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佟越很自然地給她開了副駕駛的門,鄭以晨順從地坐了進去,將手中的教材放在腿上。 最近佟越來得愈發(fā)頻繁,讓鄭以晨已經(jīng)習慣了這一切。剛開始要推開他的心已不復存在,自然地接受著他對自己的好。 佟越聽耳邊傳來一聲嘆息,他回過頭去,正看到鄭以晨眉頭緊鎖地盯著腿上的教材,便開口道:“吃了飯馬上送你回家,回去了再考慮工作的事情?!?/br> 鄭以晨聞言一愣,這才意識到剛剛無意間嘆了口氣,讓佟越誤以為自己因為工作的事情煩惱,也不多解釋:“好,謝謝。” “有壓力的時候可以告訴我,我也能帶你去緩解一下?!?/br> 鄭以晨又點點頭,重復道:“好,謝謝?!?/br> 車里又復沉默,鄭以晨望向窗外,竟有一絲解氣的感覺。 鄭以晨第一次感覺到佟越對黎笙的喜歡,也是因為他的一聲嘆息。 那時的鄭以晨還是每天積極地找著佟越,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行為對佟越來說,到底時好時壞、是喜是惡。 那天的佟越似乎很不開心,坐在cao場一側,一直望著遠方,眼底是無法遮掩的愁緒。鄭以晨以為是因為他即將來臨的畢業(yè)而煩惱,聽著他沉重的一聲嘆息,便自以為是地開口安慰勸解。 “沒有關系,急不來的?!?/br> “嗯?!辟≡讲⒉欢嗾f,從鼻腔里輕嗯一聲。 “要不我陪你放松一下,什么都可以?!编嵰猿勘M可能讓自己語氣輕巧,想感染到他。 “不用了?!?/br> “要不……” 鄭以晨還想說些什么,卻被他打斷:“消極情緒我自己化解,沒事?!?/br> 鄭以晨后面的話咽回肚里,卻并不難過。她那時不覺他在拒自己于千里之外,而是誤以為他是怕自己擔心,還滿心甜蜜地對他笑。 直到他的表情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她再順著他的眼神看去,原來是黎笙跟男朋友袁碩正在cao場的另一端爭吵拉扯。 鄭以晨前一秒還在想——這兩人就是這樣,連吵架都是轟轟烈烈的——下一秒?yún)s像是被呼嘯而來的龍卷風給卷進了正中心,天翻地覆。 身邊佟越的氣息更加沉重,鄭以晨憋得滿臉通紅卻不敢開口多說一個字。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揣測他的心,卻不得不承認,他情緒的波動全是因為自己的閨蜜黎笙。 食物鏈似乎就在那瞬間篤定下來,她隱忍地望著他,他不知。就像他也在默默地望著黎笙,而她不知。 她從未見過佟越情緒波動如此之大,大到她連幸災樂禍都不忍心——你也懂我我有多難過吧? 吃過晚飯,在送鄭以晨回家的路上,佟越想起周末的應酬,問道:“周末有沒有時間?”他缺個女伴。 “有……”鄭以晨在玩手機,思路清晰后立馬改口:“哦!沒有,翟寧周末要帶我去吃個飯?!?/br> “翟寧?”佟越不自覺皺了眉,聲音也冷了下來:“你打算去?” 鄭以晨的唇下意識抿得很用力:“嗯……你覺得我應該去嗎?” 佟越望著她的眼神深遠到她想要被吸進去一般:“沒有應不應該,只是沒有必要?!?/br> 鄭以晨看著他深邃的雙眸,滿腦子卻是他那天夜里說的那句話——“真后悔,這些年陪你的不是我?!蹦菚r她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是說給自己聽的,如今想想,心都生生扯著疼。 她像是起了逆反心理一樣低垂著眼道:“有必要,黎笙都要結婚了?!?/br> 氣氛突然結了冰,鄭以晨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補了一句:“我都還沒有男朋友,也是該去多見一見,看有沒有合適的?!?/br> 佟越將腳下油門又踩了踩,半晌無言。 直到鄭以晨提起黎笙,他才意識到問題到底出在哪。她別扭抗拒,若無其事的原因,大致是因為知道他為什么喝醉。 他不知道自己說那晚了些什么,有沒有說錯什么,但她在賭氣。 佟越想起自己醒來時的慌亂與不知所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負起全部的責任。他不想拿這種事來“威脅”她給自己一個位置,只好對她更好,做得更多。 他看了一眼身邊面色不佳的鄭以晨,只好緩緩吐出胸口那憋悶的氣,盡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好,隨你。” …… 前幾天程遠一直在外地跑工程項目的事情,一回來就立馬喊鄭以晨去看電影。等鄭以晨下了班,兩人吃過飯看過電影,已經(jīng)十點多了。 鄭以晨看看時間,哭笑不得地催他送自己回家。 “程大老板,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怕什么,你們單位不要你了我要,你來我們公司上班。”程遠豪氣十足。 “我?房子我也不會賣,更不會設計,我還是當我的幼師吧?!?/br> 鄭以晨說著,一個小孩子從她身邊走過,調(diào)皮地伸手扯了一把她長長的圍巾,一下子勒得她喘不過氣。 旁邊的程遠一驚,趕緊伸手幫她解掉了圍巾怕她難受。他轉過頭要去呵斥那個孩子,孩子卻早已跑遠。 程遠轉回頭看著自己手上的圍巾,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不應該做的事情,他將眼神移開,把圍巾遞給她。 “快戴著吧,可冷了?!?/br> 鄭以晨被突如其來的事件給弄蒙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慌亂地搶回圍巾圍好??此蛔匀坏纳裆?,鄭以晨心中一片明了,她知道,上次他就看見了。 程遠知道自己露餡了,回去的路上,一直不敢說話。 他一直偷偷看她,看她面色平靜,終于還是憋不住了,躊躇著開了口。 “學校舞蹈室火災以后,你去了哪里?” 鄭以晨還是微微笑著,告訴他:“火災的時候我沒有在舞蹈室,只是剛好那時候接到了國外一個舞蹈團的邀請,過去沒多久,練習強度太大,我身體就出現(xiàn)了問題,只能回來修養(yǎng)。再后來就放棄舞蹈這條路了。” “可是你的脖子……我看見了?!背踢h有些遲疑,卻還是問出了口。 “回來以后,有年夏天,我蹲在地上擇菜,桌上的開水瓶自己炸了,我穿著背心,背后就燙傷了。”鄭以晨神色平淡,這些話她說過很多次,這些情緒她也感受過很多次,她已經(jīng)能自然地說出來,不帶任何悲傷,“不是因為火災?!?/br> “那你還喜歡跳舞嗎?” “喜歡,可是又有誰能真正地把興趣當做工作呢?現(xiàn)在業(yè)余時間自己在家練練也挺好的,沒有壓力,全憑喜歡?!?/br> 看鄭以晨的表情像是真的很幸福,程遠這才放下心來。 “那就好。” 程遠的車緩緩駛入小區(qū),停在鄭以晨家樓下。 看著鄭以晨輕緩地解安全帶下車的樣子,程遠腦海里只有剛剛她和他閑聊被他逗笑的樣子。 他下意識地喊她:“以晨,以后多笑一笑,特別好看?!?/br> 鄭以晨下車的動作一頓,轉頭來對著程遠微微笑了笑:“恩?!?/br> 程遠想,不是這樣的笑。 鄭以晨下了車,對著車內(nèi)的程遠揮手,轉身上了樓。 她的唇角還是保持著弧度,只是低低對自己說了一句:“我盡量。” 要怎樣才能笑呢?跳一場酣暢淋漓的舞蹈,在最愛的人懷里睡著,再辦一場最幸福的婚禮。 所有能笑的理由都離她十萬八千里,她的人生走到今天,沒了笑的理由,沒了期待的事情,更沒了努力的目標。 可她必須活著,因為她的爸媽需要她。 鄭以晨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家,漆黑一片的家毫無生氣,可她卻無比享受。 程遠的話踩到了她的痛腳,可她卻必須一聲不吭,再笑著去順順他的毛,讓他放心,不再追問。 關門的一剎那,她毫不猶豫地蹲了下來,用眼淚發(fā)泄情緒。 她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嚎啕大哭,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失控過。 她早已接受失去一切的事實,也再不會去埋怨生活的不公,更不會奢望命運回頭看她一眼。 可佟越。 佟越他偏偏要打破她的心如死水,讓她變得患得患失,變得自私貪婪,變得,不像自己。 他還是愛著黎笙,在受了那么多傷以后,在黎笙即將結婚的時候。 他無能為力地愛著黎笙,才只有把自己當成了她,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鄭以晨本應憤怒,本該不平,本需翻臉。可她心底除了難耐的心酸,竟還有一絲慶幸。 怎么辦,佟越,我連推開你的勇氣都沒有。 還是,我根本不想推開你。 作者有話要說: 佟越其實也很慘啊…… 暗戀著一個跟男朋友相愛相殺的女生…… 他也沒有當做沒有發(fā)生呀,不是在討好她追她嘛,哈哈哈所以,得虐??! 妖妖靈繼續(xù)~你們多留言呀~不要替我省錢啦,昨天有些紅包沒發(fā)粗去呢qaq 第12章 周末的時候,鄭以晨如約而至,去見馮濤的表哥。翟寧說過,以吃飯見面為主,不以非要成功為目的,這讓鄭以晨輕松不少。 馮濤的表哥是個中規(guī)中矩的it男,是個沒什么亮點,但是相處下來不覺厭煩的人。 鄭以晨在吃飯的時候一直眼神飄忽,她不得不承認,她腦子里全是小說電視劇里的情節(jié)——女主去相親,男主來搗亂。轉念又一嗤笑,暗暗罵著自己。佟越算是男主,可女主永遠不是她。 馮濤表哥似乎也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不多問不多說,吃過飯后就送鄭以晨回了家。 鄭以晨沒想到的是,本以為不會出現(xiàn)的佟越,在樓下等著她。似乎好早就從后視鏡里看到她了,直到她走近了,才下了車,一邊走一邊目光深遠地盯著她看。 鄭以晨腳步一頓,身邊的男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佟越:“這是?” 鄭以晨聞言低了低頭,想好了措辭:“這是我大學學長,我們馬上要校慶了,可能是來找我商量的?!?/br> 佟越已經(jīng)走近,鄭以晨雖然聲音小,他還是聽見了。對著鄭以晨身邊的男人伸出手,佟越先打了招呼:“你好,佟越。是她……”他視線略過她的頭頂,一字一句:“大學學長?!?/br> 鄭以晨感受到他的目光,臉微微發(fā)紅了起來。 馮濤的表哥打過招呼以后就離開了,剩鄭以晨有些悻悻地站在佟越面前,連頭都不好意思抬,仿佛一個撒過彌天大謊被抓住的小孩。 “上車。” “去哪?”鄭以晨驚愕地問道。 “不去哪兒,坐著聊聊——校慶的事情?!辟≡秸Z調(diào)怪異,“或者去你家聊?” 鄭以晨抿緊了唇,知道自己說的話全被他聽到了,頭低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