭看著自己包在支架里的左手，眼睛通紅。

    “好?！苯握f。

    “就是實(shí)在是欠了姜呈的人情，還有錢。”江mama自嘲的搖搖頭，“家里會盡快把錢還上的，房子賣一賣換個小點(diǎn)兒的，就差不多夠了?！?/br>
    聽到要賣房子，江盼猶豫了一下，本想說“房子就別賣了，以后慢慢還，我也可以還”，但是話到嘴邊，想到江昱君，又想到這個家庭，她又有些說不出口。

    如果可以這么輕易地解決，是不是也沒有那么好?？墒墙璵ama已經(jīng)得到了教訓(xùn)，失去了工作和愛好，又要賣房子，是不是又有點(diǎn)兒太可憐了。

    兩個想法糾結(jié)許久，江盼到底還是沒說出來，心想，再等等看吧，她不能做主說錢什么時候還，因?yàn)檫@樣對姜呈也太不公平。

    “你學(xué)校里是不是還很忙，趕緊回去吧，這里也沒什么事兒?！苯璵ama有些局促的說，然后又重復(fù)了一遍，“沒什么事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