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jié)
——待他日戰(zhàn)功累累、衣錦還鄉(xiāng)時,十里紅妝,余生相濡。 這段時日,方瑾枝一直因為肚子里的孩子逼迫自己吃東西。今日安安醒過來讓她心情大好,好像餓了幾個月一樣,突然一下子胃口大開。 晚上陸無硯回來的時候看著她滿臉喜氣地大口吃東西,詫異挑眉,問:“安安醒過來了?” 方瑾枝急忙將嘴里的東西咽下去,驚訝地問:“你怎么知道?” “都寫在你臉上了?!标憻o硯笑著說道。 陸無硯的心里卻是徹底松了口氣。他并沒有那么在意平平和安安這對姐妹的安危,可是他在意方瑾枝的喜怒。這段時日方瑾枝的憂心,讓他也跟著無限心疼。 陸無硯將身上的外衣脫下來,隨手掛在黃梨木衣架上,然后坐進(jìn)藤椅里,從一旁的架子里抽出一本書來看。 方瑾枝看了他一會兒,發(fā)現(xiàn)他手中的書頁很久都沒翻到下一頁。 這可不像向來看書快到一目十行的陸無硯。 方瑾枝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陸無硯身邊。她拿開陸無硯手中的書,拉了他的手,問:“怎么了?有什么麻煩事嗎?軍情?陸家?還是母親那邊?” 陸無硯便攬著方瑾枝的腰,將她抱到腿上,說:“是有兩件事情?!?/br> 方瑾枝望著他,等著他說下去。 “曾祖父獻(xiàn)上表書,請愿將爵位傳給他二兒子了?!?/br> 方瑾枝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陸無硯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她有些疑惑地問:“為、為什么呀?爵位不都是傳給嫡長子的嗎?” “老爺子用的理由是他大兒子早亡,都是二兒子撐起整個溫國公府。又說他的嫡長孫常年在外征戰(zhàn),已經(jīng)有了累累碩功,不多一個爵位?!标憻o硯嗤笑了一聲,“都是借口,老爺子是看不上我?!?/br> 陸無硯的臉有點黑。 他是毫不在意一個爵位,可是這樣被人明晃晃的嫌棄,還是挺糟心的。 “那……曾祖父問過父親嗎?還有……母親允了嗎?”方瑾枝急忙問。 “他寫了封信詢問父親意思,可是那封信是在上表書那天同時寄出去的。至于母親那邊,她看到表書之后直接告訴了我,我讓母親準(zhǔn)了?!标憻o硯頓了一下,“不過是一個爵位,誰稀罕。” 方瑾枝歪著頭看了一眼陸無硯的臉色,重重點頭,然后頗有些夸張地說:“就是!不就是一個破爛爵位,大不了咱們從溫國公府里搬出來!” 她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不怕,你夫人有的是錢,將來給你廣建庭院府邸,建一個比溫國公府更大的宅子!你以后就跟著夫人吃香的喝辣的就成!” 陸無硯直接被方瑾枝夸張的樣子逗得笑出聲來。 他輕咳了聲,收了笑,頗為認(rèn)真地拱了拱手,道:“那他日則需多仰仗夫人照拂了!” “應(yīng)當(dāng)?shù)?!?yīng)當(dāng)?shù)?!”方瑾枝一本正?jīng)地說。 兩個人相視一眼,都一下子笑出來。 等兩個人笑夠了,方瑾枝伏在陸無硯的懷里,問:“那另外一件事呢?” 陸無硯也收了笑,沉吟了片刻,才說:“最近這一個月朝中每日都在請立太子?!?/br> 方瑾枝認(rèn)真想了一下,才問:“那些臣子的意思是想要請立你當(dāng)太子,還是讓母親在親王之子中挑一個人來當(dāng)太子?” “都有,”陸無硯皺著眉,“不過那些臣子的意思若立我為太子,則要改姓楚。” 第184章 尾聲(四) 方瑾枝認(rèn)真想了一下讓陸無硯改姓楚這件事兒的可行性。不知怎么的, 方瑾枝腦海中不由浮現(xiàn)陸申機(jī)憤怒拔刀的樣子來。 溫國公上表書這事兒夠不給他臉面了,現(xiàn)在朝臣再逼著他兒子改姓。這……陸申機(jī)估計要炸啊…… “無硯,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呀?”方瑾枝問。 陸無硯蹙眉, 一時無言。 他上輩子在大遼風(fēng)雨飄搖時登帝,那些事兒多的臣子哪里顧得上讓他改姓楚。而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他的母親, 眼下要立太子,情況自然與前世不同。 他本來就不是個循規(guī)蹈矩、視禮法大于天的人,并不覺得一個姓氏有什么大不了??墒谴朔榫暗故窍袷潜蝗吮破戎男找粯印K麡O其厭惡這種被迫無奈做出選擇的感覺。更何況,他不得不考慮他父親的想法。 見陸無硯沒說話,方瑾枝就曉得他恐怕也是沒拿定主意。她便不再追問了, 笑著與他說起別的事情來。 第二日一早,陸無硯就令人將準(zhǔn)備好的十二個奶娘請了過來。這些奶娘都是入茶精心挑出來的,不過明顯用不上十二個,今日還要由陸無硯和方瑾枝親自再篩選一番。 入茶將她們帶到正廳里,陸無硯目光輕輕一掃, 就把長得丑的、瞧著兇的,愁眉苦臉的給刷下去了。 如此,還剩下六個。 “瑾枝,剩下的這些你挑吧。”陸無硯看向坐在身側(cè)的方瑾枝。 聽了陸無硯的話,那剩下的六個奶娘都挺直了腰桿, 任由方瑾枝打量。她們這幾個人心里明白陸無硯那一關(guān)是最難過的,而方瑾枝卻是沒那么挑剔的。 果然沒多一會兒,她們就聽見一道甜甜軟軟的聲音說:“我瞧著都挺好呀?!?/br> “那便都留下罷!”陸無硯發(fā)話。 六個奶娘松了口氣,臨走的時候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方瑾枝來。 這一看不要緊, 六個奶娘顯然都愣住了。這……女人懷孕的時候大多數(shù)身體臃腫、發(fā)福變形的??墒欠借η粕先?,除了大著個肚子,身量竟還是那般窈窕!她從袖子里探出來的一小截皓腕纖細(xì)如少女,鮮紅的細(xì)鐲更將她的手腕映襯的膚白。她托著茶盞的纖纖玉指白皙如玉,就是那么瞧著,也覺得能嫩出水來。 更別說她不施粉黛的嬌嫩雙頰吹彈可破,精致的五官一望驚艷,再望驚嘆。整個人仿若靜靜坐在大師繪成的仕女圖里。 一陣風(fēng)從半開的小窗吹進(jìn)來,將方瑾枝鬢邊的一綹烏發(fā)輕輕吹動,拂在她的臉頰上。她放下手里的茶盞,將鬢角的發(fā)慢輕輕攏至耳后。她的那份過分美麗中便多了一層溫柔一點一點溢出來。 這副令人沉醉的仕女圖,便活了。 入茶輕咳了一聲,六個奶娘急忙收回視線,跟著入茶離開。心里也是一陣嘖嘖稱奇。她們早就聽聞陸無硯對方瑾枝寵到了手心里,便意料到這位夫人定是位美人兒,可等到見了真人,卻還是被驚艷了一番。 陸無硯的指尖輕輕扣了扣桌沿兒,道:“下午我要進(jìn)宮一趟,來去時長,宮里有有些事情要處理。這一趟可能要過個六七日再回來?!?/br> “那到底是六日還是七日?”方瑾枝不依不饒地追問。 陸無硯笑了一下,說:“七日內(nèi)定回?!?/br> 方瑾枝便也笑起來,“我知道現(xiàn)在戰(zhàn)事四起,你必然有事情要忙,不用顧慮我呢。若是往常我倒是可以跟你一起進(jìn)宮,只是如今是真折騰不動了……” 她嘟了一下嘴,低頭瞅了瞅自己的肚子。 陸無硯便湊過去,將手搭在方瑾枝的肚子上,一本正經(jīng)地對她肚子里的小家伙說:“我不在家的時候,可要聽話照顧好你娘親。” “又胡說!他還沒出生呢!”方瑾枝笑著推開他。 陸無硯和方瑾枝一起用了午膳才離開入樓前往皇宮。等到他到了宮中時已經(jīng)是傍晚了,楚映司正在用晚膳。 陸無硯看一眼她正在吃的東西,說了句“太簡單了”,又吩咐宮女去御膳房交代重新做。 “若是知道你過來,就不會是這些了?!背乘静簧踉谝獾爻灾肜锏娘?。 陸無硯知道他母親吃東西很快,便說:“等一會兒再吃,陪兒子一起吃罷?!?/br> 他的用意楚映司如何看不出來? 楚映司笑著說:“如今誰還能苛待朕不成?實在是吃素食慣了,又簡單便捷?!?/br> 不過她還是將筷子放了下來,等御膳房重新上膳。 “父親那邊來信了沒有?”陸無硯問。 楚映司指了指身后的長案,那上面擺著一封拆開的信件。陸無硯便走過去將信拿起來看。他看了一眼,就笑了。 那么大的一張紙,只在上面潦草地寫了兩個字——分家! 下筆很重,墨跡都暈開了。 瞧著這粗大的兩個字,陸無硯仿佛能感覺到陸申機(jī)的憤怒。 “看來父親是真的生氣了,竟是要分家?!标憻o硯說著將信紙翻過來,他“咦”了一聲,又問楚映司:“就這個,沒別的了?” “嗯。”楚映司點頭。 對于需要陸無硯改姓之后再立為太子一事,陸申機(jī)竟是只字未提。 陸無硯便把手中的信件放了下來,他走回座位,垂眸想了一會兒,才說:“母親,如果我說我不想當(dāng)這個太子,您會如何?” 楚映司抬眸看著陸無硯等著他說下去。 陸無硯又叩了叩桌子,才說:“其實母親早就看透了兒子,所以才會曾言懷川比我更適合這個帝位。若國之需要,兒子愿意以我的性命來誓死捍衛(wèi)這個國家的每一寸的土地。然而……” 陸無硯頓了一下,“然而并不是因為什么國家大義,只因我的母親一心守衛(wèi)這個國家,我的父親堅守在邊境寸土不讓。守衛(wèi)這個國家是你們的志向,兒子當(dāng)然義無反顧追隨著你們的腳步?!?/br> “可是在兒子眼中,這個國家這片江山毫無意義。什么是善?什么是惡?正義或是大義,這些東西都可以被輕易踩在腳下。” 楚映司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你就非說把這些母親不太聽的話出來?” “不過,倘若母親若希望兒子做這個太子兒子自然從命!”陸無硯勾了一下嘴角,又略悵然地說:“不過誰做皇帝又能怎么樣?百姓朝拜的帝王姓甚名誰又能怎么樣?百年之后都是一捧黃土,英名或惡名不過后人茶余飯后的談料。” 楚映司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干脆承認(rèn)自己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罷了!” 陸無硯起身,站在楚映司的身后,笑著摟住楚映司的肩,道:“是啊,兒子懷里就有一個天下排行第一的大美人?!?/br> “嗤,真看瑾枝不在這里。”楚映司嫌棄地把陸無硯給推開。 陸無硯卻認(rèn)真地說:“你們兩個并列第一,并列第一!” 楚映司用鼻子輕輕“哼”了一聲,“等你有了女兒,是不是又三個女人并列天下第一美人兒了?” 陸無硯皺了下眉頭,他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楚映司慢慢收起臉上的笑,有些疲憊地說:“無硯,你說懷川消氣了沒有?” 陸無硯便重新回到座位里,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母親以為他在生氣?” “他當(dāng)然生氣了,”楚映司揉了揉額角,“這孩子攪了個天翻地覆不就是想要讓我知道他有多生氣,偏偏我還找不到他!” 她又苦笑搖了搖頭,“這孩子氣性實在是太大了……” “兒子卻覺得他不是在跟母親置氣。他是和母親一樣多疑敏感的人,大概從他知道母親暗中做了那些事情以后,他便有了離開的打算。他拋下皇位不過是為了在沖突發(fā)生之前,把一切掐斷?;饰?,是他擁有的一切?!?/br> 楚映司怔怔望著陸無硯,細(xì)細(xì)消化著他說的話。 陸無硯又說:“當(dāng)然了,懷川他也一定是生氣的,所以才會什么都不說,直接把皇位砸過來?!?/br> “是啊,直接把皇位砸到了我的臉上,真是……響亮的一巴掌?!背乘拘乃紡?fù)雜。 “母親,他想證明給你看你的防備多么多余,他還想讓你一直惦記著他?!?/br> 宮女蹲著重新做好的晚膳進(jìn)來,陸無硯和楚映司也停了說話,開始吃起飯來。等兩個人用完晚膳,又一并研究著軍事圖,一直探討到下半夜。 陸無硯夜里便宿在宮中,他第二日醒來時,已是下早朝的時辰。他剛走出宮,就被幾位官員攔了下來。 陸無硯蹙著眉看著面前的幾位官員,都是朝中因楚映司登基不滿辭官后替補(bǔ)上來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