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jié)
她讓入茶把梳妝臺下面抽屜里錦盒拿過來,將系著桃木符和小木馬的紅繩仔細(xì)系在陸鐘瑾的奶奶的纖細(xì)小手腕上。 看著陸鐘瑾手腕上晃來晃去的桃木符,方瑾枝不由想起了靜憶師太。距離她失蹤,經(jīng)過過去快兩年了,竟是毫無音信。 “唔哦!唔唔唔!”陸鐘瑾這才不看盯著方瑾枝發(fā)間的流蘇簪看,而是舉起自己的小手來,瞧著紅繩上系著的桃木符和小木馬,又是一陣咿咿呀呀。 “鐘瑾不許把它弄壞了弄丟了,聽見了沒有?”方瑾枝用指尖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陸鐘瑾的小額頭。 “唔哦!”陸鐘瑾抓著方瑾枝的手,指了指方瑾枝手腕上的小金鈴鐺旁邊的桃木符,又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塊。 他“咯咯”笑個不停,那意思好像在說:娘親有,我也有! 陸鐘瑾人小,又一大早就喊起來,前往皇宮的路上就趴在奶娘的懷里睡著了。 馬車?yán)?,方瑾枝目光隨意落在一處,默默發(fā)呆。 陸無硯拉了她一下,將她拉到懷里,問:“怎么了?因為今天早上鐘瑾調(diào)皮的事情?” 方瑾枝搖搖頭,“他還小,調(diào)皮些以后慢慢教就是了。我愁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么?還在犯愁他到現(xiàn)在都還不會說話,也不會走路?”陸無硯又問。 方瑾枝又搖頭,“早一點(diǎn)晚一點(diǎn)都沒有關(guān)系的,我是在想那六個奶娘雖然對他都很好,可是還是不能讓他總和奶娘在一塊,咱們還是應(yīng)該把他放在身邊來養(yǎng)著!” “不行!”陸無硯直接拒絕了,“他夜里太吵了……” 當(dāng)然,陸無硯并不完全是因為陸鐘瑾晚上會醒過來,需要大人照顧,而拒絕將他放在他和方瑾枝的屋子里養(yǎng)著。 方瑾枝不吭聲了,許是因為第一次做母親,她有很多地方都想得不夠好。她總覺得陸鐘瑾的生活里好像缺了點(diǎn)什么,可是她又想不到。 馬車到了皇宮時,陸鐘瑾還在睡著。 “把他給我吧?!狈借旱土寺曇?,從奶娘手里把陸鐘瑾抱了過來。 小鐘瑾從一個人的懷里轉(zhuǎn)到另外一個人的懷里,他有些不適應(yīng)地扭了扭小身子??墒鞘煜さ奈兜篮褪煜さ臏囟?,讓他很快安穩(wěn)下來。他在睡夢中咂了一下嘴,又嘰里咕嚕念叨了兩句什么,然后趴在方瑾枝的懷里繼續(xù)睡覺。 陸無硯將包著陸鐘瑾的小被子拉了拉,幾乎將他整個小臉蛋都遮上了,然后又將方瑾枝身上的石榴紅斗篷的兜帽給她遮好。 “小家伙沉了,抱不動了別逞強(qiáng)?!标憻o硯帶著方瑾枝一邊往前走一邊說。 “才這么一小點(diǎn),不重呢?!狈借ζ^頭來,笑著望向陸無硯。 跟在后面的入茶望著走在前面的一家三口,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笑意,帶著點(diǎn)羨慕和祝福。 如今雖然還沒有立下太子,可是陸無硯是楚映司唯一的兒子,陸鐘瑾也是陸無硯唯一的兒子,朝中文武百官哪個敢不來? 楚映司下了早朝,直接趕到翡璃宮,陸無硯和方瑾枝已經(jīng)帶著陸鐘瑾在那里了。 宦官稟告陛下駕到,陸無硯和方瑾枝剛剛起身,楚映司已經(jīng)大步跨進(jìn)來了。 “來,快讓我瞧瞧小鐘瑾?!背乘咀苑Q“本宮”很多年,登帝以后改口自稱為“朕”總是不太習(xí)慣,如今倒是直接改口自稱“我”了。 陸鐘瑾被方瑾枝牽著,他仰著頭,好奇地望著楚映司。 楚映司將他抱起來,問:“鐘瑾不記得祖母了?” “唔噢噢!”小鐘瑾張開軟軟的小白手,摸上楚映司的臉。 立在一旁的方瑾枝不由把新揪了起來,陸鐘瑾很喜歡亂抓,那幾個奶娘的臉也沒少被他抓破。如今,方瑾枝看著他把那只總是作惡的小手伸向了楚映司,簡直就是提心吊膽。 可是陸鐘瑾顯然比方瑾枝想得還會看人下菜碟,他哪里有亂抓楚映司的臉,分明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再加上他用那樣一雙干干凈凈的眸子盯著楚映司的臉瞧,樣子可愛得不得了。 “唔哦哦!”小鐘瑾干脆張開雙臂摟住了楚映司的脖子,然后在她的臉上“啵!啵!啵!”一連親了三下。 涂了楚映司一臉的口水,惹得楚映司一陣大笑。 楚映司的笑聲好像傳染給了陸鐘瑾,他在楚映司的懷里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更是將一雙小手舉起來,連連拍著巴掌,跟著“咯咯”直笑。 “無硯,這孩子可比你小時候精明多了,太會哄人開心?!背乘緦牙锏年戠婅€給方瑾枝,接過小宮女遞過來的帕子擦臉上濕漉漉的口水。 陸無硯無奈地?fù)u了搖頭,“他也就這一身皮囊長得像我,這不怕生的性子可半分不像?!?/br> 的確,陸無硯的潔癖雖然主要是受到幼年在荊國的那兩年影響??煽v使他還沒有去荊國,自打懂事的時候,就是個性子冷淡又孤傲不愛搭理人的。 方瑾枝望著懷里的陸鐘瑾,想了想,才緩緩說:“我小時候也沒他這么調(diào)皮呀……” 楚映司慢慢收了笑,她看著趴在方瑾枝懷里的陸鐘瑾,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來楚懷川小時候來。 也不知道那孩子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楚映司搖搖頭,把楚懷川從腦海中趕走,笑著說:“一會兒抓周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嗎?” “都準(zhǔn)備好了。”宮里的老嬤嬤急忙上前一步,稟告。 楚映司點(diǎn)了一下頭,她略一琢磨,吩咐身后的入酒:“回去把玉璽也拿過來?!?/br> 方瑾枝猛地抬起頭來,有些驚愕地望著楚映司。她悄悄偏過頭看了一眼一旁的陸無硯,見陸無硯臉色如常,她這才穩(wěn)下心來。 別說是方瑾枝了,陸鐘瑾開始抓周的時候,朝中文武百官看著大長桌上的明晃晃的玉璽都愣住了。 準(zhǔn)備讓陸鐘瑾抓周的桌子是由兩張很大的四方桌并在一起,又在上面鋪著一層紅色的錦緞。擺放在上面的東西多不勝數(shù),簡直是把天下所有的奇珍異寶都擺了上來??墒强v使擺放了再多絕世珍寶,那也是絕對不能和桌子正中的玉璽相提并論的! 這是什么意思? 楚映司難道要越過陸無硯,直接立這個孩子為太子? 難道是楚映司的某種試探? 這些朝臣震驚過來,心里一陣胡亂的猜測。 楚映司將這些臣子的神情看在眼里,只不過她今日心情極好,也不在意,轉(zhuǎn)身道:“把鐘瑾抱過來。” 方瑾枝便親自抱著陸鐘瑾,把他放在桌子上。 小鐘瑾剛被放到桌子上的時候,咿咿呀呀地叫喚著,又朝著方瑾枝伸出一雙小胳膊,想要重新回到娘親香香軟軟的懷抱中。 “鐘瑾乖,瞧這桌子上有這么多好玩的東西,隨便挑一個?!狈借ξ⑿χ?,動作輕柔地揉了揉陸鐘瑾的頭。 陸鐘瑾朝著方瑾枝伸著小胳膊好半天,見娘親還是不肯抱他,頓時委屈極了。他癟著嘴,眼看就要哭出來。 “不許哭鼻子哦,你挑一個自己喜歡的東西,娘親就抱你?!狈借χ噶酥缸雷由系臇|西,“鐘瑾瞧瞧,喜歡什么?” 陸鐘瑾這才轉(zhuǎn)過小腦袋看向桌子上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眨了眨眼,忽然歪著小身子,崛起了半邊的小屁股。 ——原來是方瑾枝把他放在桌子上的時候,他屁股地上坐了一個東西。 小鐘瑾揉了揉屁股,才不高興地看向把他屁股硌疼了的東西,竟是一個純金的算盤。 “瑾枝,喜歡這個嗎?”方瑾枝問。 小鐘瑾嫌棄地看了手里的金算盤一眼,“啪嘰”一聲,把它給扔了。 立刻有臣子恭維:“市農(nóng)工商,小公子不喜歡算盤是喜事!大喜事!” 小鐘瑾聽見他的聲音,好奇地轉(zhuǎn)過身子望著他,又指著他頭上戴的官帽,嘴里“唔咿呀”地喊。 楚映司大笑了一聲,道:“趙大人,鐘瑾似乎喜歡你的官帽。你上前一些,瞧瞧鐘瑾會不會選中你頭上的官帽?!?/br> 這可是個露臉的機(jī)會,趙大人立刻應(yīng)了一聲,走到桌子前,討好地在陸鐘瑾面前彎下腰,讓陸鐘瑾可以碰到他頭上的官帽。 陸鐘瑾微微張著小嘴兒,好奇地盯著趙大人頭上的官帽好一會兒,他轉(zhuǎn)過頭,抓起桌子上的一個小鼓槌,朝著趙大人頭上的官帽“砰砰砰”敲下去。 敲得趙大人一陣頭暈?zāi)垦!?/br> “鐘瑾,又調(diào)皮了!”方瑾枝在一旁低聲訓(xùn)斥了一句。 小鐘瑾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娘親,他扔了手里的鼓槌,又往前爬了爬,揉了揉趙大人的頭,又給他吹了吹。 那意思好像在說——好嘛,對不起啦,我給你揉一揉,再吹一吹,這就不疼嘍! 誰都沒有想到他能做出這樣的舉動來,眾人在一瞬間的呆怔之后,都笑了起來。立刻又有幾位臣子站出來將陸鐘瑾夸耀了一番。 第一個大臣夸陸鐘瑾的時候,方瑾枝心里還美滋滋的??墒堑鹊谖鍌€、第六個的大臣也站出來夸贊陸鐘瑾,并且用詞十分浮夸,使得方瑾枝聽得都有些臉紅不好意思了…… 方瑾枝偏過頭,悄悄去看陸無硯的臉色,見他一直是一臉的平靜,完全不像她這么激動。方瑾枝向陸無硯走了一步,低聲說:“他們把鐘瑾夸得太夸張了……” 陸無硯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陸鐘瑾,道:“夸得一般般嘛,還沒把我兒子十分之一的好說出來?!?/br> 方瑾枝呆了一下,古怪地看了陸無硯一眼,不由又退回到原來的位置。她算是看明白了,在家里的時候,陸無硯比誰都嫌棄陸鐘瑾,可是在他心里這天下再也沒有比陸鐘瑾更好的孩子。 小鐘瑾在桌子上摸了摸這個,看了看這個。每當(dāng)他拿起一件東西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他身上,可是沒過多久,他又會將手里的東西扔了。 他將桌子上滿滿的奇珍異寶摸了一小半,竟是沒有一件能在他手里拿很久的。 楚映司走到桌子前,道:“鐘瑾,你喜歡這個嗎?” 楚映司指著的東西正是玉璽。 翡璃宮里所有人都禁了聲,緊張地望著陸鐘瑾。楚映司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指著的東西又是玉璽,其意不言而喻。 “唔咿呀哈!”小鐘瑾的嘴里又說著自己才能聽懂的話,他丟了手里的毛筆,朝著桌子正中的玉璽爬過去。 他伸出白嫩嫩的小胖手摸了摸玉璽,嘴里又是一陣“咿呀唔咿”。 小鐘瑾很快伸出另外一只手來,兩只手抱著玉璽,把玉璽抱在了懷里。 楚映司悄悄松了口氣,剛想要說話。小鐘瑾卻松開了手,他皺著眉,指著玉璽一陣搖頭,滿臉的不喜歡。 他很快又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爬去,去尋找更好玩的東西去了。 楚映司不死心,又把陸鐘瑾抱到了玉璽旁邊,放柔了聲音,說:“鐘瑾,這個東西真的很好玩?!?/br> 這一回,陸鐘瑾連看都不看一眼,連連搖頭,一雙小手還推了楚映司兩下。 楚映司沉默了一瞬,她抬頭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陸無硯,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不過,她倒是再沒有逼陸鐘瑾挑這個玉璽了。 陸鐘瑾又在桌子上玩了好一會兒,才朝著桌角爬起,抱起一小壇桂花酒。 “唔?”他歪著腦袋盯著這個小壇子好一會兒,才將它上面紅色的塞子扯了下來。他低著頭吻了吻,臉上瞬間露出驚喜的神色。 方瑾枝怔了怔,瞧著不好,她剛想要上前一步阻止陸鐘瑾,陸鐘瑾已經(jīng)抱著小酒壇子,把嘴里灌了一口桂花酒。 因為是準(zhǔn)備給陸鐘瑾抓周用的,所以這兩張桌子上的東西除了極少數(shù)的東西,大多數(shù)的東西都是特制的,制成小孩子輕易可以拿起來的大小和沉重。 小鐘瑾喝了一口桂花酒,一雙眼睛霎時變得更加明亮了。他指著懷里的桂花酒,嘴里又是一陣嘰哩哇啦。 他心里估計是認(rèn)為這桂花酒比起奶水要好吃多了! “這……” 誰都沒有想到陸鐘瑾在這滿桌子奇珍異寶里抱起了一個酒壇子,還喝了一口酒。一旁籌備陸鐘瑾莊周事物的嬤嬤嚇得臉色都白了,這個時候她十分后悔在準(zhǔn)備東西的時候應(yīng)該更仔細(xì)一些,怎么能放一壇子酒呢! 相比于那些臣子有些尷尬的臉色,陸無硯倒是覺得無所謂。而方瑾枝本來就對陸鐘瑾能抓到什么東西不怎么在意,這個時候她想到那些臣子剛剛恭維的話,再看著他們此時的沉默,心里覺得有點(diǎn)好笑。這些臣子該不會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夸贊了吧? “唔呃呃呃!”小鐘瑾又捧著酒壇子喝了一口,方瑾枝這才上前把桂花酒從他懷里拿走。 她微微蹙眉,對陸鐘瑾說:“鐘瑾聽話,現(xiàn)在還不能喝這個,等你長大了才可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