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這個邏輯在孟渟這兒完全是通的,他思量那人的奇怪,又抬眸看了晏睢一眼,“表弟的蛋糕很難得嗎,外面都買不到?” “不是蛋糕,是你……”晏睢回了話,他說有事兒要和孟渟說,并不是托詞。 孟渟遲早會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晏睢不想他最后是從別人那里知道了,孟渟該知道,也該是由他信任的他來告訴。 第074章 “他看的是你?!标填⒚蠝s放到沙發(fā)上, 又再強調了一遍。 便是難得也不會是蛋糕,而是孟渟本人。 晏睢半蹲在孟渟身前, 對上他略微迷茫的眼神,他的語氣不禁又放柔放緩一些。 “從我查到的資料看, 他應該是你的二哥?!辈粌H僅是樣貌上的相似, 還有孟渟被送到孤兒院的時間, 方式, 以及他當時的情況,都很符合。 甚至曾經他想不通李一菲的反常,此時大致也能猜到一兩分了。 她未必有參與當年的綁架事件,但她絕對是知道孟渟的身世。否則兩輩子, 她不會想要用那樣極端的手段控制孟渟,幾乎囚禁地限制他的一切交際。 孟渟聞言眼睛微微瞪圓, 晏睢也不再說話, 等著孟渟先消化一些再說。 可也不知道孟渟想到了什么,臉色徒然白了白,他落在晏睢肩膀上的又再次收緊起來,他向前撲來, 將晏睢抱住, 語氣相當焦慮。 “你今天說不會讓我離開,是因為他來了嗎?他要把我?guī)ё??”孟渟覺得他依稀抓住了晏睢在實驗室里失控的關鍵, 但同時起來的也有他的恐慌。 他如今最怕的事兒已經不是餓和噩夢了,而是晏睢不要他,或者他會離開晏睢。 “我不走, 晏睢,我不要走?!?/br> 孟渟緊緊伏在晏睢頸側,他根本無法想象這樣的事情發(fā)生,“我不要其他人,我就要你,只要你?!比绻霈F(xiàn)的所謂家人要將他和晏睢分離,那么他寧愿不要。 晏睢沒想到讓孟渟一瞬間害怕起來的起因,還是因為他之前的失態(tài),他擁住孟渟稍稍起身坐到他身側,抬手在孟渟脊背順著。 “之前只是我的擔心,我說過不會讓你離開,你也要相信我?!?/br> 孟渟聞言只稍稍安定了些許,他湊近了晏睢,不僅雙手摟著晏睢,雙腿也架上來,好像這樣晏睢也跑不了了似的,“他們很可怕嗎?” 孟渟在關乎晏睢的事情上,一直都挺敏感的,能讓晏睢擔心他會被帶走,豈不是說那邊的人其實可怕到晏睢都可能應付不了? “也不算?!?/br> 晏睢無奈繼續(xù)揉著孟渟的后頸和脊背,略略思量才繼續(xù)給他說了起來。 “你方才見的人原名叫蕭子默,是北城蕭家長房的次子,你的父母是現(xiàn)任的蕭家家主和家主夫人,你算是他們的幼子,在族里排行卻還要更小一些,行十七?!?/br> 這樣的排行算的是蕭氏嫡系和旁系同輩里的孩子,孟渟還不是最小,可見蕭氏在夏國的根枝復雜,不過各大頂尖豪族之間會有往來,但除非像同在海城的晏氏和鐘氏,否則不同城不同附屬圈子,往來交際的人幾乎不可能重疊。 就像蕭家在海城也僅僅只有孟渟同桌蕭牧的那一支,還只是尋常富商,遠遠不夠入海城的貴圈里。蕭牧以及他的家人若非蕭孜來海城主動找上,他們也不可能知道本家里的情況,更不用說像蕭子默那樣會因為看到孟渟的照片而聯(lián)想到蕭家主母了。 “你還有一個親大哥叫蕭子昂,他比你大了十歲,和我同齡,他也到海城,之前也來了,不過你睡著了,他有事就先走了?!标填τ谑捠闲值艿絹黻陶氖虑椋o隱瞞,蕭子昂今日沒能和孟渟說上話,過倆日他也會來,或許還會和蕭家家主一起。 對于蕭家孟渟曾經只聽孟淇提過一次,印象基本模糊,他現(xiàn)在所能想到也只有蕭氏蕭孜的可憎面目,孟渟對于自己是蕭氏的孩子,半點兒沒覺得高興。 “那我為什么會在孤兒院里呢?院長mama說我們都是沒人要的孩子?!惫聝涸豪锝^大部分都是被遺棄的孩子,這個認知對于孟渟是根深固蒂的堅固。 孟渟靠在晏睢懷里,繼續(xù)問出自己的疑惑,“是因為我太笨了,他們不要我了嗎?” 孟渟問話時語氣里疑問的成分并不多,更多的是肯定。 也是,除了晏睢,他基本沒有遇到能認為他好的人了。 對于其他人來說,他的幼年只是一段一句話就能帶過的記錄,可對于孟渟來說,那是切切實實陰暗又充滿無助的歲月。那個時候的他懂的并不多,并不知道什么叫“不要”,也不知道什么叫“沒用”,可這些話他記住了,并且在后來的歲月品嘗到了它們的艱難。 晏睢聞言話語稍稍一頓,卻為孟渟感覺到了些難過。豪門家族總免不了一些爭斗,無疑孟渟成為那場爭斗里最無辜的犧牲品。 “應該不是,”晏睢偏頭在孟渟的頭發(fā)上吻了吻,他感覺他的輕撫已經不夠安撫孟渟了。 “十七年前,三月末,蕭氏長房一家到北城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游玩,蕭揮民帶著長子和次子去門買東西,家中留下來休養(yǎng)的夫人和幼子,因為保姆私通綁匪,放綁匪進來,保鏢被殺,夫人和幼子一同被綁架了?!?/br> 晏睢沒有再強調那個幼子是孟渟,他這樣說,就好像在說一個久遠又危險的故事,沒有太多的代入感,但即便這樣,孟渟的注意力也完全被吸引到他的話里來了。 可晏睢在這么短時間內能查到也相當有限,如何救人的過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最后的結果,“最后只有夫人被救回,他們的幼子據(jù)說被撕票了,留給蕭氏的只有一身嬰兒的血衣?!?/br> 據(jù)說殺死后被丟到海里,一個三個月大的嬰兒,別說海里有什么危險的魚類,只放海風里吹一吹,都可能給吹夭折了。 “當年參與綁架行動的綁匪,主謀被判了死刑,只有極個別被判無期,但他們能知道的只怕也不多。”當年北城震蕩,就是晏睢在海城也有所耳聞,那一場變故里被清算的人太多,原本或該留下的痕跡,也一并被清去,如此一來,反倒難查了。 “所以他們是以為我死了,而不是嫌棄我不要我的?”孟渟抬眸看著晏睢,對于那復雜的豪門恩怨沒太大感受,他眸光忽然轉了轉,“那如今他們看我這樣,應該也不會想要了。” 某些想法在孟渟的腦海里還真是根深固蒂,即便對著晏睢有所改變,可換另外一些人,他依舊沒變。 不過他的語氣里也沒有多少遺憾和難過,所謂家人,在遇到晏睢之前,對于孟渟只有噩夢二字。他們不想要他,晏睢要他,這樣挺好的。孟渟真心這般覺得。 “我不知道,或許下次他們來,你還想知道,可以問一問他們?!?/br> 和孟渟談話,孟渟接下來面對蕭家人會有什么反應,晏睢還沒來得及多想,倒是他自己被孟渟的依戀給安撫了,但同時他也堅定了決心,孟渟應該對于自己的過去,有一個清楚的認識。 不為了什么多出來的財富,地位或者愛護,就為了能將他腦中那些根深固蒂的想法拔除,也是值得的。孟渟對于過去背負得太多,晏睢不想他繼續(xù)背負下去。 “晏睢,你真的確定他們帶不走我嗎?”孟渟是很想相信晏睢,可他依舊忍不住害怕,他無法想象他和晏睢被拆散的情況,也無法承受這樣的后果。 “確定,”晏睢稍稍低頭吻在孟渟的眉心,“我確定,你不會離開我的?!?/br> “嗯,”孟渟應了一句,但隨即他纏著晏睢的手和腳又都緊了一些。 “你這么說,我還是點兒擔心啊?!?/br> 晏睢聞言無奈輕笑,他偏頭不時吻一吻孟渟,耐心地等他消化這些信息,就算是消化不了也沒關系,有他在,他不會讓孟渟吃虧的。 樓下,在肖伯將蕭子默送出去之后,晏蔓嘉在甄晗的怒瞪下,磕磕絆絆把話說了。 “原來是小嫂子的家人,我還以為是你哪兒找的花心嫩草……” 晏蔓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體會過來甄晗話里的意思,她臉色漲得更紅了些,“你說我是老牛?” 老牛吃嫩草,甄晗覺得蕭子默是嫩草,豈不是覺得她是老?!?/br> 甄晗繼續(xù)靠向沙發(fā)被,對于晏蔓嘉的生氣完全沒放心上,他一邊想著這個事兒,一變隨口回答了晏蔓嘉一句,“難不成你還覺得自己是嫩花?” 有他這么大的兒子杵著,晏蔓嘉就看起來不老,那些小鮮rou小嫩草的,估計也吃不順口了。 晏蔓嘉被氣得心肌梗塞,她氣呼呼地站起來,怒瞪甄晗一眼,卻也不敢當面嗆聲什么,否則肯定會被嫌棄得更慘,她轉身回房間敷面膜去。 蕭子默那邊他離開了晏宅,就直接回他在海城訂的酒店,他在晏家待了大半個下午的時間,應該足夠蕭子昂將孟渟的過去查得更清楚一些了。 晏睢查要廢很大力氣,很多時間,可他們再查就不用了,晏睢在發(fā)布會上曝光的那些就給他們找好了方向,這些時間已經足夠了。 蕭子昂前前后后看了三遍,又給他父親發(fā)了過去一份,蕭子默回來,他在看第四遍…… 每看一遍,他心中的怒氣就更盛兩分,臉色黑沉黑沉的,看著相當可怕。他已經很多年沒這樣暴怒過了,但這些怒氣還得攢著,對該承受的人發(fā)泄。 “哥……”蕭子默叫了一句他,見他沒應,他就自己把電腦轉到他這邊過來了。 蕭子昂勉強收拾起自己的失態(tài),還沒來得及多問蕭子默一句什么,他口袋里的手機震了震,他看一眼神色已經和他差不多的蕭子默,轉身走到窗戶邊接了電話。 “好的,替我向晏睢表達謝意。” 蕭子昂接到的王鋒的電話,他告知他,晏睢給他發(fā)了一份加密郵件,沒有提及里面是什么內容,但關于什么,很好猜的,能讓他們這樣的兩家人不得不接觸的就只有孟渟了。 不知道是什么改變了晏睢的想法,讓他主動把孟渟的過往告知他們,或許是為了幫助他們更好追查當年的真相吧。 “晏睢給我發(fā)了郵件,你讓讓,我們一起看?!?/br> 蕭子默眼眶微紅,死死盯著一張孟渟七歲時的照片,手握成拳頭,身體有些微控制不住的顫抖,他們吃著最好的,穿著最好的,用著最好的,可是孟渟過的日子,連他們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都沒有。 他能在那場變故中活下來,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可命運依舊沒有眷顧于他,就算是正規(guī)的孤兒院,孟渟這樣的孩子也未必能過得多好,更何況是唯利是圖的那種違規(guī)孤兒院。 他的手往屏幕碰了碰,似乎想這樣拂去七歲小孟渟眼中的不安,可無法,他就是改變得了照片,也改變不了孟渟過于悲慘的過去。 蕭子昂掃了蕭子默一眼,心中輕輕嘆氣,蕭子昂這才看了這些就有些受不住了,可這還不是孟渟遭遇的最可怕的事情。 晏睢發(fā)郵件過來,應該是料定了他們會有些事查不到,或者注意不到,才會多此一舉。 蕭子昂推不動蕭子默,就只能自己找一條凳子,然后再把電腦挪過來一些。 他迅速點開,然后按照王鋒告訴的密鑰打開,然后下載了文件,他快速地掃過他們重疊的那一部分,最后在一張老照片上忽的停下來,這是一張從東林鎮(zhèn)警察局里調出來的照片。 一個堪比謀殺的現(xiàn)場照片,鮮紅的血涂了滿地,一個下腹流血的男人,還有麻木握著水果刀坐在角落里的單薄少年,連續(xù)幾張照片,是吳鳳嬌報案之后,警察趕來拍下的照片。 接下來一張是孟渟雙手被手銬銬住被帶走的畫面,他的眼神空茫得讓人嚇人,似乎也才是剛剛回神,緩緩地溢出了那點兒害怕和無助。 晏睢資料里比他們找到的多出好些照片,但每一張都看得人心涼心慌到無所適從。 “怎么了這是?”蕭子默的眼角盯在兩張照片上,已經無法定心再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了。 “他媽的!他們怎么敢!” 蕭子昂要比蕭子默鎮(zhèn)定些許,但隨即他勉力維持的淡定也終于沒有了,他猛地站了起來,開始繞著沙發(fā)茶幾轉圈,隨后他又打出好幾個電話。 蕭子默沒去在意到蕭子昂的失態(tài),他深吸了口氣,繼續(xù)往下看去,但臉色越來越難看是一定的,他看完這些,又繼續(xù)拉回前面,從頭開始看。 這些資料并不算長,可是蕭子默看得分外的慢,分外的艱難,他想起今天見孟渟時的場景,不覺就想要熱淚盈眶,難以想象遭遇了這么多可怕事情的孟渟,還能有那樣干凈的眼神和笑容。 比他看得還要艱難的人還在夏國北部的北城蕭家老宅里,寧舟和蕭揮民幾十年的夫妻,他昨兒反常地睡不好,寧舟自然有所察覺,她問他什么事兒,他什么也沒告訴。 她問了家里的管家,才得知大兒子和二兒子都不在北城,而是先后去了海城,寧舟也是知道蕭孜在海城被廢的事情,她對這個小叔子沒什么好感,他被接回來這么久,她只讓人給他送了點兒水果,并沒親自去看人。 但那晏氏家主廢了蕭孜,保不定還不能息怒,她就剩兩個兒子了,一前一后過去,豈不是說,他們也可能被遷怒,或者已經被遷怒上,才有蕭子昂再又趕去海城解決,才會讓蕭揮民徹夜難眠? 她到書房來找蕭揮民問清楚,她可不想自己兒子出事兒,她還被瞞在鼓里。 蕭揮民的書房別人進不去,寧舟自然沒有問題,只是平日里,她也顯少進來,更不會隨意翻動東西,但蕭揮民接了兩個電話,匆匆離開,電腦都沒來得及關,寧舟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郵件發(fā)來的聲音。 她擔心有沒有可能是關于蕭子昂或者蕭子默的事情,猶豫一下,她還是走了過來。 屏幕亮起,她掃了一眼,發(fā)件人就是她大兒子蕭子昂,她坐在蕭揮民辦公的位置上,不再猶豫將它點開,她倒要看看他們父子一起要瞞著她什么事情。 但蕭子昂備注的第一句話,就讓寧舟愣怔了好久。 “這是我查到的關于諾諾過去的事情,孟家和李一菲是重點排查對象。” 寧舟的目光在李一菲這三個字上滑過,隨即又回到“諾諾”二字上。 十七年了,蕭子諾三個字從未在她心頭忘記過,她捂住胸口克制那里傳來的陣陣抽痛,好一會兒,她才將文件點開,一字一句往下看去,但才看了兩句話,她的眼淚就接連滾了下來了。 大致蕭揮民才走,寧舟就到書房里來了,蕭揮民見了人,吃了晚飯,本來就要去推掉接下來的應酬,他就接到家里傭人的電話,寧舟將自己鎖在他的書房里,已經三個多小時了,晚飯也沒出來吃。 蕭揮民和寧舟感情好,家里傭人自然也不敢怠慢這位體弱的夫人,類似這樣寧舟不好好吃飯的電話,他們也沒少打過,這一次一樣,只是蕭揮民的反應比往日要還大一些。 “什么?沒吃飯還關……書房里?”蕭揮民隱隱覺得不對了,蕭子昂給他看的那份資料,他放抽屜里,一般來說寧舟不會去翻看的,但她悶在書房里那么久,就已經說明問題了。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