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節(jié)
“理直氣壯點。理直氣壯接受好意,理直氣壯承認短時得失,理直氣壯繼續(xù)走下去。”刑從連嚴肅地道,“你不欠任何人,而你一定會贏?!?/br> 刑從連就像對下屬訓(xùn)話的上司,但這種不摻雜個人感情的勸誡又讓林辰很受用。 “明白了?!绷殖秸f。 說完他停了一下,還是想問:“為什么我一定會贏?” “沒為什么人,就是信念這種東西,有總比沒有好?!?/br> 刑從連沒那么多大道理,說話就是直來直去。 頭頂?shù)奶柗浅N爛,林辰莫名其妙有種被渡了口陽氣的感覺。 “老婆啊……”林辰拖長調(diào)子,能很明顯感覺到電話那頭刑從連倒吸口冷氣。 “林辰?!毙虖倪B強行振作語氣。 “在呢老婆?!绷殖嚼^續(xù)道,“知道我最喜歡你什么嗎?” “什么?”刑從連問。 “全部。”林辰答。 刑從連停了片刻,順著他問題問:“那知道我最討厭你什么嗎?” “嗯?” “沒有?!毙虖倪B果斷地道。 “誒……” 林辰繼續(xù)嘆氣,天臺門吱呀一聲打開,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心跳加快,回頭時,聽刑從連說:“其實沒有木問花,她人在永川,我沒那么喪心病狂。” 第298章 一念 “你這什么表情?”來人高冷地道。 林辰握著電話,對刑從連說:“你、很、好……” “很失望嗎,以為來的是刑從連?”黃澤居高臨下看著他。 林辰拍拍身子站起,誠懇地回答他:“是的?!?/br> “……” “那我還不是要說對不起讓你失望了?”黃澤反諷。 “我接受你的道歉?!绷殖酱稹?/br> “……” 黃澤大概氣得好一會兒沒說話。 林辰看著他一會兒,發(fā)現(xiàn)他也在打電話,并且還沒掛斷。 電話里的人很大聲“喂”了幾句。 “有什么事嗎黃督察?” 林辰給黃澤擺了級臺階。 黃澤臉色這才好看一點:“有個人非要給自己加戲,一定要和你說話?!?/br> 林辰接過黃澤遞來的手機,不明所以:“你好,林辰?!彼f。 “林顧問、林顧問你好,是你嗎?” “是我?!?/br> “我……我是貴球……那個閆貴球。”那頭的人非常自來熟地說。 手里電話像燙手山芋,林辰猛地看向黃澤,黃澤很得意,比了個口型,大概是:活該。 “閆先生……” “叫我貴球?!?/br> “貴球。”林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沒有應(yīng)對閆貴球這樣生物的經(jīng)驗,語氣也不由得小心翼翼。 “林顧問你這人就是太客氣,還說什么要向我道歉,不帶你這樣的,這不臊我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br> “你就是?!?/br> “好吧我是……” “你是什么?” “……” 閆貴球嗓門太大,天臺又安靜,黃澤冷著臉,但看樣子內(nèi)心憋笑很辛苦。 “貴球,今天打電話來,有什么事嗎?”林辰循循善誘。 “啊林顧問!對了!我就想跟你說,這世界上好人真多,我決定做個好人了!” 閆貴球同志說得光芒萬丈,很輕松容易,但林辰想了想,做個好人本來就是一念之間的事。 “恭喜你。”他說。 “謝謝!”閆貴球回道,并掛斷電話。 電話嘟地一聲掛斷。 閆貴球打這通電話的目的還真是簡單純粹,不可思議。 林辰放下手機的動作很緩慢,仿佛是被這種簡單的世界觀感染。 他也看了黃澤一眼,把手機遞還過去。 “怎么?”黃澤挑了挑眉。 “你為什么要來?”林辰問。 “與你無關(guān)。” “是么?” 林辰看著這位曾經(jīng)算是朋友,后來將他視作生死之?dāng)超F(xiàn)在又關(guān)系微妙的朋友,明白刑從連讓黃澤而來的用意。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關(guān)于黃薇薇?!?/br> 他說。 話很簡短。 畢竟這么幾年來,他也一直在醞釀措辭,思考以何種形式向黃澤交代真相。 但他從沒想過會在這個時間點,用這么簡短平和的方式。 從頭到尾,黃澤都沒有打斷他,只是低頭在聽。 不過看上去是因為真相太震驚,而把自己封閉在另一個空間里,用力敲一記,就會四分五裂,碎成齏粉。 林辰雙手插袋,最后說:“整件事,就是這樣,你有權(quán)知道?!?/br> 過了一段時間,黃澤很緩慢地抬起頭。 林辰從未見過那么復(fù)雜的目光,痛苦、震驚、絕望、愧疚、憐愛、欣慰,種種情緒匯成人世間最艱難的瞬間。 對不起,還有,來不及。 藍天白云下,黃澤簡直像被風(fēng)一吹就要散的煙,仿佛靈魂都被撕裂。 林辰?jīng)]有再看黃澤,而任何語言都顯得貧瘠,他和黃澤擦肩而過,想離開這里,讓黃澤一個人靜靜,像之前往往會做的那樣。 但當(dāng)他將手搭上鐵門時,他又突然轉(zhuǎn)頭,對黃澤開口。 “其實我不明白。” 黃澤一動不動,像已經(jīng)死了,根本沒聽見他的話。 于是林辰徑自開口,這大概是林辰這輩子和黃澤說最多話時,但在天臺上,在這一切坦誠相見的瞬間,他再沒有把黃澤當(dāng)作必須保守秘密的對象,他們都需要聽對方說說話。 “我理解薇薇為什么這么做,或者說,我以為我理解她為什么這么做,但這一年來,在我遇到這么多人后,我才發(fā)現(xiàn)她只是個開始,無論是方艾子還是許染,或者是宋聲聲以及段萬山,甚至是剛剛結(jié)束的大投票。太多或大或小的人和事,令我到最后又不太理解,人們究竟為什么會為他人,犧牲自我?” 黃澤當(dāng)然不會回答,林辰吹著風(fēng),繼續(xù)自言自語。 “這種犧牲可以說是崇高道德作用,也可以說是對于邪惡不屈不撓的斗爭,可能是因為愛,也可能是源于恨,甚至據(jù)說利他主義者是人類為種族延續(xù)而不斷篩選出的基因后代,但到現(xiàn)在,我突然發(fā)現(xiàn),這都無法解釋最基本的問題,他們?yōu)槭裁磿胍@么做?” 林辰按著門,背對黃澤,在等回答。 “林辰,你還是這么喜歡鉆牛角尖?!?/br> 黃澤終于從失魂落魄中回過神, 風(fēng)帶來他一如往昔的冷漠聲音。 這是黃澤的特有說話方式,林辰很清楚,黃澤在用這種扭曲的方式告訴他:我好的很, 他想像他們這樣的人,注定也必須擁有強悍復(fù)原能力。 “是啊?!绷殖匠姓J,“那請你告訴我,為什么薇薇選擇自己跳下去?” “因為她想救更多人,也不想看你為難?!秉S澤平靜卻痛苦地回答。 “那為什么她會想救更多人?”林辰又問。 “因為,她是我們家的好女孩。” 林辰點了點頭,卻又搖頭,黃澤的回答只是一些部分而已。 他拉開鐵門,跨出一步。 “謝謝?!?/br> 他依稀聽到黃澤這么說。 他揮了揮手,終究沒有回頭。 …… 天臺鐵門重重關(guān)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