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鄭以晨挑眉打趣:“怎么會?我站在你們旁邊,那簡直就是丑小鴨呀!” 她們笑著上臺去彩排,鄭以晨再不多看一眼,低頭看稿子。 她眨眨眼,嘴角的笑有些僵硬。 佟越來的時候,演出已經(jīng)開場了。他牽著佟阮找最后面的地方坐了下來,禮堂不大,坐在后面也能看得清楚。 他低頭問佟阮,臉上帶有溫柔的笑意:“佟佟,你找到鄭老師了沒有?” 佟阮坐在佟越的身上,聞言使勁往上掙,而后便被佟越舉了起來。 “看到了,在那里!”佟阮伸出軟軟的小手,指給他看。 “佟佟真棒?!?/br> 佟越順著佟阮的手指,看見臺邊一個正低著頭看手中稿子的女人。她低著頭,嘴里無聲地念著,似乎有些緊張。 舞臺上的帷幕緩緩拉開,暗黃色的燈光漸漸亮了起來,老師們穿著純白的舞衣,各自做著自己的準備動作,模仿著天鵝的姿態(tài)。音樂逐漸響起,她們踮起腳尖,隨著音樂起舞。她們昂起下巴,讓所有人的關(guān)注點都在她們線條優(yōu)美的頸部,她們就如同真正天鵝一般,用自己高傲的身姿,告訴所有人,這是她們的舞臺。 佟越看著她們投入其中,忽然就想起那時自己被鄭以晨硬拉去看她的演出。 “這次都是天鵝主題,我們老師經(jīng)常說我很適合這種類型的舞蹈,我覺得我能拿第一名!你看看!”鄭以晨穿著白天鵝的衣服,露出的頸部和胸口白皙光潔、線條優(yōu)美,她在他面前昂昂頭挺挺胸,神情高貴、身姿婀娜。 那一刻,偌大的舞臺上,他仿佛只看到了她一個人。 佟越回想起那樣的她,再看看站在舞臺旁邊的她,幾乎認不出。 她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場與她毫無關(guān)系的演出,偶爾抬頭看兩眼,而后便漠不關(guān)心地去看自己的稿子,就像從未跳過舞、從未熱愛過跳舞一樣??擅髅魉X海里印象最深的,就是她跳舞的樣子。 鄭以晨背稿子正背得有些煩躁,她抬頭往下面一掃,看到了佟越,他很認真地看著舞臺上的表演。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qū)ξ璧敢灿辛伺d趣,正那么想著,卻突然想起,黎笙也是跳舞的。 她扯了扯嘴角,回頭看著正在謝幕的舞蹈隊伍,淡漠地隨著臺下的觀眾們一起拍著手。 鄭以晨正準備上臺,就正好碰到了氣喘吁吁下臺的方媛。 方媛很精確的找到了鄭以晨的方位,給了她一個倨傲挑釁的眼神。 自鄭以晨來幼兒園,方媛就很不滿她,從前無論是什么舞蹈,幼兒園里首當其沖的永遠是自己??舌嵰猿渴呛芎玫奈璧笇W(xué)院畢業(yè)的,這對她來說,無疑是個非常大的威脅。 她想要讓鄭以晨知道,就算她在,自己也是那個領(lǐng)舞的人。 鄭以晨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她的心思,也不在乎,倒是勾起了唇角,回了她一個微笑。 她不在乎她們跳得多好,下面的掌聲多熱烈。這都與她無關(guān)。 從決定不再跳舞的那一刻起,她就將對舞蹈的全部熱情收了起來,丟進大海里,再也不去觸碰。 演出結(jié)束后,鄭以晨跟著老師們一起收拾完小禮堂才回家。 剛出校門,就發(fā)現(xiàn)門口站著熟悉的身影,鄭以晨一愣,停下腳步不知要不要繼續(xù)往前走。佟越卻像是有感應(yīng)似的,轉(zhuǎn)過來,直直看著她。 鄭以晨只好硬著頭皮走到他面前,嘴角牽起了笑,蹲下去對著他面前的孩子:“佟阮還沒走呀?” “鄭老師!”佟阮笑了起來,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 鄭以晨摸摸她的頭,頭頂傳來佟越的聲音。 “你今天的故事講得很好,佟佟很喜歡?!?/br> 鄭以晨聽到他說“佟佟”的時候,嘴角不自覺有些牽不住,站起來的時候卻已經(jīng)恢復(fù)淺淺的笑。 “謝謝你——佟先生。”她看著他的眼睛,說得云淡風(fēng)輕。 “只是——你到底為什么不跳舞了?” 鄭以晨抬頭看他,有很多情緒,也似乎有很多話,最后到了嘴邊,卻只成了一句:“不愛跳了,你聽說過移情別戀這個詞嗎?” 鄭以晨的答案顯然佟越并不滿意,她看他抿緊了唇,知道他是生氣了,心底卻不知為何生出了些奇異的趣味,她看著他,輕飄飄地說:“沒什么是永遠不變的?!?/br> 佟越?jīng)]有說話,以前的鄭以晨是絕不會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這么想著,不由有些憤懣,可這憤懣又無處發(fā)泄,他是她什么人?她憑什么要遷就他? 佟越動了動嘴唇,剛準備說話,就看到鄭以晨因為動作幅度大,而歪掉了的衣襟。他本能想要幫她理一理,手剛一伸出去,就被她防備地躲開。 “謝謝,我自己來?!?/br> 她低頭去整理,佟越看著她毫無起伏的表情,突然覺得面前這個人與他記憶里的她完全不一樣了。 佟越的手還尷尬地停在半空中,忽然心頭一緊。 鄭以晨整理好了衣領(lǐng),朝著佟阮笑了笑:“寶貝,跟鄭老師再見吧!” 佟阮很乖,舉起小手揮了揮:“鄭老師再見?!?/br> 鄭以晨揉了揉佟阮的頭發(fā),心里只覺喜歡。明明是他們的孩子,她卻沒辦法討厭。 她向佟越說了再見,轉(zhuǎn)身走了。 鄭以晨一步步向前走,她不希望自己變成一個可怕的矯情鬼,她反復(fù)告訴自己,佟越跟黎笙已經(jīng)結(jié)婚多年,已經(jīng)生了佟阮,她不能再有任何想法。 可她還是忍不住轉(zhuǎn)過身去看他。沒有出現(xiàn)電視劇里四目相對的情節(jié),她只走出幾步而已,佟越已經(jīng)抱著孩子離開了。 她垂了垂眼,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不知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不像話的東西。 …… 回了家,鄭以晨整個人都像是丟了魂一般,吃飯的時候都昏昏沉沉的。 “童童,我今天碰到你們同事了,她生孩子了?我看她樣子挺小的,多大了?”鄭以晨被mama的聲音驚了一下,這才清醒了些,伸出筷子去夾菜吃。 “她好像是92年的,結(jié)婚的時候21歲吧,孩子也半歲多了?!?/br> 鄭以晨爸爸聞言,抬頭瞟了她一眼,說道:“早點結(jié)婚生孩子也挺好的,像你們搞幼師的,自己有了孩子,班上的孩子照顧就更周到了。你……” 鄭以晨mama聽著話的方向不對,趕緊他推了一下,又用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不會說話你就少說?!?/br> 鄭以晨知道爸爸沒有惡意,笑了笑說:“你姑娘長得不美,生活圈子又小,不好談戀愛,這你又不是不知道?!?/br> “我沒催……”鄭以晨爸爸小聲嘀咕,“給你介紹的你都不要,那能怎么辦?!?/br> “好好好,我馬上就找男朋友,好不好?” 說完,鄭以晨快速吃完了飯:“今天好累,我去睡了?!?/br> 鄭以晨進了房間,拿著空杯子準備出去倒水。還沒走到客廳,她就聽到爸媽交談的聲音。 “你以后別在她面前瞎說,她不想嫁就不嫁,家里又不是養(yǎng)不起。我就這么一個女兒,開心最重要,我愿意等著她慢慢來?!?/br> 爸爸反駁:“我知道,但是她都27了,不說結(jié)婚,總是要找個人先接觸,不然年紀再大,更遇不到好的?!?/br> 鄭以晨已經(jīng)挺煩了這些論調(diào),轉(zhuǎn)身回房,將門關(guān)上,帶出輕響。 外面的談話聲戛然而止。 鄭以晨想,如果早一些去接觸他的消息就好了,早一些知道他們過得如此幸福,好過有些秘密在心底一個人琢磨。 鄭以晨睡下沒多久,忽然像是踏入了一個奇異的空間,她站在空曠的屋子里,有些茫然。 就在這時,屋內(nèi)起了火,熊熊烈火張開巨大的爪牙,她想逃,她在大火里哭喊求救,卻沒人理她。 在濃烈的煙霧里看到一個人影,她伸手去抓,卻被人大力拍開了。大火逐漸將她吞噬,痛苦而絕望。 鄭以晨猛地睜開雙眼,意識到自己是被夢驚醒了。 她掙扎著坐了起來,未關(guān)緊的窗透了絲絲夜風(fēng)進來,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背后已經(jīng)汗涔涔的了。 起來洗了把臉,看著鏡子里眼眶微紅的自己,鄭以晨立馬伸手關(guān)了燈,摸著黑回到床上。 她不想看到那個脆弱的自己,明明那么多年她都走過來了。 就算再累、再難、再疼。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xù)100個紅包!搶起來~ 第3章 周一一大早,鄭以晨跟班上另外兩位老師一起在辦公室吃早餐,還未到上班時間,外面就有小朋友的聲音喊老師早上好,她趕緊放下碗出去迎。 “早上好寶貝。”鄭以晨帶著笑,她知道是佟阮。 “鄭老師早上好?!辟∪钐鹛鸬膶χ?。 鄭以晨看著他,他也看著她。 佟越變了很多,上大學(xué)的時候,他雖然是播音專業(yè)的,卻總是像個體育生一樣穿著休閑寬松的衣服,如今卻已是成功人士的打扮,西裝革履,露出額頭,精神又成熟的樣子。他抱著佟阮,兩個人……真的很像。 “鄭以晨?!彼⒅难劬?,喊她的名字:“我有事找你?!?/br> 鄭以晨想過佟越要么避著她給孩子轉(zhuǎn)學(xué),要么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只做一個家長毫不越矩,就算要與她交流,也是喊著鄭老師,說著好巧,然后順其自然過這三年。卻怎么也沒想到,他能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她,那樣直白地叫她的名字。 “啊,佟越你好。”鄭以晨是掩飾不了的尷尬,眼光閃爍,對著佟越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現(xiàn)在在上班……” 主班楊瓊適時走了出來,看他們在說話,問道:“你們認識嗎?” 鄭以晨點點頭,看了一眼佟越,“大學(xué)同學(xué)。” 說完,鄭以晨清楚捕捉到他那一瞬地皺眉,卻只能看向別處。她要怎么說?好朋友嗎? 又有小朋友來了,鄭以晨帶著笑去迎,雖然背對著佟越,但是仍然能感覺到那兩道讓她不知所措的視線,他總會走的,再等一會兒,他就走了。 鄭以晨看著安安靜靜坐在那兒的佟阮,很清楚地意識到,她從遇到佟越的那一剎那開始,就一直在逃。 而鄭以晨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她長時間以來的逃避,源于她根本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面對佟越。恨他嗎?不可以,她沒有理由恨他。做回以前的好朋友嗎?那時本就是裝的,現(xiàn)在知道他們的甜蜜,讓她如何再能佯裝開心? 她只能逃。 …… 鄭以晨那時剛二十歲,整天沉浸在舞蹈室里,做著自己不切實際的舞蹈家夢,除了跳舞,對別的事情一個多的眼神都沒有。直到遇到佟越。 那個周末,鄭以晨像往常一樣,穿著練功服,提著舞蹈鞋去舞蹈室練舞,剛進舞蹈室卻發(fā)現(xiàn)一群人在吵架。她永遠都是不愛湊這種危險的熱鬧的人,便小心翼翼地拎著舞鞋,到舞蹈室的角落里練功。邊練功,邊把耳朵豎得直直的。 聽了好久,鄭以晨才聽出了原委。 播音專業(yè)的師兄師姐們要畢業(yè)了,最近因為畢業(yè)匯演需要練習(xí),就找到了舞蹈室。而她們舞蹈專業(yè)的一群姑娘卻因為每個周末都在這兒練,已經(jīng)將舞蹈室劃為自己轄區(qū),堅決不讓場子。 鄭以晨覺得這群人挺無聊的,明明一人一半地方就可以解決的事情,非要搶個不休。想到這里,鄭以晨又覺得自己挺聰明的,就偷偷的笑出了聲。 她正笑著,得意忘形之際,一轉(zhuǎn)身,一個男生正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啊,打擾你了吧?!?/br> “我是因為他們吵架的事情笑的?!?/br> “明明可以和平解決的事情,非要吵架,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