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賀燃“哦”了聲,對她突然在方向盤上摳緊的手笑著不說話。 簡晳被這目光盯得渾身發(fā)緊,差點(diǎn)急赤白臉,沒好語氣地說:“你別想多了?!?/br> 賀燃這回徹底低聲笑了出來,“我沒多想啊?!?/br> 簡晳指著路邊,“我就在巷子口停,不進(jìn)去了?!?/br> 賀燃利索地下車,扒拉著一大袋跌打損傷藥晃了晃,“慢點(diǎn)開?!?/br> 他走了,周遭的氣壓好似減輕一大半,簡晳覺得自己終于能暢快呼吸了。 簡家老宅在漣水,其實(shí)就算步行的話,有條小路離這兒只要十五分鐘。但開車還得走一截盤山公路。 簡晳到的時候,陶星來遠(yuǎn)遠(yuǎn)地對她招手,“陶影帝親自接駕,姐你是不是快哭了?” 簡晳好笑,“嚇哭了?!?/br> 陶星來不太滿意這個回答,繞過來幫她開車門,“是我親姐么你?!?/br> “早就不是了?!焙啎戇€是笑,“影帝今天不用上節(jié)目?” “老陶生日,這點(diǎn)良心我還是有的?!碧招莵硎执钤谒绨蛏希瑑蓚€人往宅子里走。 簡晳提著禮物,“爸呢?” “在書房?!?/br> 進(jìn)了屋,陶溪紅正和她那群老年團(tuán)摯交搓麻將,簡晳挨個打了招呼,然后攬住她的脖頸,親昵地說:“mama,生日快樂喲?!?/br> 陶溪紅滿眼喜色,捏了捏她的手,“好孩子,張媽燉了燕窩,去嘗嘗。” 簡晳攬擁mama的姿勢沒有變,看了看桌上的牌,伸手一點(diǎn),“打這張?!?/br> 陶溪紅順勢把那張八條推了出去,“聽閨女的?!?/br> 又看了一會牌,簡晳才上去二樓。 二樓是臥室和書房,最里邊的那間就是簡嚴(yán)清的,簡晳輕輕敲門然后推門。 屋里紅木家具成套簡潔,木頭與書紙的混合香味像歲月陳釀后的清酒。一體的大陽臺盆栽有致,十點(diǎn)的陽光正入室,簡嚴(yán)清坐在書桌前,面前文件數(shù)本。 “爸,休息日還這么忙???”簡晳反手合上門。 “小晳來了?!焙唶?yán)清背脊挺正,放下手中文件,溫和頷首,“到年底了市里事情多,醫(yī)院工作還好嗎?” 簡晳走到桌前,給空了的茶壺倒?jié)M水,“還行,反正天天有人生孩子。” 簡嚴(yán)清點(diǎn)了下頭,“你mama前幾次給你打電話,你都在手術(shù)室,一個人在外面要注意身體?!?/br> “知道了爸爸?!焙啎懽叩侥镜屎竺?,伸手給簡嚴(yán)清按肩膀,“你也是啊老簡同志,沒事的時候跟陶星來去玩玩跳舞毯,抓抓娃娃什么的?!?/br> 簡嚴(yán)清難得地大笑,威嚴(yán)肅穆的形象一去而光,“爸爸老嘍。” “老了也是帥哥呀。”簡晳神色嬌俏,按了會手勁放緩,“還有上次的事,我朋友讓我跟您說聲謝謝?!?/br> “父女之間不談謝字?!?/br> 簡嚴(yán)清身份特殊,印象里,這個女兒自小乖巧,嚴(yán)己守則,這是第一次開誠布公地有求于他。 頓了頓,簡嚴(yán)清又問:“后來老徐跟我說,你那個朋友是個男的?” “嗯,”簡晳聲音輕而慢,“以前他幫過我?!?/br> “好了,時間差不多,我們也下去跟老友聚聚?!焙唶?yán)清沒再多問,起身領(lǐng)著簡晳出了書房。 陶溪紅老遠(yuǎn)就在招呼,“老簡來看看,給我出謀劃策,這牌打哪張好?” 陶星來耳力驚人,從門口吆喝,“老陶你作弊犯規(guī)啊,不許請神槍手!” “臭小子?!碧障t笑罵道,“行了行了,你們父子倆一邊玩去?!?/br> 說歸說,簡嚴(yán)清還是面帶笑意地走向牌桌。 一家四口,三五老友為壽星慶生,無需冠冕堂皇,也無需阿諛奉承,晚飯正餐過后,陶溪紅那邊的牌局繼續(xù),簡嚴(yán)清把時髦boy陶星來叫去書房順毛。 簡晳一個人落得空閑,在外頭院子里散步。 簡嚴(yán)清在,所以慣例有武警在老宅附近巡警。簡晳拎了一滿盆洗好的草莓給徐隊(duì)長,然后沿著馬路溜達(dá)。 這兒算是半山腰,走路都是下坡,走著走著,簡晳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到了山腳。 簡晳晚上喝了點(diǎn)酒,呼著十二月夜的冷風(fēng),抬頭便是醉眼觀星。 也不知道那個男人在干嗎? 馬蹄路上屋舍亮燈,簡晳踏著燈影經(jīng)過一家一家的門,賀燃家就在前面,兩層樓房直立在夜色中。 簡晳隔著四五米就不走了,她覺得好笑,沒事來找這干嗎? 找賀燃?她腦子有病么。 看房子?她腦子還是有病么。 正想著,房子外面有了動靜,賀燃高高大大的身影從門里出來,手上提著一個塑料桶。大冷天的,他就穿了件薄薄的打底衣,下頭連長褲都沒套,直接一條平底短褲。 光影和距離的勾勒下,他的身材堅(jiān)硬扎實(shí),線條利落干凈。 剛才的猶豫一瞬間掃光,簡晳笑著喊出聲,“快下雪了,不冷啊你?” 賀燃猛地一怔,以為洗澡蒸懵了聽錯聲音,直到瞇眼看清了人,“我cao!” “cao誰呢你?!焙啎戨p眼瞇縫,亦步亦趨走過去。 賀燃趕緊放下桶子,迎過來伸出手,“慢點(diǎn)慢點(diǎn),社區(qū)這兩天修水管,挖了個大坑還沒填。” 他話還沒落音,簡晳就蹦了過來。 “哎呦我去!”賀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簡晳連蹦帶跳地撞進(jìn)了他懷抱。 “怦!怦!怦!” 簡晳臉貼著他的胸口,極短的一擦而過,但還是清晰地聽見里頭的心跳聲。 簡晳抽身離遠(yuǎn)了點(diǎn),賀燃捏了捏手指,“真他媽的不想松?!?/br> 簡晳哭笑不得,“你先進(jìn)去換身衣服?!?/br> “我剛洗完澡。”賀燃神色復(fù)雜,“喝酒了?” “對呀,我媽生日喝了一點(diǎn)點(diǎn)。”簡晳揮手,“你快進(jìn)去?!?/br> “你也進(jìn)屋坐,外頭冷?!辟R燃說。 “不了,我就是路過?!焙啎懣戳丝词直?,“馬上就得回去?!?/br> “等著我?!辟R燃二話不說,扎頭進(jìn)了屋。 大概是酒勁起來了,這么冷的天,簡晳也不覺得冷。 賀燃出來的時候手上還多了個保溫杯,“凍死個人,給,喝點(diǎn)熱水?!?/br> 簡晳不要,“手心都是熱的呢?!?/br> “瞎說。”賀燃訓(xùn)斥,直接抓起她的手掌捂了捂,確實(shí),溫暖細(xì)膩,沒點(diǎn)寒意。 簡晳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自動放手,“沒瞎說也給我把熱水喝了?!?/br> 這下倒是簡晳不好說什么了,可不說點(diǎn)什么又覺得不甘,于是小聲嘀咕,“兇死了。” 賀燃冷飄飄的,“誰是兇?為什么死了?” 簡晳樂不可支,“你故意的??!” 說是這么說,但她還是擰開杯蓋,水溫不冷不熱,介于微燙之間。簡晳喝完后把杯子還給他,“那我走了,爸媽還在等呢。” “我送你。”賀燃理所當(dāng)然,“不許說不,我從不讓女人一個人走夜路?!?/br> 簡晳聳了聳肩,兩個人并排邁步,“情史豐富啊賀老大,你還送過誰?” “不告訴你?!辟R燃嗤聲,“你又不是我老婆。” 簡晳橫了他一眼,“不想跟你說話。” “我想跟你說話,想的要死?!辟R燃低低地笑了出來。 冬夜清冷,月亮當(dāng)空尤顯曠然,簡晳收緊了胳膊,把自己抱得嚴(yán)實(shí)了些。 賀燃問:“冷?我去借個車送你回去?!?/br> 簡晳搖頭,“不用,真的沒多遠(yuǎn)。還有啊,你千萬別脫外套給我穿。” “……”賀燃一縮手,匪夷所思道:“什么都被你看穿了?!?/br> 簡晳咯咯地笑了起來,賀燃目光落在她臉上,然后又把目光移開。 但很快他腳步停下,簡晳聽到他低罵了一聲,“cao?!?/br> 遠(yuǎn)處的車輛大燈赤目直射而來,簡晳被刺得睜不開眼,用手擋了擋。 “賀燃,巧啊?!币坏滥新曤[著笑,語氣夸張裝偶遇。 “嘉爺,是挺巧?!辟R燃往前一步,把簡晳完全護(hù)在身后。 “既然碰巧,就擇日不如撞日去我那坐坐?”嘉爺皮rou笑,強(qiáng)迫的意味十足,他往前伸頭,看著賀燃身后的簡晳,“喲,還有朋友呢?” 賀燃頓時渾身繃緊,氣壓降低數(shù)度,“不是朋友,一鄰居過來借點(diǎn)東西。” 車輛大燈的光束里,看得見微塵團(tuán)霧亂撞,站在嘉爺旁邊的一個手下借著角度看清了簡晳的樣貌,突然說:“嘉爺,這娘們就是上次在派出所給他作證的那個。” 嘉爺目光瞬間含寒,“美女挺有膽兒啊?!?/br> “嘉爺,這事跟我這鄰居沒半點(diǎn)雞毛關(guān)系,”賀燃沉聲,鏗鏘甩話,“以前多有得罪,用拳頭還是講道理,您一句話的事,我賀燃無條件奉陪!” “好大的口氣。”嘉爺冷笑,“你兩年前搞掉我一批貨,陰了我一把,你小子記住,這仇沒完!” 賀燃拳頭握緊,青筋隆于手背,“話還是要講清,那事我沒做過。” “行啊,沒做過,那咱哥倆找個地兒好好說?!奔螤斦Z氣寒陰,要笑不笑,悟了意,旁邊那幾個大漢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棍棒毫不掩飾。 賀燃深知今晚無望,他轉(zhuǎn)過身,長臂一伸,大力攬住簡晳的肩膀,把她死死地壓在自己的胸口。 男人低沉有力的聲音自頭頂往下,“別怕,我保護(hù)你。” 簡晳拼命讓自己劇烈喘息的呼吸歸于平靜,一個字一個字:“我不怕,打傷了我有醫(yī)保。” 賀燃胸腔微震,是在笑,然后把她壓得更緊,“乖女人,老子愛你?!?/br>