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jié)
因為另一間辦公室玻璃反光的緣故,他們沒辦法看到里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王朝想要快進,刑從連卻阻止了他。 四周寂靜無聲,他仿佛經(jīng)歷著漫長的默片,然后畫面再次快進,一群醫(yī)護人員從走廊盡頭沖來,辦公室大門洞開,林辰躺在擔架上,被抬了出來。 第172章 契機 林辰臉色蒼白,雙眼緊閉,一只手垂落擔架,另一只手擺在身側。 刑從連看到他襯衣上被濺射的血跡,心中一緊。那或許是挾持者的血,但也有可能是他受傷后流的血。 擔架從監(jiān)控前閃過的時間很短,王朝眼疾手快截圖,放大圖像。他們不約而同地仔細觀察林辰襯衣上那幾團血跡的形狀,最終確認應該是后來沾染上的,林辰并沒有在辦公室里遭到襲擊。 刑從連提起的心放下一半,但他腦海中又閃過諸如積勞成疾、淤積于胸一類的詞語,剛才放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查病例,看看是怎么回事。” 或許是刑從連語氣太冷淡,坐在副駕駛上的領路人終于察覺到異常,光頭的酒吧老板回過頭問他們:“我尊貴的客人,何事讓你們?nèi)绱嘶艔???/br> 脫離酒吧的部族外戚的話里充滿了nongnong的偽貴族腔,這或許與安戈多共和國曾經(jīng)是法國殖民地有一定聯(lián)系。這種時候,刑從連覺得無論是康安還是前面的光頭,甚至是那個瘋狂開車的女人都令人非常煩躁,他簡直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么要跑到這個鬼地方來,而把林辰一個人留在了永川。不僅放著案子后續(xù)不管,感情的事也說不清楚,現(xiàn)在連林辰都被擔架抬了出來。 他淡淡掃了那個多事的光頭一眼,酒吧老板悻悻回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林辰的病例很快出現(xiàn)在屏幕中。 “神經(jīng)衰弱”、“腦供血不足”之類的詞匯出現(xiàn)在屏幕中。 診斷說明上很明確寫著:病人因過度勞累導致暈厥。 刑從連又看了眼醫(yī)生的處方,除了“甘露醇”、“倍他司汀”外,醫(yī)生還開了大劑量鎮(zhèn)定安神類藥物,足見林辰的精神狀態(tài)有多差。 唯一讓他滿意的是醫(yī)生開了一周的住院單,他想,以江潮的能力應該還不至于讓林辰在這一周內(nèi)再出院折騰。 住院單上標明了病房號,不用他再吩咐,王朝熟門熟路調(diào)起了相應樓層的監(jiān)控錄像。 但很可惜,當病區(qū)出現(xiàn),無論王朝怎樣調(diào)取監(jiān)控角度,他們都只能看見林辰病房上的門牌,以及病房門內(nèi)很小一塊米色瓷磚區(qū)域。白墻把他們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墻上掛著陪護細則,仿佛正在嘲諷著他。 一開始,他們還能看到醫(yī)護人員出入病房;很快,他們連出入病房的人都看不到了,這說明林辰的病情應該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 但也只是“應該”而已。 林辰“應該”正在掛水,林辰“應該”縫合了手上的傷口,林辰“應該”睡去、睡著的林辰“應該”神情平靜…… 所有的“應該”都是推測,無法代替林辰正躺在墻的另一側,而他現(xiàn)在看不見林辰的事實。 其實他當然知道林辰大概正躺在墻的另一側接受治療,也寬慰自己江潮夫人在二院工作,給林辰安排的醫(yī)護人員包括病房一定不差。但他突然發(fā)現(xiàn),一堵墻比他和林辰間相隔的十萬八千里更像天塹,總之煩人得要命。 情緒被堵在胸口,難以紓解。 “煙。”他向康安伸手,對方小心翼翼地把煙盒連同打火機一起放在了他手上。 刑從連抽出一支,剛要點火,接著卻煩躁地把它揉成一團,扔出了車外。 王朝還轉(zhuǎn)過頭,眼巴巴問他:“阿辰哥哥一個人躺著,會不會很無聊?” “關了吧?!毙虖倪B最后看了眼監(jiān)控畫面,這樣說。 就在他們偷窺林辰的時候,四周的沙土不再是灰褐色,吉普車漸漸駛入一片綠色草場,他們即將到達進入達納地區(qū)的最后一站——安戈多共和國的邊境城市里瓦爾。 其實相較達納地區(qū),安戈多共和國已經(jīng)是相對和平的了。雖然安戈多前總統(tǒng)是位有十八個老婆的孔武有力的男人,但他的兒子,也就是安戈多共和國的現(xiàn)任總統(tǒng),還算是個野心勃勃一心為人民謀福利的好總統(tǒng)。他不僅致力于倒賣石油,還推行全民醫(yī)保、免費教育,更注重鞏固邊防,有力阻止了達納地區(qū)突然想要擴張領地的神經(jīng)病軍閥入侵國土。 望著四周逐漸顯現(xiàn)的豐饒牧場和點綴在牛羊群間的法式老木屋,老實說,刑從連也不知道那位喝人血的獨裁者是怎么生出那么個好兒子的。 突然,吉普車不知因何原因猛然加速,駕駛室傳來女人瘋狂的笑聲。 駕車的女保鏢大概是因為進入草場而格外興奮,刑從連也終于找到一位車技能與王朝媲美的人士。 車速太快,王朝緊張得把電腦重新揣進背包里。 “開慢點,注意安全?!彼酶呙险Z囑咐道。 但或許是噪音太大,駕駛員根本沒聽到他的話。 就在這時,刑從連敏銳注意到側后方有馬群正向他們奔襲而來,近百匹馬蹄聲急如驚雷,又如暴雨。 馬群聲更激發(fā)了駕駛員的野性:“哇~~”女保鏢高喊了一聲,繼續(xù)猛踩油門。 “尊貴的客人,不用擔心,里瓦爾的牛馬從不傷人?!惫忸^大笑著回頭寬慰他。 “那右面是什么東西!”刑從連指著右前方高喊,那里出現(xiàn)了一頭野牛,正在向他們瘋狂沖來。 “快剎車!”酒吧老板臉色大變,女保鏢也終于察覺到了異常。但后方是奔馬,前方又是野牛,她情急之下猛打了一把方向盤,吉普車堪堪避過馬群,副駕駛的位置卻被野牛擦過。 吉普車用力顛簸,刑從連猛地撞在車窗上。他眼角余光看見康安飛了出去,王朝也一頭撞上了前排座位。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馬蹄聲漸漸遠去,周圍終于恢復了安靜。 刑從連揉著脖子睜開眼,向身旁看去,王朝雙眼緊閉,已經(jīng)失去意識。 刑從連趕忙檢查了下,發(fā)現(xiàn)他有輕微腦震蕩跡象,但大體無礙。 康安皮糙rou厚,在草地上滾了幾圈,已經(jīng)自己爬起來了,朝吉普車走來。 副駕駛位置上,光頭酒吧老板靠近車門的手軟軟垂下,手臂血流不止,顯然被野牛撞得不輕,此刻正在哼哼唧唧。 而傷勢最重的還是駕駛室的女保鏢,卡納恰爾一頭撞上擋風玻璃,刑從連將王朝放平在座椅上,下車檢查女保鏢,她脈搏微弱,滿臉是血。 “最近的醫(yī)院在哪里?”刑從連問副駕駛的酒吧老板。 “沒有醫(yī)院,但我好像記得……有msc的無國界醫(yī)生在這里辦了個醫(yī)療站,距離不遠?!?/br> 刑從連給女保鏢和王朝做了簡單的固定,坐進了駕駛室。車頭一擺,向著酒吧老板指引的方向出發(fā)了。 …… 林辰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暈倒的。準確地說,在睜眼前,他對暈倒這件事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他只記得自己好像說了句想要回家,然后就眼前一黑,事實證明心想事成這種事在他身上只有反向效果。 手背上傳來點滴進入靜脈的冰涼感,他微微睜眼,環(huán)視四周。果然,他現(xiàn)在正躺在病床上,身上也換了病號服,雖然消毒水的氣味非常刺鼻,但也實在比血腥味好上太多了。 老實說,擊斃一個嫌犯就讓他暈倒,這事說出去有些丟人。 林辰挪動了下另一只手,等他抬手才發(fā)現(xiàn),他手上包著厚厚的紗布,動起來都很艱難。 不過他確實不想再躺下去了,他艱難伸手,摸向床頭的求助鈴。 很快,一位小護士匆匆趕到。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護士小姐有點緊張地檢查著。 “請問我什么時候可以出院?”林辰問。 護士小姐愣住了,她張開嘴就想數(shù)落他,但突然又想起什么,只是瞪了他一眼,就匆匆跑開了。 不多時,一位身著白大褂的美麗女士踏入病房。 江夫人在他床頭坐下。 “抱歉給您添麻煩了?!绷殖秸f著,想靠坐起來,“但我確實想要回家?!?/br> 聽他這么說,江夫人居然翻了個白眼,拿出了主任醫(yī)生訓斥病人的作風:“如果不是老江說你沒女朋友,我現(xiàn)在還以為你失戀了。” 林辰正靠坐到一半,突然間頓在了。他記起曾經(jīng)在某本書上看到的一句話——最好的醫(yī)生一眼就能看出病人心態(tài)。這話并不絕對,但放在江夫人身上卻似乎中了。 “我現(xiàn)在的感情狀態(tài)比失戀更微妙一點?!绷殖秸f。 “我一點也不關心?!苯蛉藲埧岬氐溃酒鹕?,強行把他按回被子里。 林辰很無奈地重新躺平:“我剛才似乎救了您的命,您能對我稍微溫柔些嗎?” “我天天在救死扶傷,也從沒挾恩圖報過?!?/br> 林辰嘆了口氣,決定認輸。 “好好躺一個禮拜,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苯蛉司嫠?。 “我現(xiàn)在的心理問題比較嚴重,干躺在病房里很不利于康復。” “意思是一個人躺著很悶對吧?” 林辰點了點頭。 “我陪你聊天?!苯蛉烁纱嗟氐?,“說說你的感情問題吧。” “您不用坐診嗎?”林辰終于知道什么叫不作死就不會死,他苦笑著問。 “我今天沒排班,手術上午就做完了?!苯蛉穗p腿交疊,靠在床頭柜上,用非常八卦的目光望著他,仿佛很期待他說的“感情問題”。 林辰避開她的視線,看向窗外,開始搜腸刮肚該怎么轉(zhuǎn)移話題。 “聽說您早些年為msc無國界醫(yī)生組織服務過?”他突然問道。 “不要想轉(zhuǎn)移話題?!?/br> “真是和案件相關?!?/br> “是啊,我在中二少女的時候?!?/br> “您還能再講得稍微詳細些嗎,比如您去了哪里?” “西非。” 林辰看著眼前沐浴在陽光里的女醫(yī)生,有些敬佩。 “厲害吧?我當時在安戈多共和國境內(nèi)參加援助醫(yī)療,那地方離達納地區(qū)很近,所以有時我們的醫(yī)療隊也會深入達納雨林。不過安戈多共和國還是一個完整的國家,但達納地區(qū)嘛……” “傳說中的三不管地帶?” 江夫人笑了笑:“我當初參加援助醫(yī)療就是覺得,國際社會不管可以不管那里每年病死多少人,但我們做醫(yī)生的,不能不管?!?/br> 林辰點了點頭。 江夫人有些不滿:“點頭是什么意思,我剛才的話明明很偉大,此處應有掌聲?!?/br> 林辰舉起傷痕累累的雙手,表示無能為力。 “其實對我們醫(yī)生來說,去那里一趟真的很長見識?!苯蛉丝吭谝伪成希萑肓嘶貞?。 “如果你第一次去,一開看到的是茫茫沙土,隨后是整片橫貫西非的巨大山脈,就算被人類圈養(yǎng)的牛羊也野性十足。穿過安戈多共和國邊境進入達納地區(qū)后,到處是瘦得不成人形的女人和孩子,路邊隨處可見破爛的車輛和低矮的房屋,山脈下有很多被開墾的土地。因為地形原因,從山下向上駐扎著各種反政府武裝啊、恐怖分子、毒販,不過這幫人對醫(yī)生都態(tài)度良好。而當你翻過山脈,登上山頂,你就能見席卷整個世界的達納雨林。如果你去到那里,就得發(fā)現(xiàn)雨林和表面上看上去完全不同,里面不僅有隱藏的大批武裝分子,還有各種原始部族和傳說中的食人巨蟒,以及數(shù)量龐大的有毒植物。其中有一種草藥,至幻性是大麻的一百倍,人工合成的那些玩意有時都比不上,還有一些疾病,大概已經(jīng)在我們國家絕種,在那里卻非常常見,總之無比帶感的地方?!?/br> 江夫人越說,目光越興奮:“好想再回去看看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