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方瑾枝直接打斷他:“三哥哥,你答應(yīng)過我的,若是你有事情暫時還不想告訴我就直接對我說不想讓我知道,而不是隨便找個原因來騙我!” “你這樣讓我怎么信任你!”她的眼睛中執(zhí)拗越深,語氣也帶了幾分生氣,就連對陸無硯的稱呼也賭氣似得變回了以前。 陸無硯望著她的眼睛,眼睜睜地看著方瑾枝眼中逐漸有了濕意。 “別哭,別哭!”陸無硯重重嘆了口氣,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又是為難。 “我才不哭呢!”方瑾枝賭氣地轉(zhuǎn)過頭。 “瑾枝……” “無硯……”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下來。 方瑾枝使勁兒瞪了陸無硯一眼,氣呼呼地說:“不告訴我拉到,我自己去查!” 方瑾枝即使心里生氣,她下了馬車以后也沒有氣沖沖地自己往回走,而是立在一旁等陸無硯。 從下了馬車那一刻起,直到兩個人回到垂鞘院的這一路,會有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他們。 方瑾枝將馬車里的不愉快拋開,像往常一樣走在陸無硯身邊,和他隨意說著話。 陸無硯看她一眼,牽起她的手。 兩個人說說笑笑地往回走,等回到了垂鞘院,繼續(xù)談笑風生。直到他們兩個一起用過了晚膳,方瑾枝才反應(yīng)過來,她不是應(yīng)該還在生陸無硯的氣嗎? 陸無硯笑著問她:“一起去沐?。俊?/br> 方瑾枝轉(zhuǎn)過身去,嘟囔:“不要!” “嗯……”陸無硯沉吟了片刻,“那我可要背著你偷偷服藥了?!?/br> 言罷,他徑自往凈室去。 方瑾枝悶悶坐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泄氣般地跟了進去。 泡在溫泉池里的時候,方瑾枝生氣地踹了陸無硯好幾腳。 “好啦,別氣了?!标憻o硯將她拉過來,溫柔地擁在懷里,“既然你也說了無論是我還是你哥哥都不會害你,所以你也不用胡思亂想?!?/br> 這一次,方瑾枝沒有再和陸無硯吵架。因為她知道陸無硯是鐵了心不打算告訴她,她總不能拿一哭二鬧三上吊這些手段來威脅陸無硯說出來。 他們兩個人之間還沒有到威脅對方的這一步。 可是方瑾枝今日說的也并非氣話,那些無論是陸無硯還是方宗恪都不愿意告訴她的事情,她可以自己去查。葉蕭似乎知道些什么事情,今日所見的劉明恕又似乎是方宗恪的舊識。 方瑾枝暗暗思索著該如何查出那些陸無硯和方宗恪刻意隱瞞的事情。 夜里,方瑾枝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她偏過頭,看著身邊的陸無硯已經(jīng)睡熟了,她輕手輕腳地從床尾爬下去,踮著腳尖走到梳妝臺前,又小心翼翼地打開梳妝臺下面的小抽屜,將被她珍藏的錦盒取出來。 那里面放著她的母親陸芷蓉留給她的信件。那些被她拆開過的信件無一例外地被她讀了又讀,而如今還有兩封信未曾打開過。 方瑾枝也不知道為何突然想起這兩封還沒有打開的信件,或許只是一種直覺。 方瑾枝摩挲著未拆開的兩封信,其中一封信在角落里寫著“待到及笄時再啟”。這是她的母親留給她的這些信件中唯一一件在信封外面留了字的。 方瑾枝摩挲了一下那一行小字,將這一封信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拆開了另外一封信。 這一封信竟是陸芷蓉留給她的所有信件中最簡短的一封。 “瑾枝: 若有一日你哥哥回來,替娘親勸一勸他。余生很長,莫要活在過去里,更不要被承諾困縛終生?!?/br> 方瑾枝震驚地將這一封信看了又看,怎么也難以掩去心中蕩起的涌浪! 為什么?為什么母親知道哥哥還活著? 方瑾枝緊緊攥著已經(jīng)發(fā)黃發(fā)脆的簪花信紙,她的手指甚至都在微微發(fā)顫。 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唯獨她一個人什么都不知道…… 方瑾枝動作僵硬地轉(zhuǎn)頭,望著錦盒里唯一一封沒有被拆開的信。她的目光落在信封上的那一行小字,心里升出巨大的掙扎和恐懼。 是的,恐懼。 她覺得自己好像就快要知道真相了,然而在這個時候她卻開始懼怕。她心里始終堅信無論是陸無硯還是方宗恪都不會害她,都希望她過得好。 那么,被他們兩個人千辛萬苦瞞住的所謂真相到底有多可怕? 還是他們兩個早已料到若是她知道了,會帶來更大的傷害? 方瑾枝顫抖地伸手,放在錦盒里最后沒有被拆開的一封信上。拆開?等待? 她想知道真相,又懼怕知道真相。 反正娘親說及笄的時候可以拆開,她如今距離及笄也不過只剩下幾個月的時間罷了,早幾個月也無所謂對不對? “瑾枝……” 方瑾枝打了個寒顫,猛地轉(zhuǎn)身。 陸無硯并沒有睡醒,只是一句囈語罷了。 方瑾枝靜靜望著陸無硯許久,終于慢慢冷靜下來。縱使真相是不堪的,她也不想稀里糊涂地被他們兩個人隱瞞。 她不去看娘親留給她的最后一封信角落里的小字,匆匆將信封拆了,又迅速又顫抖地將里面的信取出來。 疊好的信紙上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方瑾枝深吸一口氣,將信紙打開。 “瑾枝: 娘親不是一個好母親。不,應(yīng)該說不是一個好的養(yǎng)母?!?/br> 單單一句話,就讓方瑾枝瞬間睜大了眼睛,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她不敢再看下去。 “瑾枝,還記得你小時候拉著娘親問你小腿上的疤痕是怎么弄的嗎?不是摔的,是我,是你一向喜愛的娘親親手劃的。 娘親甚至遺棄過你兩次。 也打過你,餓過你。 對不起,曾經(jīng)傷害過你那么多次。若不是宗恪,或許娘親就要悔恨一輩子。 那個時候娘親剛剛夭折了一個女兒,所以宗恪把你抱回來的時候,縱使他怎么哀求,我也不肯收留你。因為只要看見你,就會想起我夭折的那個女兒…… 娘親甚至趁著宗恪不在的時候,讓奴仆將你丟棄。 幸好,宗恪把你找回來了。若是不然,娘親就失去了你這么好的女兒,就會一輩子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 其實那次遺棄你,娘親第二日就后悔了。尤其宗恪把你抱回來,我看著臟兮兮的你對我笑的時候,娘親甚至在想或許你就是我的女兒,是上天賞賜給我的禮物。 我想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愛,可是我不能。 那個時候宗恪整日活在仇恨里,他一心求死,一心想要和仇人同歸于盡…… 他唯一惦記的就是你。 所以母親故意傷害你、遺棄你,一次次又一次。只是為了讓宗恪以為若他死了,沒有人會管你。 瑾枝,對不起,為了宗恪,我故意讓你著涼生病??粗l(fā)怒地將你搶走,把你抱回他的院子,衣不解帶親自照顧你。 可是這樣,他就不會固執(zhí)地去報仇。 你一天天長大,也牽動了宗恪的喜怒。娘親看著宗恪臉上一天天多起來的笑容,心里是那般歡喜!又是那般慶幸你的降臨! 娘親和你爹爹以為宗恪已經(jīng)將仇恨放下了,我們松了口氣,不再故意傷害你,珍惜地把你當成我們的親女兒一樣疼愛。 多好呀,我們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宗恪騙了我們。 都是假的。 他所有的笑容都是裝出來的,只不過是為了讓我和你爹爹誤以為他放下了一切,又為了讓你不再受到傷害。 他還是走了。 在你終于成了方家的女兒,成了我和你爹爹的心頭rou以后,他還是走了。 瑾枝,娘親為那些對你的傷害而懺悔。 不求原諒,但愿你此生安康。 對了,至于你的親生父母,娘親也不知道,宗恪不肯說?!?/br> 第119章 郡主 陸無硯是被方瑾枝的哭聲驚醒的。 方瑾枝跌坐在地上, 凌亂的信件散落在她身旁,她垂著頭,雙手捂著臉, 隱忍而壓抑地哭。 “瑾枝?”陸無硯一驚,急忙起身走到她身邊。 “這是怎么了?”陸無硯的目光在凌亂的信件上掃過, 最后落在放在方瑾枝膝上的那一封被淚水打濕的信札上。 他將那封信拿起來,一目十行掃過,越看越心驚。 縱使他活了兩世,縱使他知道方瑾枝并不是方宗恪的親meimei,他卻完全不知道方瑾枝小時候遭到的那些拋棄和虐待。 陸無硯眉宇之間漸漸染上心疼和憤怒。 而轉(zhuǎn)瞬之間, 他又想起一件事情來。那么前世的時候方瑾枝是什么時候拆開這些信的? 那個時候,她也是這般一個人無助地落淚嗎? 陸無硯心頭猛地收緊,他忽然意識到兩世相疊,他仍舊有很多不清楚的事情。 方瑾枝小聲的啜涕聲入耳,陸無硯收起心頭雜亂思緒, 將方瑾枝攬在懷里,寬大的手掌在她的后背輕輕拍著,一下又一下。 “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你現(xiàn)在有我了。別哭,別哭……” 方瑾枝整個身子都倚靠在陸無硯的懷里, 她將淚水涔涔的臉頰貼在陸無硯的胸口,恨不得將自己整個人都藏在他懷里。 陸無硯無聲嘆了口氣,完全找不到安慰方瑾枝的話語。 這么多年了,方瑾枝一直以為十分疼愛她的父母卻并非親生父母, 甚至在她幼時利用她、傷害她,要她如何現(xiàn)在一下子接受? 陸無硯換了個姿勢,倚靠著身后的梳妝臺坐下,長腿一伸,再將方瑾枝哭軟的身子抱在腿上,將她整個身子擁在懷里,無聲收緊臂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