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你在生病,”陶溪紅提聲,“你這樣鬧,身體怎么會好?” 簡晳像是回了神,悲憤和難過全部沉了下去,她臉上是病態(tài)的白,眼里也霧蒙著一層水汽。 望向mama,簡晳漸漸紅了眼圈,“好不了了。” 陶溪紅沒聽清,“你說什么?” 簡晳哽咽:“從今天起,我再也好不了了?!?/br> 這回聽清了,陶溪紅措楞,女兒的眼淚無聲無痕,眼里的絕望,竟然讓她恍如回到了舊夢今生。 陶溪紅猛然驚覺,如今的簡晳,不正是年輕時的自己。 陶星來去護(hù)士站要包棉簽的工夫,竟然發(fā)生了這么多肝腸寸斷,他有點(diǎn)懊惱,急沖沖地跑過來,“怎么回事??!媽,你又欺負(fù)死我姐了!你看她都淚流滿面了!” 陶星來趕緊脫掉自己的外套,披在簡晳身上扣得緊緊,“姐,別怕,我和你一條戰(zhàn)線,不分老幼,誰做錯就懟誰!我可是光明使者?!?/br> 簡晳堅(jiān)定道:“我要去找賀燃?!?/br> “走!找!”陶星來攙著她,直奔電梯,放狠話說:“誰敢攔我姐,就從我尸體上踩過去,媽,給我找塊地,我要土葬?!?/br> 散打冠軍隊(duì)長一臉為難:“陶總這……” 陶溪紅遲遲未動,幾秒之后,“走吧。” 如獲大赦,姐弟倆乘電梯去一樓。 陶星來擔(dān)心死了,“你別跑,我靠,你骨裂呢,還想不想當(dāng)醫(yī)生了!” 簡晳抽的根本說不出話來。陶星來跺腳,“愛情太可怕了,我斷奶前一定不談戀愛,你待著別動,我去開車,殺去賀賀哥的老窩?!?/br> 陶星來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偶像包袱,百米沖刺去取車。 簡皙沒抱什么希望,機(jī)械地再打一次賀燃的電話。 “嘟……”竟然通了,鈴聲似乎也很清晰。 她頓住,右手舉著手機(jī),左手纏著繃帶吊著脖子,不可置信地轉(zhuǎn)過身。 一身風(fēng)雪的賀燃,裹著夜色站在幾米開外。 他看著她,遠(yuǎn)遠(yuǎn)的,目光平靜無波。 簡皙喉嚨瞬間就充了血,粘稠難受悉數(shù)梗在唇齒間。 賀燃眉心一動,差點(diǎn)點(diǎn)就軟了心。 他內(nèi)心躁浮,強(qiáng)壓翻涌,淡聲說:“站這干嗎,回病房?!?/br> 簡皙不說話,邁著腳步朝向他,其實(shí)她可疼了,腿上的淤傷牽扯著肌rou,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你別過來?!?/br> “我不?!?/br> “你還想被打嗎?”賀燃說:“跟我在一起,你沒好日子過?!?/br> 簡皙胡亂抹了把眼淚,一瘸一拐,“我不怕?!?/br> 好不容易走到賀燃跟前,就聽到他說:“簡皙,我們分手吧?!?/br> “不分。” “你聽話。” “不分就是不分!”簡皙深吸一口氣,對視他,“又不是不愛了,為什么要分手?” 賀燃:“我愛不起你了?!?/br> “愛得起,你愛得起。”簡皙佯裝輕松,急切保證,“我不疼,真的,我一點(diǎn)也不疼!” 這句話瞬間把賀燃丟進(jìn)了油鍋,簡皙身上每一道傷痕,都在可笑地嘲諷這句話的真假。 賀燃啊賀燃,你有什么資格,讓一個這么好的女人為你委曲求全。 一番自問終于讓他硬起心腸,“你該有好生活,我這種男人,你別要了?!?/br> 簡皙崩潰。 “你說喜歡就喜歡,你說不要就不要!為什么你們每個人都不問問我的感受,我身上的疼,根本比不過心里的苦。我要那么多錢干什么,我自己能掙,我要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我自己可以買,我相信我男人可以東山再起,我愿意給你時間,但你為什么,不給自己信心呢?” 簡皙紅著眼圈,軟音哽聲:“老公,你不抱抱我嗎?” 賀燃太陽xue上的青筋暴跳,他死死拽緊拳頭,齊整的指甲都能掐進(jìn)皮rou里兩三分,愿她平安無恙,寧可不再貪歡。 最終,賀燃清了清嗓子,艱難開口:“回去養(yǎng)傷,我們不再見面了,聽話。嗯?” 簡皙木呆在原地,賀燃走得頭也不回。 徘徊在醫(yī)院門口接客的出租車見縫插針。他拉開最近一輛的車門,坐上去,讓司機(jī)馬上開車。 深冬夜風(fēng)透窗入鼻,霓虹隨車動,一波三折跳躍在玻璃和他身上。 車子駛出,先慢后快。 “賀燃!賀燃!” 簡皙在后頭瘸著腿,使勁追著車跑。 聲嘶力竭的喊聲隨風(fēng)散了溫,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是尖刀挑起心頭rou。 出租車司機(jī)“咦”了一聲,“后面那人是不是你認(rèn)識的?落東西了吧?要不要停車?。俊?/br> 等了半天也沒聽見后座兒的人吭聲。 司機(jī)就當(dāng)沒啥事,吹著口哨,調(diào)大了收音機(jī)的音量。 午夜電臺在放節(jié)目,正好切到一首情歌,這歌原唱是女的,被一個男聲翻唱。 “我都寂寞多久了還是沒好 “感覺全世界都在竊竊嘲笑 “吵醒沉睡冰山后從容脫逃” 聽了幾句,司機(jī)特別興奮地聊天:“這歌我知道!那啥明星唱歌的節(jié)目,我老婆每個星期都守著看,叫,叫什么來著,哥們兒你記不記得啊……” 司機(jī)抬眼,心里忽然“咯噔”一跳。 后視鏡就像一道窄窄的取景框,照到后座的男人,如軟泥靠著椅背。 情歌漸入高潮—— “明明你也很愛我,沒理由愛不到結(jié)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憑什么我們要錯過” 只要不懦弱,憑什么要錯過。 聽到這一句,賀燃的眼淚再也撐不住,就這么掉了下來。 第37章 吃果果 出租車司機(jī)一路都不敢說話, 賀燃像一只壓抑的困獸,噎著聲自己跟自己較勁。 蕩回牙蹄路,賀燃跟游魂似的開門,進(jìn)門。 外婆一聽動靜, 搖著身子獻(xiàn)寶似地說:“這是我今天求回來的平安福, 你和小晳一人一個。” 她手里提著兩根紅繩,轉(zhuǎn)過身卻愣住,“哎?” 賀燃跟抽了精氣一般, 全無平日的神采。 外婆無不擔(dān)心, “身體不舒服還是遇到不痛快的事情啦?” 賀燃回臥室,把門給鎖上,“撲通”一聲倒向床,整個人都懵了。 睜開眼睛就是簡晳哭皺了的臉, 閉上眼睛就是她追著車跑驚慌失措的畫面。 賀燃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外婆輕輕叩響了門板, 然后便沒了聲音。沒多久, 挨著地面的門縫里, 悄悄塞進(jìn)一個東西。 賀燃枕著手,一眼就看到, 是那個繡了他名字的平安福。 這小老太婆很知趣啊,眼睛能望進(jìn)人心里去, 大概她也知道,孫媳婦已經(jīng)沒戲了吧。 想到這,賀燃不由笑出了聲, 但這笑實(shí)在太苦,苦到眼淚又他媽在叫囂了。 ——— 簡晳是被陶星來發(fā)現(xiàn)的。 她一個人坐在馬路邊,跟只流浪狗似的,手吊著繃帶,腿也因?yàn)樘弁炊蛔杂X地發(fā)抖。 陶星來急死了,跳下車一頓罵,“你還要不要命了,搞什么呢!?。孔诘匕迳喜幌影l(fā)涼啊,馬上就要下雪了,你坐這兒演雪人呢! 可簡晳把頭抬起來的一瞬間,陶星來的火氣頓時沒了影。 簡晳滿臉淚,抽泣得直打嗝,陶星來蹲下來,湊近了才聽清,簡晳說的是—— “賀燃他不要我了?!?/br> “不要就不要?!碧招莵硇奶鬯懒?,“今天他對你愛理不理,哼,明天讓他高攀不起?!?/br> “沒有明天了?!焙啎懧曇羲粏?,“再也沒有了?!?/br> 陶星來心里一酸,眼巴巴地望著她,“姐,別哭了好不好?你再哭,我就陪你一起哭?!?/br> 他眼底淚花閃閃,“咱倆還缺一個飯盆,擱地上,沒準(zhǔn)有人丟鋼镚兒呢。一塊錢分你五毛,求你了,別哭了?!?/br> 簡晳一頭栽在陶星來的肩膀上,抽泣得更厲害。 陶星來心疼自己的韓版大衣一秒鐘,“失戀的女孩我來守護(hù),愛情這玩意兒真是太可怕?!?/br> 溫度冷入骨,他也沒敢耽擱,抱著簡晳往車上塞,趕緊回了醫(yī)院。 結(jié)果當(dāng)晚,簡晳就發(fā)起了高燒。 四十度往上,用了藥降下去,再停藥就又燒起來。 陶溪紅急得隔一分鐘就去摸她額頭,陶星來都快崩潰,“媽!姐都能煮雞蛋了!可別燒壞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